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宫女拿着一份名单念着名字,将这一批宫女分成了两份,十六人去做绣女,每日就是绣制各种衣服、手帕、窗帘之类的绸绢,而另外十六人却是要去给宫中人等洗衣服。
绣女堂不仅仅只有绣女房和洗衣房,还有打扫卫生的净房,与净事房的内监不同,净房的宫女只负责宫殿内部的打扫,而净事房的内监负责各处园子院子,包括道路、植物的打扫整理,也就是说出力气的活都是净事房的内监来干的,轻巧点的活是净房的宫女做的。
至于在宫殿内值班的宫女都是各个宫殿名下的宫女,和绣女堂的宫女无关。
宫女也都是有工资有等级的,以绣女堂为例,净房的宫女和洗衣房的宫女是一样的,每个月都是一两银子,而绣女是一两五钱银子,绣女堂的执事每月二两银子,绣女堂总管每月五两银子,大内总管每月十两银子。
在皇宫内,大内总管的等级最高,为正五品,净房洗衣房宫女等级最低,为正八品待遇。
而一两银子能购买二百斤米面,足够一家五口一月食用。
念名单的宫女就是绣女堂的执事之一,年纪比较大了,却不愿意出宫,又有点体面,就会被提拔为各处执事。
“我叫方慈,你们可以叫我方姐,也可以叫我方执事,我负责绣女房的事务,刚才我念到的分到绣房的人跟我走。”
方慈面色如冰,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让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们都哆哆嗦嗦的吓的够呛。
洗衣房的执事是一位穿淡青色宫女服的宫女,她看起来比较和善,带了一点笑容说道:“我叫郭金枝,你们可以叫我郭姐,我负责洗衣房,刚才方姐念到的那几位分到洗衣房的女孩可以跟我过来,我给你们安排房间和工作。”
十六位绣女跟着方慈走了出去,这院子是执事们居住的地方,可不是小宫女们可以随意进去的,要不是今天有新宫女到,也不会将胡蝶她们带到这里来,这样的事情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会出现。
洗衣房的位置靠近河边,也比较靠近宫墙,洗完衣服的脏水就会顺着河水流出宫去,而在宫墙之上就有大内侍卫和禁卫军把守,在宫墙外是御林军巡逻。
两个水车不停的从河中提水,河水沿着竹筒流进洗衣房的院子。
院子里,上百个木盆摆的整整齐齐的,几十个宫女或蹲或站,正在忙着洗衣服。
上百个晾衣架上,内监的衣服,宫女的衣服,还有官员宫妃的衣服,挂的满满的,各种颜色看起来就好像是旗帜一样的翻飞。
绣女房的位置却要偏里一点,院子也要大上几分,和洗衣房并不是在一个院子里,而是分为两处,中间由院墙隔开,中间有一个小门可以互相走动,却只有执事才有钥匙。
宫女居住的房间都是大通铺,木板铺成的床板,下面有地热烟道,天气寒冷的时候就会点燃烟道里的木炭,用来取暖。
一个房间里可以居住十几个宫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单独衣柜,用来放置自己的个人物品。
工作的房间比较大,同样也有地热烟道,却更完善一些,毕竟绣房之中都是易燃物品,为了防止走水,这里的防火措施还是非常尽心的。
绣制衣物的绷架都放在窗前,沿着窗口摆了满满的一排,粗略的看上去竟然有上百个之多,而这么多绣制衣物的架子却只是宫内绣房的三分之一而已。
绣制衣物费时良久,而且一针一线都有规矩,不得有丝毫错乱,如果龙袍凤披绣错了,那可不是一顿竹板就能过去的事情,严重的甚至会被活活打死。
故此,绣女的消耗也是非常快的。
这绣房内二百多绷架前总是坐着很多绣女,日夜忙碌不休,很多女孩就这么将青春耗费在了这些绣品上,有的人终生都没有出过这个院子。
虽然绣女不好做,却要比洗衣房的宫女轻松多了,毕竟不用整日和凉水打交道,终日忙着洗衣,就算是冬日也不得休息,还要在刺骨冰冷的凉水里洗刷衣服,很多女孩年纪轻轻就被冻的骨节肿大,有了关节炎,整日疼痛不已。
能被分配到绣房,胡蝶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对宫内的情况知道的很清楚,虽然西明皇朝刚刚建立,可一切规矩都是沿袭东唐的风俗,这些宫女大多也都是皇宫旧人,虽然胡蝶过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毕竟和绣女堂的宫女没什么交往的机会,这里的宫女能认出她的一个都没有,何况胡蝶这段日子身形变化很大,原来胖乎乎的小脸已经瘦的脱了像,就算是亲近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何况是这些底层的宫女,胡蝶倒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是这绣女堂里虽然绣女非常累眼睛,只要小心点,还是能平安度日的,可那洗衣房就要累上许多,胡蝶可不想去那里受苦受累,能被分配到绣房也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西明初立,宫中事务繁杂,一切规矩还都依照着当初朱昊没有登基前的样子执行,那时候的朱昊虽然荣贵,却只是西路大元帅,军方的最强的四把交椅之一,享受的不过是王侯的待遇,距离皇帝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很多皇宫的规矩他都不知道,他府里的人也一样不知道,加上西明乱军入宫的时候,奸淫掳掠滥杀无辜,这宫中的老人已经被杀的七零八落,几乎所有贵人都被杀的一干二净,这皇宫里的宫女剩下的都不多,想靠着她们将所有的规矩都重新竖立起来是不可能的,这也给了那些宫中执事们随意行事的机会,一个个的架子大的很,下属宫女有丝毫行差踏错的地方都会被执事们处罚,而处罚的力度却要看执事的心情,心情好可能一笑而过,心情不好,直接打死也有可能。
胡蝶这些刚入宫的新宫女是没有资格直接上架子刺绣的,头一段时间是跟着师父学手法,然后才是刺绣一些比较小的东西,手帕枕巾之类的绣品,只有师父认可了,才能上架刺绣大型绣品,比如龙袍、屏风之类的。
李淰萩从小也学过女红,只是水平比较一般,毕竟是皇家娇女,并不以这女红为职业,做做样子罢了,这份记忆传给了穿越而来的胡蝶之后,也只是剩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看到别人刺绣,倒是有一份新鲜感,似乎被封存的记忆在一点点的苏醒,很多关于刺绣的东西都浮现出来,让胡蝶不由得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胡蝶,胡蝶!”
“放肆!”胡蝶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袖子才从回忆里惊醒过来,公主的脾气莫名的就冒了出来,怒斥一声转头一看,却是那个叫玉萤的小宫女正吓的怔怔的望着自己,胡蝶不由得一阵愧疚不安,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胡蝶的声音不小,整个绣房里的宫女们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宫中的贵人驾到,望了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小宫女,不少人都对胡蝶怒目而视,要不是有执事在场,恐怕早就有人骂她了。
方慈正在看一位绣女的绣工,被胡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怒气,可是当她看到胡蝶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如渊深远、气质如山的气势之后,虽然胡蝶连忙做出了一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谨慎模样,方慈心中却莫名的觉得有一分谨慎,怒气不由得就降低了几分,说出话来已经柔和了许多。
“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胡蝶捋袖为礼,微微俯身,“是,我知错了。”
玉萤却被唬白了脸,在众人的目光里怯怯喏喏的说不出话来,和身边的胡蝶比较起来,无论是相貌还是仪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气质相差甚远。
方慈对玉萤有了一分不喜,却对胡蝶的礼仪心中又喜又惊,惊变之后这宫中懂规矩知礼仪的女孩可不多,虽然说名门大户家的小姐都懂礼仪,却也不是身在深宫的她能看到的。胡蝶和手下这些粗鄙的宫女比较起来,一言一行都无可挑剔,就好像是鹤立鸡群一样被突显出来,让方慈多了不少欣赏,只是她也知道这宫中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祥和,不管你多么的小心谨慎,只要你妨碍到了别人,就会有人天天夜夜的盯着你,找你的错,直到将你赶出去,或者是直接害死了事,这胡蝶很出色,可也因为出色,恐怕在这宫中难有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