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是紬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亘古不变的敌人,见到就要杀掉,能力之内的咒灵她一个都没放过。
倒不是对它们心怀仇恨,在紬的心里这是不得不做的工作,因为这是作为咒术师必须要做的事情。
好歹也是份拿工资的工作,五条家的长老每次见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更别说他们还能像对待悟那样对待她了。
尽管哥哥会给她钱,但紬还是更喜欢自己赚。
她习惯性和众人称呼自己那样,在悟自称最强的时候也插一嘴,但其实和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的能力上限一直是一级。
哪怕无限接近特级的咒灵她也能解决,但只要一天杀不死特级,她就始终是一级咒术师,和悟、杰他们的实力还有很大一段差距。
具体点就是——她学不会反转术式、学不会[赫]和[茈]、无法开启生得领域[无量空处]。
[苍]是她唯一的武器。
最开始这没什么,大家都是一级,那些年根本就没有特级诞生。
但随着悟“死而复生”,平衡被打破,咒术师里晋升出了特级咒术师,咒灵里也出现了特级咒灵。
二者再次平衡,但紬还是那个打不过特级的紬。
【2017年12月24日东京高专】
倒塌的围墙投下令人不适的阴影,那里坐着一个刚刚还和他说话的挚友。
[你最后好歹说些诅咒的话吧?]
但此刻这个人已经死去了,被他五条悟亲手杀掉的。
五条悟蹲在夏油杰旁边,咫尺的距离感受着他的存在,他没有转身离开。
他在等。
纱布下的苍蓝之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杰的身体,有任何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出来。
毫不掩饰的眼神像是一寸寸亲吻这个人,带着他到死都没说出口的情意。
就这样——5分钟、10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
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彻底变凉,再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五条悟像是接受了似的,嘲讽地轻笑一声,扶着双膝站起来,眼神却仍旧没有离开夏油,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不管他做出多少要离开的架势,夏油仍旧像具尸体一般坐在那里。
呵,不应该这样说,因为这就是尸体。
“一个两个的,真的,笨死了。”他脸色不好地喃喃道,只有他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一个]是夏油杰,那[两个]又是谁?
将学生证还给乙骨,夏油的尸体也被硝子带走,五条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夜未归,家里还是空的。
昨夜百鬼夜行惠去医院照看津美纪,五条悟回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五条悟径直来到二楼的一扇房门前,以往都是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这次却在门前站了很久才进去。
房间还是从前的样子,他拒绝了惠试图在家弄一个佛龛的建议,他不想把自己的妹妹放进柜子里。
于是整个家唯一一张她的照片就摆在她卧室里的书桌上,仍旧没心没肺地对着每一个从房门走进来的人开怀大笑。
五条悟的心情很差,他鼓着脸抓过妹妹床上她最喜欢的黑毛狐狸,暴力地又揉又搓,弄得惠惠好不容易梳顺的黑色长毛都乱糟糟的,看上去都打结了。
每次五条悟心情不好都会来折腾紬的狐狸,惠进来的时候每次都忍不了姐姐的玩具被这么糟/蹋,用小梳子一点点梳顺。
要是紬还在她肯定会生气得追着悟到处跑,但现在她也看不见了。
猛地顿住,五条红着眼眶转头瞪了一眼照片上的紬,掐着狐狸的尾巴坐到书桌的椅子上。
“笨蛋紬!”
“连个反转术式都学不会!”
“杰和你一样笨!”
“笨死你们了!”
这一年,五条悟亲手杀了自己此生唯一的挚友,从此彻底失去他。
同时也是他失去妹妹的第三年。
【记录——2014年6月东京市xx小□□动场上空出现特级假想怨灵(名称未定),数名普通学生目击其咒胎,得知此危急状态,紧急派出附近一名一级咒术师,事件总结——死亡人数:一名;咒灵未击杀,在逃。】
五年前阳光明媚的某天,伏黑惠的小学突然出现咒灵,去接他的五条紬就这样死在任务中。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全场打斗的痕迹只看到紬一个人的咒力残秽,而尸体......身首异处。
毫无救活的可能。
紬打不过特级咒灵。
这事她自己清楚得很,所以在发现院子里有一个特级咒灵,她第一时间就是和鸣人汇合。
她做好了付出一切决战的准备,这是她20多年养成的习惯。
但这个咒灵却出奇地友善,那坐在池塘石墩的样子就像是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不知道从哪搜罗出一袋儿鱼食,一把一把地喂着池塘里的胖锦鲤。
紬这才发现这座已经很久没有住人的院落池塘里还养着一群胖得快要炸开的锦鲤。
胖得像一群彩色的煤气罐,就这还不算完,鱼食一落到水里,一窝蜂冲上来张着大嘴嗷嗷待哺的。
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对空气中突然出现鱼食这种事习惯得很,完全没有消化不良,各个吃得可好了。
【桀桀!】咒灵发出愉悦地笑声,他又听到了紬的心声。
【倒也没有一上来就接受得这么好啦,宇智波刚灭族的时候血腥味飘了好几天,把它们都快吓死了,不管我怎么喂都不吃,还是我去厨房拿了个勺子,一勺勺喂它们才吃的,那段时间差点累死我!桀桀!】
【被我喂得撑死了几只,我又把族长家的鱼偷过来了,又撑死了几只之后它们才安顿下来。桀桀!】
【不过它们越生越多,我又把族长家的池塘占领了,把公的都挪到那边去了才消停。】
不知怎么,听它讲这些[养鱼小趣事]紬有一种在朋友家做客的感觉,就连搂着鸣人防备它的手都显得很尴尬。
“鸣人。”她突然出声。
“在?”鸣人虚弱地回答一声,虽然咒灵的声音他听不清楚,但却能感受到那边的空气里有什么正在说话,加上姐姐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他早就害怕得不行了。
“坐到回廊的背面去,我不说好你绝对不能出来,如果见我快死了,找准机会就跑。”
她这么说着,可布下的帐却一路延伸到宇智波族地之外,这是她会的最特殊的一种帐,只要不进入哪怕是咒术师、咒灵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不在乎自己的心思是否被这个咒灵看穿,只要鸣人进入这里,只要他向外跑去,她就能牵制住那个咒灵。
打不过难不成还牵制不住吗?
用力一推将鸣人推进去,“跑!”
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个咒灵,它看起来还在沉迷它那一池的煤气罐锦鲤,但只要它一动绝对逃不过紬的眼睛。
【是呀是呀,快走吧,我要和紬紬说她的小秘密了,这小孩儿在这确实有点碍事,我说什么紬紬都没办法回答我。桀桀!】
它还挺“善解人意”?
鸣人二话不说就向外跑去,他要去找卡卡西老师!
看着他跑远,而一旁的咒灵丝毫未动,紬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一丝。
她有些惊讶自己居然会对[独自面对特级咒灵]这种事觉得熟悉,不是那种[眼前是我曾饲养的特级咒灵]的熟悉,而是[我即将独自死在特级咒灵手下]的熟悉。
她甚至觉得脖子在隐隐作痛。
【放心啦,我不动手,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啦~桀桀!】半身鳞片半身寄生的咒灵高兴地挥舞着手臂。
“桀桀”这样的词似乎是它的口癖,但乍一听感觉像是在叫“姐姐”一样,听得紬浑身鸡皮疙瘩。
【姐姐?可我比你大很多欸,你要是喜欢被一个7600岁的咒灵叫姐姐的话也不是不行啦。桀桀!】
紬默默眯起眼睛,突然有点不想看清楚这个奇怪的东西。
她也不是那么喜欢给别人当姐姐,很烦的好吗?
“所以你说的我的秘密是什么?我死前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日记哦,桀桀!】
它老神在在地指了指池塘,【我帮你藏在池塘里啦,本来那里一直住着水生咒灵,它们被我吃掉之后房子空出来,我就把你那些日记本塞进去了,有很贴心地给它封进防水泡泡里哦!快谢谢我!桀桀!】
它不说紬还没发现池塘底居然还有一个帐,“这真是我的帐啊......”
【别怀疑嘛,这都是你一个个搭起来的啊,都是你的咒力欸。桀桀!】
“但为什么你不说我都看不见?”
【这就是这个帐的特别之处啊,如果不说,哪怕是咒术师来了都看不到它的存在,比你刚才设的那个要更厉害,不过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忘了,不然刚才应该设这种才对。桀桀!】
“嗯,什么都不记得了。”
【切,我就知道。】它气得转身背对着紬,就连他的口癖都忘了说,看起来是在生气紬忘记它的事。
一挥手,水底的帐里慢慢有两个泡泡脱离出来。
缓缓升起,最后落于地面。
泡泡破裂,露出里面干爽的木箱,足足两大箱。
“我......这么爱写日记?”紬看着箱子里那加起来得有五十本的“日记”,十分不确定地问了句。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破毛病?
【啊?还好吧,里面四分之三都是我写的,还有四分之一是你的研究记录。】
“你写的你说这是我的日记本?”
【因为......这是《紬紬观察日记》呀,我会读心你忘了吗?】它阴阳分明的脸裂开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害羞”的微笑,紬看不太懂它这是怎么了。
打开编号为①的......嗯,《紬紬观察日记》,这个名字真的让紬没办法接受。
[木叶45年10月23日]
[紬紬出生啦!可喜可贺,这个在妈妈肚子里就能胡思乱想的小朋友终于出生啦!桀桀!]
[哈哈哈哈哈哈她怎么回事啊,一出生照镜子就哭了,被自己丑到了吗?]
[紬心声:黑发......啧!好丑,我还是喜欢白发的自己!]
“啪!”地一声,紬将那本日记合上,她有点不想往下看了。
哪怕隐隐清楚自己曾经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降生在这个世界,她也不是那么接受。
光看这几句话就已经够让她心情不好了。
“还是说那些研究记录吧,之前我在研究什么?我的卧室右上角是不是放过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要把你养在家里?而且不止你还有好多咒灵。”
【就算失忆了也还是最关心这个吗?紬紬,房间里的那个是你最成功的研究哦。】说起这个,它又开始笑了起来。
【你在研究怎么让死去的人以咒灵的形式清醒地活过来。】
【那个已经成功了哦,是一个二级呢,算起来他比我呆在这个家的时间还要长,我只是路过时听到了你在妈妈肚子里的心声,因为好奇才留下来,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还未降生就存在思想的孩子。他和我不一样,他就是从这个家诞生的哦——作为人类。】
“啪嗒!”过于惊讶的紬连本子都拿不住,数条线索随着眼前咒灵的话一点点筑起真相,她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一个名字。
“止......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