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租车上下来,一阵凉气扑鼻,简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刚支付完打车费的手机屏幕上,突然蹦出一条微信好友申请,通过志愿群聊添加,好友名叫“Ryan”。
雷世泽的英文名。
两人同在一个微信群有些天了,除了偶尔在群里盖楼回复姚莉“收到”,还从来没有过单独对话。
简舒点击通过。
很快,雷世泽发来第一条信息,非常官方凝练。
Ryan:简舒你好,我是法语系研一的雷世泽。
雨刚停的街道冷清又萧瑟,简舒缩起脖子一路快走,冰凉的指尖飞速回了三个字:师哥好。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写了删,删了写,半天才发过来。
Ryan:你下课了吗?
Alita:我回学校了。
见雷世泽半天没回,简舒问他:有事吗?
Ryan:没事,我这边刚下课。
简舒对他为何这么晚才下课不感兴趣,应付差事地回:哦。
许是看出她的敷衍,那边没有再回。
回到宿舍,另两个室友还没回来,只有董颖坐在书桌前追美剧。
见她回屋,董颖连忙转过身来,“怎么样啊?”
“等我喝口水的。”
简舒将手机丢到一边,从董颖的暖壶里倒了杯水,水温刚好,她仰脖喝干,这才感慨一句:“渴死我了!”
董颖蹙眉:“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简舒一边换鞋,一边朝她比大拇指:“董小姐料事如神!”
“你想吃什么?我这有泡面。”
简舒脱了外套,摇头:“不吃了,气饱了。”
董颖:“怎么,不顺利吗?”
简舒大概说了今天上课的情况,董颖听完,夸张地表演起来:“Of all the gin joints,in all the towns,in all the world,he walks into mine.”
简舒斜睨她:“抓重点的能力这么弱,你是怎么当上的学生会主席?”
董颖轻抚脸颊:“难道,靠颜值?”
简舒翻了个白眼,收拾东西准备去水房洗漱,董颖跟在后面,八卦之心不死:“诶诶诶,快说说,他认出你了吗?”
简舒没好气:“他上课一直在睡觉。”
说完又忿忿补了句:“还迟到!”
董颖身子一歪,脸凑到她面前,佯装仔细观察,尔后调侃,“哎呦,老婆大人生气了,这可不好办吖......”
简舒瞥她,“你少幸灾乐祸。”
董颖一脸无辜,“哪有,我和老婆大人同仇敌忾!”
两人挤牙膏刷牙,包一嘴白沫,董颖口齿不清地说:“诶,你不说他回答问题了吗,单就这一点,我就觉得他很可疑。”
简舒的电动牙刷搁嘴里叼着:“可疑啥,他回答完问题就接着睡了。”
董颖摇头:“不对,我觉得他是认出你了,回答问题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结果见你没认出他,伤心之下只能继续睡了。”
简舒咕嘟一口水,弯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拍了拍董颖的肩:“董小姐,饭可以多吃,白日梦少做。”
董颖:“......”
熄灯前,另外两个室友陆续回屋,她俩都有男朋友,回来后简单寒暄两句,便都开始对着手机和男友聊微信。
简舒收拾完上床,点开手机,看见董颖从对面床上发来的微信。
董小姐:先不说他有没有认出你,你再见到他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心动依旧?
简舒刷地掀开床帘,看见董颖同时掀开帘子一角,探出个小脑袋来,对她咧嘴一笑。
她瞪了董颖一眼,迅速放下帘子,收回了脸。
屏幕上,董颖的微信紧跟进来。
董小姐:呀,有人脸红了。
送走高扬,盛君和厉文宇赶在十一点前回到体大宿舍。
集训期间,队员统一住在体大国际交流中心,四星标间,盛君和厉文宇一屋。
厉文宇打着哈欠刷卡开门,房卡插进取电槽,五十几平米的房间登时灯光大亮。
保洁阿姨白天刚做过清洁,房间里很干净。
在盛君的强势威逼下,厉文宇乖乖地将自己的物品分门别类,全部放进了抽屉和柜子里,桌面几乎没有摊在外面的东西。
就连落地窗边的晾衣架上,所有晾晒衣服的衣架挂钩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二十一层的高度,透过整扇落地窗,可以俯瞰体大校园夜景,远眺北五环上蜿蜒流动的车河。
厉文宇一回屋就倒在窗边的太妃椅上刷手机,盛君走过去拉上窗帘,瞥了他一眼,见他正乐此不疲地刷一个人的微信朋友圈,界面上方是个英文名:Alita。
艾丽塔,一个源自法语的女孩名,意为有翅膀的,高贵,内向。
厉文宇察觉到身前的高大阴影,一抬头,发现盛君正盯着他的手机看。
“干嘛!”
他莫名有种偷吃独食被发现的窘迫,质问地没什么底气。
盛君眼底的不屑毫不掩饰,轻嗤了一声,转身去拿换洗衣服。
既然被发现,厉文宇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干脆问道:“她初中长啥样啊?和你说过话吗?”
盛君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干净T恤担在肩上,懒懒道:“不记得了。”
厉文宇以玩笑的口吻下论断:“那就是没说过话。”
盛君已经走到浴室门口,听见厉文宇在背后絮叨:“要不怎么会不记得。”
他莫名有点拱火,停下脚步,难得自降身段反驳他:“你记得自己七年前都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厉文宇还真就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才说:“如果是重要的,或者印象深刻的人,我记得。”
盛君:“......”
所以七年前的简舒对他而言,既不是重要的人,印象也不深刻。
这是事实,他无力反驳。
厉文宇还不死心:“长啥样你总有印象吧?”
盛君眼皮半撩,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没有。”
厉文宇才不信:“骗鬼呢,没印象怎么能认出她。”
盛君:“对,骗的就是你这只鬼。”
浴室里,丰沛的水流从淋蓬头喷洒而出,氤氲雾气蒸腾。
盛君闭上眼冲刷一天高强度训练后的疲惫,哗哗水声中,眼前倏地闪回一副画面。
夜色溶入秋雨,拓出纤长匀停的剪影,长发如瀑,肤白似冷玉净瓷,佳人独立。
原来,小姑娘长大了是这个样子。
他伸手揩去脸上水渍,睁开眼,刚刚就在眼前的影子倏地映在了淋浴房的毛玻璃上。
还,挺招人。
挥不去了。
冲完澡,他走出淋浴间,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伸手抹去镜面上的一层水汽。
男人的宽肩,喉结,下颌,隐隐绰绰,他又来回抹了两下,几滴水珠从他脸上滑过。
宽额高鼻,眉眼深邃,无论怎么看,皮相都和七年前变化不大。
结果人家愣是没认出来。
有点意思。
盛君扯了扯唇角,打开浴巾擦头发,手臂拉出几道肌理分明的线条,牵动背肌凹凸隐现。镜子里,男人眸光闪动,如幽暗深海中骤然亮起一抹光束。
探究和征服的意味明显。
只可惜,他自己没看到。
厉文宇窝在太妃椅上,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见盛君从浴室出来,这才伸了个懒腰起身。
盛君换上一件纯棉白T恤。衣服架子,老头衫都能穿出超模感。
“不看了?”他斜睨了厉文宇一眼,语带嘲讽。
厉文宇不甘示弱,揉了揉酸涩的眼,举起手机显摆:“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想看直说啊。”
谁知盛君不为所动,掀开被子上床,神色松懒如常:“想看我不会自己加?”
厉文宇见他说得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噎了片刻,惊道:“我靠,来真的?”
他认识的盛君,什么时候主动加过别人微信?
之前有个央媒记者,为了加他微信,在基地外蹲点了一个月,到了只等来他的一句:“私人微信不对外,有事请找许国仁。”
还有一次拍广告,赞助商那边想加他微信沟通拍摄事宜,他又推到了许国仁那,结果给许总整毛了,指着他鼻子骂:“我TM是你助理啊!”
他于是又跑去逼着姚莉加人家微信,宁愿天天被姚莉絮叨着在中间传话,就是不加赞助商微信。
就连冠军班里的同班同学,也未见得个个都有他微信。
今天这是怎么了?
刚上了一次课,还是睡着听的,竟然当晚就说要加人家微信?!
盛君懒得搭理他一惊一乍,翻身刚要睡,感觉床边一塌,厉文宇已经一屁股坐下,义正言辞地控诉:“哥,你这种行为,怎么对得起你爸妈给你起的名字?”
盛君转过身来,嫌弃地踹了厉文宇一脚,从嗓子眼里简明扼要地蹦出一个字:“滚。”
瞥了眼盛君的脸色,厉文宇有些心虚地站起身,乖乖地拿上衣服滚进了浴室。
他一直给盛君当陪练,两人吃住训练形影不离,盛君所有的臭毛病,他都知道。
比如,盛君不喜欢别人沾他的床。
他刚才一激动,直接穿着外裤坐到了他床上,犯了大忌。
他悻悻然地关门洗澡,屋里,盛君关上床头灯正要睡,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显示一条短信息。
是进组拍戏有日子没联系的路漫。
漫漫:我回来啦~
盛君直接按灭了手机,没回。
作者有话要说:“Of all the gin joints,in all the towns,in all the world,he walks into mine.”
电影《卡萨布兰卡》台词:“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城市里有那么多的酒馆,而她却偏偏走进了我这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