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舒气喘吁吁地跑到篮球场边,四周已经站满了人,欢呼声一浪踏着一浪,扑面涌来。
目测根本挤不进去,她便效仿其他几个女生,站到了场外花圃的台沿上,稍远的距离和花台近一米的高度,正好能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场内。
她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忘了摘眼镜,此刻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红头发大高个。
穿着和头发一样颜色的运动背心,套着白色护膝和护腕,踩一双纯白色高帮篮球鞋,完全专业篮球运动员的装扮。
露出修长的手臂和小腿,流畅紧实的肌肉随着运动节奏,显示出极强的爆发力和力量感,下午四点的阳光披在他身上,勾了道金边,犹如神祇。
简舒对篮球比赛规则没什么研究,猜测盛君可能打前锋。
毕竟身高优势在那,只要篮球传到他手里,篮筐下,几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连续投进了两个两分,一个三分,对方组织的进攻,被他轻轻松松盖了帽,完全压着对手打。
身旁的女生穿着高中部校服,议论的焦点一直在他身上。
“谁这么大脸,把省运会冠军都给请来了?”
“听说他有个队友半决赛时受伤了,他临时顶替来的。”
“他是来给队友报仇的吧,哈哈哈,都快把8班打得抬不起头来了。”
“活该,谁叫8班请的外援不讲武德,半决赛的时候就看他们带球撞人,各种犯规,今天盛君一上场,都哑火了吧。”
“真厉害,练跆拳道的,居然篮球也打得这么牛!”
“真的,帅出太阳系。”
简舒默默听着,这才发现,盛君在场上好像确实带着股狠劲,而且只针对8班那两个体校的外援,但凡球落到他们手里时,都会被他一通穷追猛打。
那两个外援人高马大,也不是吃素的,被盛君压制地频频犯规,气急败坏之下,有一次差点就要起了肢体冲突,被裁判一声哨响,果断拦了下来。
中场休息时,4班以41比23,大比分领先。
盛君一下场,立马有好几个女生围上去,手里举着各色功能饮料,心思明显。
他视若无睹,只顾掀起背心一角擦汗,露出下腹两块规则紧实的腹肌,然后从自己带来的黑色运动包里,掏出一个硕大的白色塑料杯,仰头,尖突的喉结滚动几下,杯里的水瞬间下去大半。
女生们涨红了脸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的星星一闪一闪,只不过和他之间,隔着条难以逾越的银河。
简舒在那群女生里发现了尤如月,也拿着送不出去的饮料,站得离他好近。
盛君放下水杯后,低头和队友们交代着什么。
平日在学校里不可一世的校队学生都认真听着,像小学生似地点头,俨然将他奉为了全队的灵魂人物。
很快,下半场比赛开始。
下半场,8班的两个外援调整了战术,开始对盛君进行夹击包抄,盛君几次带球突破都被他们破坏,幸而他反应够快,伴着假动作一个转身,手里的球已经稳稳传到了边路的队友手里。
4班的另一个外援是田径队练长跑的,耐力一流,但爆发力和弹跳力不够,打近攻或突破时,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班里那几个校队的还算给力,盛君拼尽全力救回来的球,多半都能组织有效进攻得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5分钟时,比分咬在74比56,8班虽然很难逆风翻盘,仍不放弃每一次得分的机会。
场上气氛异常胶着。
就在这时,原本在快速奔跑中的盛君忽然失去重心,传到他手里的篮球跟着弹出边界,裁判举手吹哨时,他凭借极快的反应力和超强的控制力,右手撑地,勉强稳住了身体重心,没有摔倒。
速度太快,虽然没看清赛场上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8班的那两个外援又犯规了。
这一次,因其中一人犯规超过5次,被罚下场。
与此同时,盛君高举右手,向裁判示意换人。
4班很快换上了一名替补队员,盛君拍了拍那名学生的肩,走向场边。
简舒的目光紧随盛君的身影,见他下场后埋头收拾东西,随后向体育组的老师打了个招呼,不等比赛结束,已经背上运动包,准备离开球场。
身边,高中部的学姐们也注意到了,惊道:“盛君怎么下场了?”
“不是吧,受伤了?”
“靠,不会刚才被8班的外援暗算了?”
“应该不会,估计是替队友报了仇,8班那个外援一下场,他也不打了。”
简舒默默听着,心不觉跟着拎起,眼看盛君披上外套,就要从篮球场边走来。
像是生怕被他看见,她匆忙摘下眼镜,从花圃上往下跳,想赶在他经过前离开。
一阵心慌加上天生运动神经欠发达,落地的那一下,不偏不倚崴了脚。
疼得她“嘶”得倒吸一口凉气,原地定住。
就只能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近,而她,如同列队欢迎将军凯旋的卫兵,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一动不动。
右脚踝的痛感锥心,她一脸哀怨地垂下眼,无比希望自己此刻能够拥有一件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
“简同学?”
没有,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隐形斗篷这种东西。
他发现了她,开口叫她,带着运动过后的爽快劲。
简舒将身体重心压在左腿上,装得若无其事,目光扫过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几绺红发,“盛教练。”
盛君停留驻足的这一下,已经成功引起了周遭女生的注意,他不以为意,俯身指了指她:“怎么在这站着?”
简舒涨红了一张脸,声若蚊蚋地答:“我,我是来看比赛的。”
盛君单眉微挑:“现在才来?比赛都要结束了。”
简舒有些心虚地朝篮球场看了一眼:“啊,谁赢了?”
“必须是你盛教练这队啊。”
春风清徐,花圃里的晚樱颤动枝头,花瓣雨翩翩起舞,簌扑扑在两人间落下点点烟粉。
那种独属春日的香甜,一瞬将她淹没,她有些无措地站着,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盛君,直觉自己简直用尽了此生幸运。
他没有接尤如月的饮料,没理会那些围在场边献殷勤的女生,却主动和她打招呼,叫她“简同学”,说自己是她的“盛教练”。
一切美好地近乎不真实,让她凭生出幻想,对他而言,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
忪怔间,他的手机忽然响起,简舒挪不了步子,被迫听他接起电话,不等他开口,听筒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带着不满,朝他嗔道:“你怎么还没出来?”
他眉梢一弯,笑得痞坏,“马上。”
“给你三秒,三,二......”
盛君接着电话,步子迈得大步流星,越过简舒径直朝校门走去,甚至都没和她道个别,回一下头。
脚踝的一阵刺痛将她迅速拉回现实。
没有,对他而言,她没什么不同,不过是记住了她的姓,随口打了声招呼的路人甲。
篮球场上,终场哨声吹响,高一4班获胜,队员们在欢呼声中捧起金灿灿的“宏光杯”,享受着胜利带来的高光时刻。
简舒倚在花圃边,轻揉脚踝,身旁,不时有三两女生经过,议论盛君为什么没留下来领奖,真是遗憾。
当然是有比领奖更重要的事啊,她想,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生呢。
倒数三秒,就能让他乖乖放下一切,朝她飞奔而去。
“宏光杯”篮球赛结束后不久,初三年级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中考百日誓师大会。
第二天,体育组下发通知,初三年级的阳光体育运动课程调整,不再上跆拳道乒乓球这些中考体育不考的项目。
一律改为中考体育专项训练,女生练800米和扔实心球,男生练1200米和立定跳远。
整个初三哀嚎一片,尤其是学跆拳道的女生,哭丧着脸,围着操场跑起了800米。
盛君仍照常来一中代课,初三空出来的名额,迅速被其他年级抢光。
简舒藏起情窦初开的心事,开始埋头学习,毕竟再过百天就要中考了,分秒必争。
这天放学前,她接到弟弟电话,说今晚有一位WTF高级别专家来体校讲课,高教练让他听完再走。
“姐,我数学练习册拉教室了,麻烦你帮我送下呗,现在正好有点时间,我能在体校把作业写完。”
简舒问:“你晚上在哪吃饭?”
简毅:“就在体校食堂吃,高教练给了我一张饭卡。”
“你上完课怎么回家?”
“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呗。”
已经上初一的简毅,在简舒眼里还是小孩,虽然身高足够唬人,但心智单纯,和小学生没什么区别。
“不行,”简舒迅速决定:“你等着,我马上给你送练习册,然后我回校上晚自习,等你下课了咱们一起回家。”
一中只有住宿生在校上晚自习,考虑到初三情况特殊,走读生如有需要,也可留校找老师答疑。
姐姐向来说一不二,简毅答“好”。
挂了电话,简舒去弟弟班里取了练习册,来到体校,大门紧闭,简舒知道体校封闭管理,没去找保安开门,等了一会,简毅急急忙忙跑过来。
隔着体校铁门,简舒将练习册交给他,叮嘱:“下课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放心吧姐。”
正说着,横亘在姐弟二人面前的铁门突然徐徐打开,背光处,一辆纯黑重型机车轰鸣而来。
路过他们身边时,车上男生有意捏住刹车,机车一个漂亮的急停,锃亮的排气管闪着金属色光泽,晃得简舒微微眯了眯眼。
男生大长腿稳稳蹬地,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笑意:“简同学,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