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段玦给自己自证:“我是好人,谁家好人练这种纯阴损的害人术法。”
“这倒不是。”尹青岚想了想,说道:“你不是好人。阴山遵守法律和业内规定,不会对普通人下手残害性命,也是正规门派。”
短暂的沉默后,祝阮菱提议:“要不去丁瑶月屋里看看,对面有没有留下来什么线索?”
几人便出发前往丁瑶月住的小区。
丁瑶月的经济情况不好,住的小区设施老旧,安保也做得不严密,四人进入小区没有受到阻拦。根据丁瑶月给的地址,四人顺着若有若无的阴气停在一扇门前,尹青岚手心贴上冰凉的门把手,灵气从孔窍钻进到另一边,凝聚成团,从屋内开了门。
满地糯米映入眼前,上面散落着许多纸叠的金银元宝,几道凌乱急促的血红色痕迹在雪色糯米上纵横交叉。
糯米遇到阴气就会变为红色。
顾兆向四周看了看,说道:“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刚落,后一步跟着尹青岚进来的段玦慢悠悠踩在糯米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剪裁精良的纯黑大衣,整个人贵气挺拔,英俊异常。那些糯米一开始还只有几道红痕,他一踩上去满地糯米迅速湿化,在地板上堆砌成粘稠厚重、万分诡异的血红。
顾兆猝不及防:“呃——”
段玦并不在意地上的变化,毫无顾忌地踩在一片血红之上。他拨动手持,看着那堆纸做的金银珠宝和衣物,笑道:“做事还挺讲究,放定合聘一样没少。”
结阴婚是死者的大事,程序不比活人结婚简单,少了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导致契约失败。这些金银就是男方给女方的放定,那些纸叠的衣物和珠宝则是放定之后的聘礼。丁瑶月就是被迫收下这些元宝才和冥婚的另一方有了契约,使得冥婚的步骤能够进行。
丁瑶月的尸体在卧室床上,双目大睁,唇色乌青。手臂直直举起朝着上面,指头呈现爪状,狰狞骇人。
现在的天气尸体已经有些腐坏,胸前正中间放着一张白纸,白纸缠绕着一副纸棺材。
丁瑶月说得被钉死在棺材里,就是魂魄被收入这个纸棺材里,拿着这白符纸做钉锁死。尹青岚拨开丁瑶月僵硬的手指,拿出那纸棺材和白符纸,瞧着白符纸上黑色潦草的咒语:“白符黑字,果然是阴山手段。”
一般的道门画符箓用的都是黄色符纸,以辰砂画符,代表阳气或灵气的流动。阴山专修鬼道,颠倒阴阳,避讳代表阳气的辰砂,通常都是白纸墨字或是黄纸墨字。
纸棺材里装着的是一缕被人绑好的头发,应当是丁瑶月的。
祝阮菱问尹青岚:“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老办法。
尹青岚抓一把纸钱在手里,随意在上面一搓引出缕缕黑烟。
通知特控部来处理丁瑶月的尸体后,一行人顺着黑烟指引一路来到城西。车子驶出市区,停在一片风景优美的山间别墅群前。
这是半山居,申城鼎鼎有名的富人区,历史悠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丁瑶月屋子里的纸钱上残留的阴气通往这里,说明这里有着与纸钱同出一人的阴气,通常也意味着凶手所在。
尹青岚擦掉手上的烟灰,接过祝阮菱递过来的湿纸巾抹手:“人在这,你昨天晚上没感觉出来?”
“昨晚上的阴气在很远的西边。”段玦摇下车窗看栏杆里面典型欧派风格的建筑,目光中带着欣赏。他这人小时候苦过,后来阔绰时就喜欢置办房产,公馆别居到处都是。
过了会儿,他越看越不对,迟疑道:“我看这儿,怎么有些眼熟?”
尹青岚想了想:“哦,这里以前只有一座别庄,是你的。”
后来土地收回重新规划,段玦的那大片宅子也年久失修推倒重建。这周围的风水树植是段玦亲手规划的,挑不出什么错漏也就延用到现在,段玦看了自然觉得眼熟。
现在的半山居和段先生没有一点关系,和尹青岚顾兆祝阮菱也没有关系,门卫不会放他们进去。
真是个令人难过的故事。
关键时候还是顾兆拿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没等多久,尹青岚瞧见那气派的大门里跑出一个小青年,穿一身夸张的皮衣,张望一番后乐颠颠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这是与我有过业务往来的客人。”顾兆简单介绍:“他就住在里面。”
这小青年模样看着不着调,实际上知趣极了,把尹青岚一行人带进来就主动离开不作打扰:“顾哥您办事,有需要的知会我就成。”
顾兆点头:“谢谢,麻烦了。”
他在外人面前冷淡寡言,模样架势很镇得住人。
顺着黑烟,他们这次准确地站在了一栋别墅前。别墅华丽优雅,院内雕刻成半裸天使的喷泉浪花晶莹。
祝阮菱上前按了按门铃,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到了铁门前。
她衣着得体,样貌温婉,瞧见外面四人有些疑惑:“你们是......”
“警察。”祝阮菱拿出证件给她看,而后上前一步:“开门,我们有事要调查。”
女人的神色一瞬间慌乱起来:“调查?要调查什么事?我家没有出什么事啊?”
她的神色疑问惊讶偏少,更多的是慌张。
有问题。
尹青岚看她一会,说道:“您最近有遇到什么怪事吗?”
“什、什么?”
“国家保护公民的一切合法利益不受非法侵害,不对劲的怪事也属于我们的处理范围。”尹青岚的语气温和,吐字清晰,很有力量:“有什么事求助国家力量才是正道,您觉得呢?”
女人最后还是开了门。
“我姓李,李若。”李若笑容消失,眼眶渐渐红起来,面色说不出的憔悴:“我先生出事了。”
她先生是一个地产集团的老总,有些名气。
“前两天出的事,一看就是被人用不干净的手段害了,我都不敢请医生来看。” 几人人经过空荡荡的庭院,走向客厅,李若的眼泪已经掉下来:“女儿我送姥姥家去,她爸爸现在的样子,我怎么敢让她看到。”
随后她带着众人走到三楼,伸手推开走廊深处的一扇雕花红木门。
房间深出传来了男人闷闷的咳嗽声,厚实的天鹅绒窗帘把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房间里湿冷昏暗,空气里有一股腐烂腥臭味,还弥漫着轻微的阴气。
万物自有阴阳,并且大部分时候都能够阴阳调和。阴气压过阳气显露出来,就是不详。
尹青岚右眼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她看见一个浑身肿胀的中年人躺在四柱床上,每咳嗽一次,身上的灰色纹路就向上鼓起、蠕动。他的腹部更是以夸张的弧度胀起,肚皮薄得像纸,底下纹路像无数条经脉,又像无数条肥硕蛆虫。
李若走到床边,弯下腰把落地灯打开调成昏暗的黄光,解释道:“他现在照见太阳或者看见亮一点的灯眼睛就很疼,有时候还会出血。”
尹青岚走到床边,俯下身去看中年人的灰白的面色和身上的纹路。
段玦慢悠悠跨出两步走到尹青岚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极淡极淡的香味从段玦身上传来,干燥温暖的木质香中夹杂着一点甜味,将周围的腐臭味驱散开些。
“挑生咒术,果然是湘西蛊术。”段玦从瘫死在床上的中年男人身上收回目光,很是谦逊的询问尹青岚的意见:“青岚觉得怎么样?”
“有点麻烦。”尹青岚把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小叠符纸和辰砂。接着又翻出一包细若毛发的银针,抬起男人浮肿发黑的手腕放在一个高高的枕头上,偏过头看向李若。
“麻烦打一桶水来。”
李若连忙起身去打水。
尹青岚半蹲在地上,手里捻着柔软的白布,一根一根地给银针消毒。火光在昏暗中跃动,在她眼瞳深处染出一片赤色。
另一边,祝阮菱站在黄纸辰砂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凝神提笔,灵气顺着鲜红的朱砂流淌在符纸上。她画符咒的速度很快,让段玦也多看了一眼。
道家符咒看起来不过是笔沾朱砂写写画画,其实特别吃天赋,朱砂每推进一点都要耗费许多灵气。灵气不纯或是不足的人手腕上每一秒都犹坠千斤,提笔写到一半手腕就会抖得不成样子。
可祝阮菱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一口气写完三张才停下来,足以见其天赋异禀。
然后顾兆点燃了一支红蜡烛,把这些符烧成灰泡在了水桶里。
李若在旁边看着硕大的水桶和满满一桶水,忍不住问道:“是要泡起来喝吗?”
这么一大桶,胃撑破了怕是都喝不下。
祝阮菱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个是杀虫剂,泡水里杀虫的。”
听了这话,李若脸色又苍白了一些:“我先生肚子里有虫子?”
“看样子是有的。”祝阮菱满脸沉痛:“估计还不少。”
她的说法已经很委婉。何止不少,男人血管里都快爬满了。
尹青岚把银针烧热了,从脚上开始一针一针扎进男人皮肉里。精纯的灵力顺着穴位涌入,那块肌肤底下的纹路就犹如鼓胀的经脉般曲张开来,扭动着向上逃窜。活像密密麻麻无数条蚯蚓钻进脂肉里,随时有可能挣破薄薄一层人皮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兆:“……”(尴尬地看着一片红的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