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正中,盛君鹤立鸡群,存在感太强烈。
迫使接受了三年专业训练,能流利说出中英法三国语言,临场翻译都不带打磕绊的简舒,竟破天荒地结巴了:“下,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感觉到自己脸红得厉害,她赶紧低下头,播放一段法国风光记录片。
片子是BBC拍的,质量很高,画面和情节都很吸引人,饶是如此,教室里也有个别学生和老师一样,注意力根本不集中。
比如厉文宇。
今天下午训练结束后,他和盛君走出训练馆时,迎面看见有日子没见的路漫,戴着鸭舌帽,太阳镜,口罩,全副武装的明星出街标配。
厉文宇知道她是来找盛君的,很有觉悟地找借口先走一步,一级台阶还没跨完,就听见路漫用酥嗲的嗓音,撒娇地质问盛君:“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激得厉文宇后背一紧,一步跨完了剩下的三级台阶。
去食堂的路上,他以旁观者的姿态,回溯了一下路漫追求盛君的历程,越发替她感到不值。
半年前,路漫在一个慈善晚宴上对盛君一见钟情,当下便拿出女演员减肥的毅力开始追他。
说起来,路漫在国内也算一线小花了,一张原装国民初恋脸,很有观众缘,却在盛君这里沉沙又折戟,追了半年还没确定关系。
倒不是盛君有意拿捏,实在是两人的生物钟完全颠倒,盛君训练时又从不看手机,为了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路漫有时甚至不惜从片场跑来找他,匆匆见上一面再赶回片场。
上赶着不是买卖,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平等。
路漫对盛君而言,是有亦可,无亦可,盛君对路漫而言,是非他不可。
厉文宇实在搞不懂,以路漫的条件,放着森林里的大片良木不择,偏偏死盯着盛君不放。
为什么?就因为他比林子里其他树长得高吗?
长那么高,够得不累吗?
他都替她累。
这段时间路漫一直在外地拍戏,有日子没来找盛君,今天难得给她堵到人,以厉文宇对路漫的了解,盛君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他这才自作主张替盛君请了假。
因而对于盛君的突然出现,他的惊讶之情丝毫不逊简舒。
顾不上欣赏记录片,他埋头给盛君发微信:“你怎么回来了?”
微信发出去,厉文宇一直盯着盛君的背影,见他正襟危坐,明明看到了微信,却没回,只得又追了一条:“我都给你请假了。”
这下,盛君很快发来一个言简意赅的问号。
SJ:?
厉文宇读出了这个问号中的质疑,忙解释:我以为你回不来,就替你和简老师请假了。
SJ:她批了?
厉:她让我转告你,以后都不用来上课了。呃,这算是,批了吧/尬笑/
纪录片播完,简舒开始用法语介绍片中提到的内容。厉文宇见盛君半天不回,只得又发了条自以为能把自己摘干净的信息。
厉:她让我把话带到,叫你有事直接去找她。
......
这节课在盛君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简舒上得分秒煎熬。
她的视线以他为中心,每次快扫到那点,旋即停住,不动声色地转向另一边,刻意避开。
可当她讲到法国的葡萄酒和香水为何驰名世界,与它所处纬度的气候特点有紧密关系的时候,一个抬眼,不巧撞进了他的视线。
像幽深隧道里的两道远光灯,直射而来。
简舒的心跳登时漏了拍,越发坚信他之所以坐在这里上课,是厉文宇已经把她的话都告诉了他。
才让他的眼神充满挑衅。
这之后,她的上课节奏完全被打乱,以她的备课内容和知识储备,原本讲两个小时绰绰有余,结果后半场卡壳,上得磕磕绊绊。
终于熬到下课,简舒匆忙推出U盘,点击关闭多媒体机。
背上包还没走到门口,身后有人叫她:“简老师!”
熟悉的声线似大提琴,随时间沉淀,愈发低沉醇厚。
当年的“简同学”,被他改口成了“简老师”,叫得无比流畅,自然又坦荡。
简舒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回头,见盛君迈着大长腿,已经不慌不忙走到她面前。
身侧,陆续有队员要从前门出去,被她挡了路。简舒下意识后退两步,站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夜色中,教室里的LED灯自门里投出一道梯形白光,盛君站在那片白光里,轮廓是道光影分割线,黑沉沉地压过来。
距离太近,近到一别经年,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氤氲的草木香,带着雨后的丛林气息。
“......有事?”
想到自己破坏了他和女朋友的约会,简舒略显心虚,气息微颤。
“不是你让我来找你?”
这......
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些。
他连多年不见的简单寒暄都没有,上来就这么直入主题。
简舒只能甩锅:“哦,厉文宇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您有事可以来找我。”
此刻,厉文宇就站在教室后面,静静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他的名字。
“没事就不能找你?”
出乎简舒意料,盛君的态度竟很随和,唇角带笑,表现得自然又熟稔。好像两人关系不错,好像两人昨天才分开。
微怔片刻,她终于温吞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盛君对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她:“你拉讲台上了。”
是她的,刚才走得太急,给忘了。
纤细精致的粉色杯身,被他的大掌覆住,简舒一边道谢,一边伸手去接,落掌的位置紧贴杯盖,距离他的虎口不足一厘。
盛君垂眸,像是诚心逗她:“听说你给我除名了?”
“......”
手一抖,她的小指轻擦过他虎口。
触感温暖,薄茧糙砺。
在她冰凉的手尖纵了把火,灼辣感直窜面颊。
简舒紧攥水杯,硬着头皮狡辩:“没有。我只是觉得,比起上法语课,您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才说您可以不用来上课。”
这话听起来,逻辑完美地无懈可击。
一口一个您,喊得也很是尊重。
可无论怎么表达,都略显牵强。
因为她的原意是:你既然有比上法语课更重要的事,那以后都别来上课好了。
深秋寒风骤起,卷一片银杏叶,蹦跳着落在简舒脚边。
盛君玩味地看着那片瑟瑟发抖的叶片,定下结论:“嗯。我请假不来,惹简老师生气了。”
一个“惹”字,被他说得流畅又雅痞,简舒压根没注意到那片叶子,无措地脚尖一歪踩上去,微弱的一声“咔嚓”。
语噎半晌,她拉长反射弧急急否认:“没有!没有没有......”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精致的鼻尖覆一层薄汗,粉亮剔透。
盛君轻笑一声,敛起几分痞气,态度端正地解释:“没有比上法语课更重要的事,也没打算请假。我这不是,来上课了?”
像在哄她。
让她别生气了。
简舒哪里招架得住,心咚咚直跳,片刻前的愤懑转眼已烟消云散。
见她愣在那不说话,盛君干脆道:“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说着他掏出手机,手伸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觉又近了些。
简舒低头,眼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大脑彻底宕机。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牛角扣羊绒大衣,前襟下摆处两个竖立的大口袋,刚刚下课时顺手将手机搁进去,此刻却忘个干净,打开托特包划拉半天。
刚好手机震动,这才想起在衣兜里,她赶紧合上包,掏出来一看,是Ryan的语音通话。
和雷世泽加上微信后,两人还没通过电话,不知他有什么事找她,简舒下意识按了挂断。
盛君看在眼里,没言声。
两人加上微信,盛君说:“你变化还挺大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简舒看着手机上新添加的好友“SJ”,感觉像在做梦,“是吗?”
“是,长高了,变漂亮了。”盛君看着她,夸赞发自肺腑,配合那双随时随地都能放电的眼,尽显真诚。
简舒的脸刷得红到耳根。
她知道对比初中那会,她确实长高了,变漂亮了。
承蒙老天眷顾,她的痘痘没了,连痘印都没留下,彻底告别了黄脸婆,薄薄一层冷白皮吹弹可破。
加上今天化了妆,有多漂亮,朋友圈里那张自拍照的反响可见一斑。
虽是事实,可被他夸,感觉还是迥异。
好像他轻飘飘的一句,就能盖过朋友圈里四十多个赞和所有评论。
她抿起唇角:“你倒没怎么变。”想了一下,她实事求是地评价:“还是那么帅。”
盛君弯起眼梢,未及开口,有人站在楼梯转角,朝这边喊了声:“简舒!”
闻声看去,是个白净斯文的高个子男生,走得太急,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对她喊道:“今天咱俩下课时间差不多,你回学校吗?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给“雷厉”风行组合点两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