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纸条上的内容,鎏月皱了皱眉,只觉奇怪。
云月坊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既知晓蚀心蛊,应当也是苗疆之人。
不过普通的苗疆人也并不知晓九黎圣殿的规矩,更不可能知晓蚀心蛊。
此人一定与大祭司有关。
“这是苗疆的文字吗?”缇莎眨了眨眼,问。
鎏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所幸缇莎不识字,压根瞧不懂纸条上的意思。
“姑娘,这背面好像有一个图案!”缇莎弯腰看了一眼纸条的背面,说道。
鎏月一愣,连忙将纸条翻转过来,便见纸条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淡红色的花纹。
这个花纹画得很简单,只有四片花瓣,可在花瓣的中心有一条长长的花蕊往上延伸出来,尾巴还带着一个卷卷的弧度。
鎏月愣住了,她死死地盯着这个花纹,半晌都挪不开视线。
缇莎忙凑过来看了一眼,奇怪道:“这个花纹好眼熟啊,姑娘,这是什么花呀?”
闻言,鎏月眼睫微颤,道:“瞧着有点像扶桑花。”
“扶桑花?”缇莎眨了眨眼,“就是圣殿四周开满的那种,粉色、白色的花吗?”
“嗯。”鎏月眼眶红红的,轻轻颔首。
缇莎点点头看向鎏月,愣了一下,连忙拉住她:“姑娘,您怎么了?”
鎏月笑了笑,轻声道:“没事儿,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见状,缇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见鎏月整个人恹恹的,缇莎也知不好多说,福身过后便出了门。
鎏月瞧着缇莎走出房门,眸色微暗,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纸条中央那一枚小小的花纹上。
知道这个花纹的人除了她,便只有姐姐了。
鎏月和姐姐同为圣女,从小便在九黎圣殿长大。
后来姐姐犯了禁忌,与圣殿中的一个圣子相爱了。
二人很快便被大祭司发现,双双押入了地牢,准备择日处以火刑。
鎏月想尽了法子,将姐姐和那圣子送上了中原客商的马车。
哪怕被蚀心蛊折磨至死,她也不愿意看姐姐被绑在刑台上当众活活烧死。
过了这么多年,鎏月在心里早已把姐姐当成了一个死人。
可今日这个花纹足以证明姐姐还活着。
可是,为何?
是蚀心蛊超过一定距离不起作用了,还是说,另有解法?
另一边,文德殿内,头戴官帽的朝臣乌泱泱占了一片,只有萧屿澈和其他几名皇子还是着常服。
今日比较特殊,因着是宣布皇位继承的人选,哪怕是年纪最小的六皇子也有到场。
萧屿澈站在正前方,面朝众人,神情平淡如常,仿佛此等大事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一般。
“先帝驾崩,举国同丧,然帝位空置,人心惶惶,今日便在三位皇子当众择一能者登上皇位。”
他顿了一下,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扫视了一圈,道:“六皇子贺斯南伶俐聪慧,能力卓越,遂令其于先帝出灵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话音落下,众人哑然,贺庭翊便第一个沉不住气了,语气急切:“皇叔,六弟还小,如何能担此重任?”
“是啊殿下。”周兴也站了出来,拱了拱手,声音铿锵有力,“六皇子年岁太小,恐无法决断国之大事啊!请殿下三思。”
随后,更多的人也站了出来,齐声道:“请殿下三思。”
萧屿澈脸上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只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因六皇子年岁尚小,心智不全,故在其登基后,本王会从旁协助,处理政务,如此,诸位大可放心。”
“什么?”
“这这这……”
……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都窃窃私语了起来,方才还规规整整的宫殿一下子就嘈杂许多。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般安排是出于什么目的,还需思虑?
此言一出,贺庭翊立马便明白了萧屿澈的意思,此人没有皇家血脉,本就是个异姓王,若是让他掌控的朝政大权。
想到这儿,他眉头紧锁,不甘道:“皇叔,此行不妥当。”
“哦?如何不妥当?”萧屿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只还未等贺庭翊出声,周兴便率先开口道:“萧屿澈,你简直欺人太甚!”
萧屿澈挑挑眉,转眼看向周兴,对于他现下的行为很是诧异。
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有敢跟他对着干的人?
周兴气急败坏道:“你本就没有皇室血脉,不过是区区商贾之子罢了,靠着些花言巧语获取了先帝的信任,这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和地位。”
“可你竟还不满足,妄想扶持六殿下,仗着六殿下还小就把持朝政,做梦!你屠了秦大人满门,连其尚在襁褓的幼子都不放过,昨日竟还冠冕堂皇地说清君侧?我看你才是最大的蛀虫!”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鸦雀无声。
“说完了?”萧屿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兴。
周兴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惧意,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立马强硬起来:“不止如此,先帝驾崩那日你也在金銮殿吧?你将舆论对准那个苗疆圣女,其实是在掩盖你自己的罪行吧?依我看,就是你杀了先帝!奸臣当道!天要亡我大盛啊!”
萧屿澈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来人。”
很快,不知何时围在文德殿外的黑甲军,便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众人被吓得纷纷失色,立马噤了声,生怕波及到了自己。
“周大人身体不适,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送他回府,好生休养。”
“是。”
萧屿澈一声令下,几名黑甲卫便压着周兴离开了。
殿内寂静无声,萧屿澈示意黑甲军退到一旁,便冲贺斯南招了招手。
待贺斯南站到他的身边,他才开口道:“此事便就这么定了,待先帝出灵三日后,举办登基大典。”
“退朝。”
走出文德殿,萧屿澈同贺斯南交代了几句,给了他几名黑甲卫便让他离开了。
时舟走了过来,拱手道:“殿下,昨日皇后宫里的翠云去过周兴府上。”
闻言,萧屿澈轻笑一声,眸中满是玩味,还夹杂着几分嗜血的戾气:“吩咐下去,今夜,造访周府。”
此时已然到了午膳时间,鎏月看着桌上摆满的各种血类菜品,奇怪地蹙着眉。
黄桃看了她一眼,垂眸解释道:“近几日殿下有些不舒服,所以吩咐厨房多做了些血。”
“是吗?”
鎏月不置可否,毕竟他瞧着,精神得很。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安安静静的用着饭。
今日天晴,阳光落在清澈的池面上,微风在池面吹起一道道水纹,瞧着波光粼粼的。
鎏月饭后便带着黄桃和缇莎在院子里闲逛,逛累了便去凉亭坐一会儿。
黄桃也不懂,有坐在凉亭里发愣的时间,为何不拿来做点别的?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着,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屋。
晚膳过后,鎏月百无聊赖地看了黄桃一眼,道:“黄桃,我这样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去帮我找些话本子吧?”
黄桃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杜莞华那儿兴许有,便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见状,缇莎莫名有些兴奋:“姑娘,我们现在就跑吗?”
“你难道没瞧出来,黄桃虽走了,可院内还有其他人看着我们的吗?”鎏月摇摇头,“今夜不跑,你待会儿就守在屋中,给黄桃下蛊也好,什么都好,让她失去意识,不要惊动其他人,等我回来。”
“啊?姑娘,您要去哪儿?”缇莎颇为担忧地问。
鎏月看了她一眼,眸色暗了暗:“我出去熟悉一下城内的地形。”
“好吧。”
鎏月没再多说,待黄桃回来之后便借口困了,熄灯在榻上躺了下来。
夜色静谧,她在榻上装睡躺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转头看了一眼在桌上趴着睡着了的黄桃,这才站起了身。
缇莎连忙跑过来帮她穿衣,低声道:“姑娘您早点回来,要注意安全。”
“放心。”黑暗中,鎏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待栓好了腰间的系带,转身便从窗口翻了出去。
月色下,一个娇小灵活的身影躲避着府中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门的位置。
她从袖中取出一根发簪,将其尾部插进门上的锁孔里面鼓捣着。
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
将发簪直接随手插在了头上后,她便打开门轻巧地跑了出去。
门外确实是一处小巷子,月光被层层的乌云挡住,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努力适应着现在的环境,凭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往西市的方向走。
说起来,中原确实是有宵禁的习惯,现在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遇见巡逻的守卫。
鎏月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走得很慢。
在躲开了好几波守卫后,终于安然无恙地在西市找到了云月坊的牌匾。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那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那吱嘎的声音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听着尤为明显。
开门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哪怕是中原打扮,光是眉眼便能瞧出来他其实并非中原人。
他只是看了鎏月一眼,便侧身给她让出了位置。
“进来吧。”
鎏月闪身进去,男子动作迅速地将门给关上,随后便领着她往里走。
这儿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可她并不觉得害怕,一路跟着男子来到后院。
后院内摆放着一方石桌,周围是几个石凳,一名体态轻盈的年轻女子正侧对着她坐在石凳上,纤细的手指捏着青瓷茶杯,将其送到唇边。
鎏月在她身边站定,并未出声,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许是因为紧张,她的手心已经攥满了细细的汗水。
女子将茶杯轻轻放下,便转头看向鎏月。
那与她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上现出一抹笑:“鎏月,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