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鹿寻早见识过自己四妹的离谱，可乍然将人从花丛中揪出来，对上那张看似乖巧的脸，他还是又一次刷新了对鹿灵的认知。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鹿灵头顶冒出两行字这件事本身有多么匪夷所思，更是无暇顾及身旁的段栩周是否也和他一样，看到了那两行字。
被他抓了个正着的小姑娘脸色并不好看，不见往日的跋扈无礼，小脸皱皱巴巴的。
瞪圆了一双眸子似乎是想瞪他，却又不敢。
这般收敛的反应倒是稀奇，鹿寻不禁多瞧了两眼。
良久才收回目光，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莫不是专程躲在此处偷听？”
实在是鹿灵在他心中的印象太差了，他下意识便会将人往坏处想。
她怎么在这里？
她也想问呢，她悄咪咪躲得好好的，鹿寻怎么知道她藏在这里？还一把将她从花丛里揪了出来！
而且，文化人做事怎么能说“偷”呢，就算追究起来，那分明也是她先来到这里的呀。
你那张大嘴巴子说话没个把门的，叭叭扯着嗓子一直说，还非得紧着人家一个皇子的私事说。
你说之前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听呢！
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可这话鹿灵也只敢在心里默默想想，现在这个状况，她脚底都抠出一座比奇堡了！
她就是那个住在菠萝里任人搓扁捏圆的黄色海绵！
鹿灵苦恼地低下了头，鼻子开始发酸。
太尴尬了。
实在是太尴尬了！
作为一个社恐，她终于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还有比和自己不熟的人打招呼更让人难受的事，那就是一不小心听到了别人的秘密还被抓了个正着。
鹿灵甚至不敢偷看站在鹿寻身后的，另一位受害者的脸色。
可能是五彩斑斓的黑吧，也或许是五光十色的白。
总之多半十分精彩，让人不敢直视的那种精彩。
“你怎么不说话！”等不到回应的鹿寻更加窝火。
在京中这些年，他就从没见过如鹿灵这般野蛮无理的姑娘家，若换成寻常女子，听到这样的事只怕都要捂住耳朵羞臊死。
可她呢，不躲着走也就罢了，竟还说什么......口技！
两人僵持半晌，在鹿灵久久的沉默中，鹿寻终于想起自己今日还带了人回府，瞬间气得头都开始发昏。
于是也不再看鹿灵，更懒得追问她，直接一甩袖子，便拉着身后默不吭声的段栩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走远了，他才稍稍顺气冷静下来。
“栩周，方才实在不好意思.....我并不知晓我四妹会在那里，否则......”鹿寻回想起方才的事，脸上闪过愧疚和难堪。
段栩周点了点头，从容的脸上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良久，才抬头问道：“她就是你四妹？”
鹿寻胀红了脸，挠了挠头发，“对，刚才那小姑娘就是我四妹，你放心，我回去便叮嘱她，今日这事儿，我绝不会让她乱说。”
段栩周很轻地扯了扯唇，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鹿寻摸不准他的态度，一番犹豫后，略有些为难道：“你也别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我四妹她没什么见识，你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闻言，段栩周稍显意外地撩起眼皮，看向鹿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太喜欢你这位四妹。”
“确实不太喜欢。”鹿寻不愿撒谎，“但到底是家里的妹妹，况且她以前也不容易，如今这般性子，也怨不得她。”
段栩周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经此一事，两人也没了约着在家中手谈一局的心思。
鹿寻领着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将人送出府。
等段栩周翻身上马，临行前，复又朝着鹿府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鹿灵，好久不见。”
鹿灵一路气闷地走到鹿菁菁院外。
她看着面前的院门，深吸一口气后，抬手叩响。
三声过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跑来开了门。
在看到门外的人是鹿灵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颤颤巍巍行了一道礼。
“四......四姑娘，您怎么来了？”说话的声音都透露出一股小心翼翼。
殊不知，对面的小丫鬟瞧见鹿灵紧张，鹿灵瞧见她同样也紧张。
只不过鹿灵比她掩饰的好，垂眸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径直便从那小丫鬟身边走过去。
这也多亏了她如今的小姐身份，以及原身肃来跋扈的习惯，让她就算不同那丫鬟多解释，也不会因此露出破绽引人怀疑，反而合情合理。
不过她与原身不同，女配是傲慢地不屑与一个小丫鬟多言。
而她则是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正常交流沟通。
那丫鬟见鹿灵径直便朝着屋里走，似乎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略显担忧地朝屋内看了眼。眼看着鹿灵掀开帘子走进了屋，她当即飞快地跑向小厨房。
“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小厨房里，正在煎药的大丫鬟拧眉看了眼跑进来的小丫鬟。
后者拍着胸脯，还没等喘匀气，就抬手指向正屋，结结巴巴道：“三......三姑娘。”
屋里，鹿菁菁靠在床边，目光在看到鬼鬼祟祟探头进来的鹿灵时，露出几分错愕。
与眉眼寡淡的鹿灵不同，身为女主的鹿菁菁是当之无愧的浓颜系大美人，就算此时身在病中，脸色苍白不着粉黛，依旧难掩她病容下的好颜色。
反倒因着这层破碎感，让人瞧着更心生怜惜。
鹿灵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女主，心中不禁愤慨，原身可真是恶毒！对着这种漂亮姐姐居然也能下得去毒手。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弥补还来不来得及。
鹿灵紧张地搓了搓手。
鹿菁菁没发现鹿灵细微的动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十分冷淡。
“你怎么来了？”
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没有病中的沙哑，夹杂些许游丝般的气息，听着让人心疼。
更别说鹿灵一向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女孩子。
这一听，心更软了。
不过她一时还没从紧张的情绪里挣脱，抿了几次唇，才迟缓地小声开口，“三......三姐？”
她试探着唤了对方一句。
心想，嘴甜一些，叫声姐姐总不会出错。
谁曾想，鹿菁菁仅仅是凝眸睨了她一眼，便冷淡道：“四妹上次这么亲昵地唤我，正是将那带毒的胭脂送给我那日。”
鹿灵唇边挤出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呼吸急促，声音越小：“菁菁......我......”
“别了，四妹上次唤我菁菁后，抬手就赏了我一耳光，笑我故作高雅，叫什么‘菁菁’？不就是韭菜花。”
鹿灵：不是？原身你可真不给姐妹我留一点活路啊。
要不这样吧，你活过来受罪，我替你死一死好不好？
鹿灵觉得，再这样折磨她，她就要化成蚯蚓，在地上扭曲地阴暗蠕动啦！
她努力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口水，爆发道：“能不能给个机会啊！”
鹿菁菁震惊地看过来。
鹿灵舌头打结，刚熊熊燃起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大半，“求求你了姐姐。”
鹿菁菁疑惑地看了一眼鹿灵，到底有些心软。
可想起自己的遭遇，又不免气愤，“四妹妹，我今日对你太失望了！”
虽然说着“失望”，但鹿灵能听出来对方的语气已经软了不少。
不愧是重生前善良美丽的女主，险些被人害死，面对仇人居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只道一句失望。
鹿灵心中羞愧。
“我怜惜你幼时被拐，我却占了你的位子，享受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所以才对你处处容忍，一让再让，可谁知却令你愈发肆无忌惮，竟下毒险些要去我的性命！”
鹿灵心中愤愤。
可这能怪她么，怎么说也得怪原身吧，再不济也该怪系统啊！
于是她忍不住对着系统指桑骂槐，【鹿灵你真不是个东西！】
正在慷慨激昂滔滔不断的鹿菁菁忽地愣住，恍惚看向鹿灵头顶，那泫然欲泣的未尽之词也生生顿在喉头。
她的贴身丫鬟此时不在屋内，应是送走老夫人等人后便去小厨房为她煎药了，是以此时屋内只有她和鹿灵两人。
若那怪字与自己无关，便是因为鹿灵了......
鹿菁菁眨了眨眼，愣愣着许久未言，就见那字光一闪，跳出一句新的来。
【姐姐声音好好听，为什么突然停住了？】
声音好听？
鹿灵可从未夸过她只言片语！
一时间，鹿菁菁被这出现在眼前的怪事惊得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
犹豫许久，鹿菁菁忍不住盯着鹿灵问：“你......你今日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该死！”鹿灵摇头，陷入挣扎。
然后问系统：【我该怎么告诉鹿菁菁，她其实是一本重生文的女主？】
【这些虐身虐心的情节，都是她这一生必然要吃的苦？】
【而我，鹿灵，一个坏女人，所作的一切恶毒之事都是为了让她有朝一日成长为大女主！】
鹿菁菁：“？”
她四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她成长？而她是话本子里的角儿？
系统：【你不能告诉她！】
鹿灵心痛：【所以我不能说，在上一世，她的心上人未婚夫会与我珠胎暗结】
【也不能告诉她，在她婚后第三年，昭凌太子登基为帝会将她囚在冷宫中，而娶我为后！】
【更不能告诉她，她死后会重生，然后虐渣打脸，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么？】
系统；【对！你一个字都不许说！】
鹿灵忍痛答应。
全程盯着鹿灵头顶字句变幻的鹿菁菁：“？”
重生......什么意思，她会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鹿灵：放心，我嘴最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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