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内,一辆装满粮草的马车在无人处停下。
在鎏云的搀扶下,鎏月从粮草内爬了出来,颇为狼狈地整理着头上的稻草。
鎏云轻叹了一口气:“本是因为没有通关文牒,才让你在粮草堆里将就一下的,谁知这会儿不到晌午,城门竟然关了。”
“是啊,平日里无论如何,都得天黑才关城门,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尔江应和道。
鎏月眉心紧锁,愁容满面道:“既如此,咱们今日怕是出不去了。”
“无妨,你就在云月坊将就一晚,明日总能开城门的。”鎏云安抚着。
闻言,鎏月摇摇头:“未必,今日关城门这事儿本就反常,不知何时才能开城门,若萧屿澈发现我不见了,他更不会打开城门,到时咱们真就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尔江微微睁大了眼,连忙问。
“多半如此。”鎏月点点头,平复了一下思绪,“总之,我今日先回去,待城门打开我再找机会出来。”
鎏云与尔江对视了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无奈妥协:“也好,那我便去想法子给你弄一张通关文牒。”
另一边,萧屿澈带着黑甲军赶到王府门前,很快便将场面控制住。
人群熙熙攘攘,突然出现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王爷为何那般护着那位不详的巫女,是不将咱们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了吗?”
一时间,方才安抚好的人们便又躁动了起来。
“将苗疆女交出来!”
“交出来!”
萧屿澈脸色黑了下来,只一个眼神,身边的黑甲军便纷纷亮出了兵刃,这下,躁动的人群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命人将那几个刻意挑事儿的抓了起来,这才慢悠悠道:“本王知晓诸位忧心关于不详之人的传闻,可若盲目处置,说不准会适得其反,今夜便取消了宵禁,本王会请国师大人出宫前往青云台,当着各位的面开坛,与神明沟通,以求一个解决之法,各位意下如何?”
百姓们窃窃私语了一阵,总算是不再闹腾,各自散去。
恍然间,他似乎在角落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巷内,趁着此时无人,鎏月钻进小门,将此处恢复了原样便小跑着回了含香苑。
屋内还如她离开时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替那二人解了蛊,便若无其事地拿起话本子看了起来。
不过片刻,二人还未醒来,屋内就先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瞧着忽然闯进屋来的男人,鎏月疑惑地歪歪头:“大人怎的来了?”
萧屿澈眼眸微眯,颇为意外地挑眉:“本王还想问,你怎么回来了?”
鎏月蛾眉不由蹙起,不解道:“大人此言何意?我不明白,我一直都在此处啊。”
屋内静了一会儿,萧屿澈紧盯着她没有吭声。
未几,黄桃先行醒来,嘀咕着打破了沉寂:“咦?我怎的睡着了?”
末了,她站起身子,忽的瞧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萧屿澈,被吓得一哆嗦:“殿,殿下,奴婢并未故意贪睡,有意怠慢姑娘的,请殿下责罚。”
萧屿澈神色淡淡,只是盯着鎏月,并未分给黄桃一个眼神,出声道:“不怪你。”
“多谢殿下。”
许是因为心虚,亦或是那视线的压迫感太过强烈,鎏月垂眸避开了那道目光,将手中的话本子放下,出声询问:“听下人说,有百姓闹了过来。”
“嗯。”萧屿澈淡淡应了一声,“这些人想让本王将你交出去。”
鎏月勾勾嘴角:“那大人可应了?”
“都打发走了。”萧屿澈瞥了一眼她腕间略微渗血的纱布,“此事今夜便能解决,往后帝京再无人会那样说你。”
“另外,你的手近日少动,若一直好不了,恐会留疤。”
说罢,萧屿澈没再多待,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黄桃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抬眼偷瞟着鎏月,有些摸不清此时的状况。
身边响起了些许声响,黄桃转头看去,这才见桂嬷嬷悠悠转醒。
“桂嬷嬷若累了便先去歇息吧。”鎏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
桂嬷嬷直起身这才清醒过来,她抬手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无奈笑道:“行啊,年纪大了,愈发困顿了,那我便先回了。”
“嬷嬷慢走。”
待桂嬷嬷走远,鎏月才看向黄桃:“你也挺累的吧?”
“是吧?”黄桃不确定地抿抿唇,她昨日才休了半日的假,怎会这么困?
鎏月并未多言,只是起身走到窗台前。
那枝头上只展开了几片花瓣的小花苞,在扶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粉嫩,瞧着这般景象,她心情也不由好了许多。
这便是活着的意义吧。
暮色将至,落日余晖穿过叶间的缝隙,在窗台落下斑斑点点,不多时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了些许浅浅的余温。
杜婉仙此时正待在祠堂陪着杜莞华,嘴角带笑,随她一同抄写着经文。
先前听闻鎏月跑了出去,她便心情大好,立马便来祠堂说了这个好消息。
虽不知萧屿澈有何打算,但只要鎏月走了,不管他想给何名分也都是无用功。
杜莞华额间虽还包着纱布,此时相比之前,神情也愉悦了些许。
如今那能带来厄运的人走了,她便能放开手脚来对付青禾那个贱人了!
吱嘎一道推门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剪秋神色难看地走到杜婉仙身边,低声道:“姑娘,含香苑那位又回来了,方才王爷还去看过她。”
“什么?”
杜婉仙坐不住了,她眉心紧蹙,连忙站起了身子往外走。
一路到了含香苑,便见鎏月屋里果然点着灯,下人们都神色如常,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有些急了,抬脚便到了屋前,吩咐人去通传。
屋内烛光摇曳,听闻杜婉仙此时过来,鎏月半分没有诧异,只是淡淡地差人将她请进屋。
屏退了下人后,杜婉仙在鎏月身侧坐下:“怎么回事儿?”
鎏月将手中的茶盏方下,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城门关了。”
“城门关了?”杜婉仙微微一愣,诧异地低下头,“怎会如此?”
鎏月并未多说什么,摇头苦笑:“还劳烦杜姑娘替我注意一番,城门一开便来告知于我,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客气。”
杜婉仙含笑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瞧着她的背影,鎏月勾勾嘴角,恹恹地凭靠在小几上,阖上了双眼。
夜色渐浓,此时的青云台不同往日般清寂。
台上铜铃声作响,白发男子手握祭铃,满脸虔诚地站在千字柱前,口中念念有词。
台下是乌压压聚在此处的百姓,他们望着那道挺立的身影,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到了神明。
未几,国师总算是睁开了眼,收势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屿澈:“王爷,结束了。”
“嗯。”萧屿澈应了一声,走到台前,示意国师直接说。
国师微微颔首,上前两步道:“苗疆圣女乌桑鎏月,是与神明有缘之人,能为苗疆带来福缘,可其与我盛国相斥,故而才会令盛国状况频出。”
话音未落,台下的百姓们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国师大人,那神明可有讲该如何处置此女?”
瞧着台下惴惴不安的众人,国师颔首道:“神曰,异王为福,苗女为祸,福祸相依,瑞彩祥云,苗女若亡,盛国将衰。”
“那国师大人,异王是何?”
国师顿了一下,道:“异王为大盛异姓之王,苗女若死在盛国,那大盛必会走向衰落,而若异王能与苗女结合,大盛便能走向盛世。”
“故。”他转身面向萧屿澈,拱手弯腰道,“臣恳请摄镇王为大盛黎明百姓,迎娶苗女。”
“草民恳请摄镇王为大盛黎明百姓,迎娶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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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国师已然替他二人定好婚期,将缘由拟成告示张贴于皇城之上。
萧屿澈直到晌午才悠悠转醒,一脸困倦地坐起身,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听见声响,时舟连忙进屋替他斟好茶递到手边,迟疑片刻,忍不住道:“殿下是自己想娶鎏月姑娘吧?”
萧屿澈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告示上所述,亦是本王心中所想。”
时舟眼尾不住地抽了几下,讪笑着低下头:“是,殿下为国为民,甘愿牺牲,实乃民之所向。”
“可纳彩、问名、纳吉此等步骤皆略过,鎏月姑娘是否会不乐意?”
闻言,萧屿澈眯了眯眼:“有国师操办,这些便无需忧心。”
“但纳征不可少。”他蹙眉思索一番,道,“你便差人备好六十四抬送往苗疆,一百二十八抬作为聘礼送去含香苑,再一百二十八抬作为嫁妆送过去。”
时舟愣了愣:“您连她的嫁妆都出啊?”
“嗯。”
萧屿澈又抿了一口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此事她可知晓?”
“这,属下也不清楚,桂嬷嬷说不定已知晓此事,正同鎏月姑娘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萧啊,你就嘴硬吧你!(下章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