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秀从风山秘境出来,直接去了客院。
一开门,果然看见阿呆蹲在桌子上吃东西,啃得满桌满地都是花生壳、瓜子皮。
平秀气结,屈指往它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吃吃吃,还吃呢。你家姑娘我在外头惊心动魄,你倒好,回来就知道蹲屋里吃。”
阿呆抱着一颗红皮大花生,“吱吱”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平秀本想先洗个澡松快一下,趁夜离开天元道宗,先把火精灵参给义父平风雨送去,转念又想起她还欠飞刀门那弟子三把飞刀。
飞刀门的弟子从小便以精血祭炼飞刀作为本命法器,每多炼一把,修为晋一阶,难度也倍增。
她借用了三把,结果全都报废,要是不还给人家,那飞刀门的弟子怕是要哭倒长城。
平秀从芥子袋里掏出一片衣袖,这是她顺手从那飞刀门的弟子身上割下来的。
她将衣袖凑到阿呆身前,阿呆便低下头嗅布料上的气味,嗅了一会,抬起一只前爪将布料推开。
“吱吱吱。”
平秀拿出传音符折了只传音纸鹤,说道:“你去飞刀门弟子住的客院,把这只纸鹤交给袖子的主人。”
阿呆叼起纸鹤,从桌子上跳下去,像一团棕黄色的小毛球,一颠一颠地跑走了。
平秀自己打了水来,脱掉衣服沉入浴桶之中,泡了一会澡,心里的郁闷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初遇薛宁之时,她忍不住将梦中的情绪迁怒于他,甚至还想着要和梦境里的故事走向打擂台,非把这薛宁勾到手里虐上一番不可。
这会子她又不想了。
虽然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挺绿茶的,但她坚决不承认梦境里那个憨批是自己,她做不出那样的蠢事来。
既然她不会去纠缠冯无咎和薛宁,那就不会跟这两个人扯上关系,事情也不会像梦里那样发展。
所以她气什么呢?
好了,事情解决了不是。
平秀决定以后见到这两个人就绕道走。
等平秀洗好澡,梳完妆,处理好身上、手上的划伤,阿呆叼着传音纸鹤回来了。
那飞刀门的弟子羞涩地说道:“师妹你放心,我诀不会泄露出去的。今夜子时,问镜台不见不散,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她逃入瘴气密林中曾留言,明日亥时要在斩龙池还那弟子飞刀。
这薛宁是个偏执钻牛角尖的人,他不抓到自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事后一定会暗中打听。
自己提前将人约来还了东西,明儿一早就拍拍屁股离开天元道宗,让那薛宁等去吧,哈哈哈。
平秀自觉计划没有漏洞,她先到内门打听了一番情况,得知薛宁因为巡卫不力,被押去了三省台,罚戒鞭一百。
啧啧啧,一百戒鞭。
平秀猫哭老鼠地想:薛宁今晚一定爬不起来了。
她先回客院补了会觉,等到子时将近,才爬起来改换装束,背上五行天罗伞赶去赴约。
穿过客院连廊,一路向东而去,愈行愈偏,景色愈发荒芜,早春夜寒,山间鹧鸪啼鸣,越发显得山路荒凉。
再走一段,草木渐渐稀疏,但最后只剩下嶙峋乱石。
一座黑色的高台突兀地耸立在乱石之间。
这问镜台是天元道宗的刑台,只用来执行死刑。
但天元道宗是个名门正派,除非门中弟子犯下天怒人怨的罪过,不然很少有犯过的弟子被判处死刑,终生囚禁已经是非常严重的责罚了。
故而这问镜台向来人际罕至。
平秀刚走到问镜台附近,就看到一个敦实矮壮的少年揣着衣袖站在阶梯下,听到脚步声,猛然回过头来,目中放出欣喜不已的光来。
“师妹!”
平秀看那弟子热情如斯,脚步一顿。
嗯,有点被吓到。
那少年估计也发觉了,伸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飞刀门的弟子,叫庞正义,还未请教师妹芳名?”
这次天元道宗开放秘境,很多宗门的年轻弟子都来参加游猎试炼了,平秀不想泄露身份,就随口胡诌了个。
“我是越女剑派的弟子,叫赵秀萍。”
越女剑派正如其名,全派上下都是女弟子,且都使剑。
但平秀身上没带剑,只在背后背了个长长的圆筒,看着也不像是剑啊。所以庞正义有点奇怪,但他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得知佳人芳名已经够叫他高兴了。
平秀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块寒山精铁,双手奉上。
“庞师兄,今日用坏你三把飞刀,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块寒山精铁也是炼制兵刃的好材料,希望庞师兄收下,让我聊作弥补。”
庞正义搓了搓手,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手上却不客气,把那块寒山精铁接了过来,托在手中轻轻一掂,分量颇沉,金精之气浓郁,是比他原先用的北海精铁还要高阶的锻材。
平秀送完东西,任务完成,就打算回去收拾包袱开溜了。
庞正义本来还想跟平秀多唠两句,可平秀说了声“那么,有缘再会了庞师兄”,转头就走,身法轻灵,一个眨眼,就不见踪影。
平秀回到客院,收拾好行李,正是半夜三更,月黑风高,最适合跑路的时候。
她背上药箱,把阿呆放到肩上,悄没声地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跨了出去。
才刚走到廊下,忽然被一张大网兜头罩住,霎时间,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倒吊在房梁下头,晃悠悠地挂了起来。
院落四角脚步声叠沓,忽然冒出不少天元道宗的弟子来。
骤然亮起的灯火刺得平秀忍不住眯了眯眼。
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从人群中缓步而出,负手走到房梁下头,仰头望向平秀,冷笑道:“平道友,更深露重,你这是要去哪里?”
平秀微笑:“哦,去赏月啊……”
少年身上的血腥气浓郁到直冲平秀鼻腔,竟是刚刚从三省台受完刑下来,就带着修文院的弟子跑来抓人了。
可平秀分明改了约,这薛宁怎么这么死心眼,竟然一下刑台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蹲人,她本料定这厮今晚一定爬不起来了。
薛宁冷声道:“把她还有那个庞正义带走!通知章台冯家和飞刀门,让他们派个人去修文院门口领人!”
众弟子应道:“是!”
走上来放下丝网,把平秀架了起来。
修文院听起来像是个舞文弄墨的地方,可在天元道宗,基本上所有弟子听到这三个字都要抖三抖。
因为啊,这修文院可不是什么藏书阁,而是专司戒律刑罚、缉拿审讯之所。
平秀被薛宁亲自架着往前走,借机回头朝庞正义眨了下眼睛。
庞正义往嘴巴上比了个“上锁”的动作,表示绝对不会泄露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虽然,并没有什么秘密。
薛宁侧首,神识感应到平秀的小动作,有些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掰正转回来。
平秀被他捏得下巴生疼,气得用脚去踩他。
薛宁早有提防,听声辨位,抬腿一抵,和平秀对踢了一脚。
平秀一脚踢上去,正好踢中他小腿正面。
薛宁的骨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铁骨铮铮”,“踢到铁板”。
他被人踢了,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平秀却痛得忍不住低吟出声。
薛宁用那只黑色的眼睛冷冷地睨着她,嗤笑一声,充满了嘲讽。
平秀气得恨不能咬他一口。
薛宁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反剪着平秀一条胳膊,押着她走进灯火明煌的戒律堂,朝坐在堂上的长老们行礼道:“禀院主,弟子已将今日擅闯禁龙山之人擒来。”
说完,将平秀推到正中一只靠椅前,押着她坐下。
坐在大堂正上方的,是一个斯文俊秀,作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着素衣,带一顶黑色的书生帽,正拿出一只白玉鼻烟壶放到鼻子底下轻嗅,嗅了一会,青白的脸色才渐渐好转,恢复红润。
他放下鼻烟壶,抬头朝平秀望来,微微一笑,和声道:“小姑娘你别怕,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照实说便是,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平秀心中暗惊:修文院何等杀伐果断的地方,怎么掌事一方的修文院院主看起来这么和蔼可亲?
要不是在这里见到他,她说不准真的会将此人当成一个普通书生。
“你是哪家的弟子?”
这显然是走流程的套话了。
薛宁刚刚抓她的时候,喊她“平道友”,显然已经查验过她的身份。客院入住皆有登记在册,想查到她是谁并不难。
平秀秀颈低垂,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乖巧模样,细声细气地说道:“回前辈,晚辈是章台冯家的弟子,姓平名秀。”
书生缓缓道:“姓平?唔……你是冯老四的女儿?”
平秀点了点头。
站在戒律堂门口的庞正义听到这话,啪的一声心碎了。
原来美人师妹告诉他的身份是假的,伤心了。
“你今日,为何擅闯禁龙山?你该知道那是禁区,非我派弟子不得入内。”
既然被抓了包,平秀倒也乖觉,索性正大光明伏首认罪。
“晚辈擅闯禁区,是因为发现禁龙山上有火精灵参,晚辈多日来一直在寻此药,突然发现灵参就在附近,一时欣喜忘形,就将禁区抛到耳后了。”
平秀说完,忽然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了薛宁一眼,脸红道:“晚辈采摘火精灵参,是想送给薛师兄调理……”
薛宁怒目而视,打断她的话:“你胡说八道!”
平秀小脸微白,垂下眼睫,失落地哽咽道:“薛师兄不肯相信就算了,何必这么凶呢。”
她本来不想和薛宁有什么纠葛的,但这厮实在太气人了。
既然他咄咄逼人,自己少不得也要恶心恶心他。
修文院院主清咳一声,接着问道:“当时那禁龙山上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
“还有天元道宗的一位沈师姐。”
“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了吗?”
“晚辈不是很确定,但就晚辈所见,并未发现有第三人。”
修文院院主拄额沉思片刻,与左右助手传音入密,一番讨论之后,对平秀说道:“平小道友,我想请你在修文院中多延住几日,请你帮忙排查些事情,一旦事情查清,我会派人好生护送你回家,不知你可愿意?”
修文院院主这话问得虽然很客气,但根本没给平秀留下拒绝的余地。
难道她说不愿意,他们就会放她回家吗?
平秀只好道:“能帮上前辈的忙,晚辈自无不愿。只是不知,前辈究竟有何事需要晚辈相助呢?”
修文院院主笑道:“夜深了,平小道友不如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再来相谈?”
平秀颔首应允:“好。”
“寒朝,你送平小道友回去,给她安排住处吧。”
薛宁怔了一下,拱手领命:“是。”
本来他顺带抓了庞正义,是为了防备平秀巧言狡辩,想带上庞正义过来作证的。
谁想她倒是乖觉,一下就承认了。既然如此,她之前跑什么?
二人前后脚跨出戒律堂。
平秀忽然回头,眸光盈盈,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薛宁一眼。
薛宁则冷冷地回视她。
平秀知道他的眼睛虽看不见,却能够用神识视物。
她慢慢翘起唇角,朝薛宁露出一个春风化雨般的微笑,甜甜地说道:“有劳薛师兄了。”
薛宁面无表情,甚至不知为什么,还不着痕迹地往后避了避,好像平秀的笑容长了手,会撩到他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薛宁:感觉有被冒犯到。
平秀:薛师兄,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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