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愫一抬头,就瞧见那小娘子静悄悄地看着自己,这次的眼神却和以往有些不同。
以前是不加掩饰的、直勾勾地渴望、期盼和贪恋,这次却朦朦胧胧、婉转而小心地,似乎怕被瞧者发觉,却又掩藏不住地从神情之中流露出来。
那神情大概是一种心疼怜惜,仲愫也不太确认,因为他只在君父眼里瞧见过。而君父已经离开太久了。
不过这是对着他吗,难道他过得不好吗,仲愫心里想着真可笑,可面上却不受控制地冲着她笑了。这一笑又忽然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一根独木被拦腰折断了,却并不感到疼痛,而是终于可以倒下去了一般。
陶呦瞧见仲愫抬头朝着自己笑,脑袋一空,径直地冲着他跑过去,结果跑的太快,裙子又长,刚到窗下,就一个促溜差点摔倒。
她摇摇晃晃地提着裙子,边道:“殿下别起来,您坐着。”
等陶呦终于站稳了,她站在窗户前,双手叉腰瞧着端坐着的仲愫,仰着头,沾沾自喜地道:“殿下,这样我就比你高了!”
说完又一脸正经地瞧着仲愫:“这样看你好像可爱了许多耶!”
仲愫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可爱,他忍着笑意,难得逗趣道:“娘子满意就好,不知来找奴家做什么?”
说完欲语还休地瞟了眼陶呦,他生了一副标准的桃花眼,做起这幅神态来不但不扭捏,反倒眼波流转间有种勾人心魄的别样风情。
陶呦习惯了他肃穆端庄的样子,乍然间瞧到这一幕,只觉心血上涌,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伸出手掰住仲愫的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他的嘴巴就是吧唧一口。
这一下让两人都愣怔住了。
陶呦亲完以后脸当即就变得红扑扑地,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想亲亲你……”
“你!好你个的登徒子!”
跟在后面的尺霄一个健步冲上来,拿着剑就要逮人,被反应慢半拍的尺霏上前连拽带拉了下去。
尺霏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其他人都给挥手赶出去,脸上笑的那叫一个灿烂,憋都憋不住。
院子里一下人都走空了,只剩陶呦和仲愫两个。
陶呦偷摸地瞧着仲愫,刚一和他对视眼睛就立即向下撇去,但没等过两秒眼皮又掀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又朝着他看过去。
“你过来有何事?”
“你送我的裙子我很喜欢!”
两人这样对视躲避了三两回,竟不约而同地一起开口道。
“我过来是想问问殿下可有什么喜欢的。”陶呦赶忙道。
在亲完以后她便忽然改了主意,她要把这裙子当做礼物收下,然后再送给殿下一份回礼。
棠棠说过,和人相处就是要有来有往,你帮我我也拖拉着你,你送礼我我也回送你,这样一来一往彼此间的关系便密切了。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喜好,你……”仲愫刚起了个话头,就瞧见对面人眼角耷拉了下去。
于是仲愫又想了想,道;“骑马射箭算吗?”
“算算算!”陶呦高兴地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我可能送不起您宝马或是名弓,只能尽我所有给您准备份回礼……”
陶呦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也不敢抬头再看他。
“那些我都有,多了少了也无所谓,这份心才是最重要的。”仲愫大概能猜到她要送什么,这小娘子善雕刻,也许会送自己一匹憨态可掬的木雕小马?或是精致小巧的弓箭缀饰?或是什么其他自己没见过的小玩意?
想着想着仲愫竟有些期待,这不太像自己,但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她会送自己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吧。
陶呦闻言点点头,兴奋地承诺道:“我一定会用心准备的!”
话说完了两人又都沉默下来,四周静得出奇,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否则怎么叫人坐立难安。
终于,仲愫开口打破了这奇怪氛围,他对着陶呦道:“时候不早了,让尺霏送你回去吧。”
而陶呦好不容易积攒勇气想要说的话便像个大泡泡一样被一下给戳破了,她胡乱地点点头,道了句好,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快走到拱门处时,她又没忍住转回头瞧了一眼,看见仲愫还在看着她,当即喜笑颜开地冲他挥挥手,才又转身走了。
仲愫待她身影消失才抽出袖子里的手,千金难求的笔就这么被折成了两段,笔上的墨更是将袖口染得一团黑污。
“殿下,那小娘子待您心思不纯,您不能再这么纵容她了!”尺霄不知何时进了屋子,一脸严肃地进谏道。
仲愫闻言笑了笑,道:“可她挺有趣的不是嘛,我只是逗她玩玩罢了。”
“我瞧着可不像,她、她还那般冒犯您,您不也没怎么样她。”尺霄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下去。
“好了,你下去吧。”仲愫眼睛飘忽了下,他不想再说这件事,干脆挥手让人退下。
尺霄只得退下,可心里却担忧地不行。这世间的娘子惯会花言巧语骗人,前一刻还说裙子贵重受不得,骗得他们领着她前来,后一刻就欣欣然地接受了,还说要送什么回礼,要不是他躲在墙角都不知道这小娘子这般言行不一!
他瞧着殿下就定是被这人给哄骗住了。
尺霄边走边想着,没防备和迎面来的云霓撞到了一起。
“怎的了这般忧心忡忡?”云霓瞧他眉头紧皱,关切道。
尺霄正发愁如何提防殿下被那小娘子哄骗,瞧见云霓顿时一喜,忙拉着他将刚才的事情一通说,说完又嘱咐道:“你跟着主子的时间最长,心思也最细腻,你说话殿下定会听个一二,一定要叫殿下看清这小娘子的为人才好!”
云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完哭笑不得,“你啊,练武时怎么就那般开窍!我瞧你还是好好当你的侍卫首领,可别搅了殿下的好事!”
说完便进了侧院,独留了尺霄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尺霏将陶呦照常送到之前的那个巷子,将之前那把青竹伞递给她,还贴心地嘱咐她早点回去别着凉了。
陶呦接过伞谢了他的好意,便要朝着府里走去,没走两步便被人给厉声叫住了。
“站住!”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利,像是衙门的人瞧见了罪犯似得。
“你不是回于府探亲去了,怎么在这儿,这又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陶呦转过身,瞧见说话的人正是大伯母小王氏。
这几日也不知那李侧室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小王氏又开始瞧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整日地跟个幽灵似的,时不时出现一下,总要挑上陶呦一两处错来。
这小王氏平日便总瞧不起自己的朋友,说都是些狐朋狗友,这次叫他瞧见这光景,可不就要逮着机会骂上一骂。
果然,就见那小王氏一个蹿步便上前扯住了尺霏的袖子,“好啊,青天白日地便和男子厮混,这下叫我抓住了吧,这次定要带回府里家法处置才行!”
尺霏被抓了袖子也不慌乱,只一个眼神预备上前的车夫便退了下去,他倚着车门,吊儿郎当地对着车夫道:“早知道今天就该换个华贵些的马车,这会儿怕就能得个笑脸而不是被揪着骂了,你说有没有道理?”
那车夫自是跟着点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甭管你什么身份,做了这不要脸的事就休想抵赖!”
“瞧您说的,小娘子坐在马车里,我和这车夫大大方方地坐在车沿上把她送回来,怎得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随你怎么狡辩,随我回府里,自有人判公道!”小王氏死死拽着尺霏不松手。
尺霏之前就见识过这人的嘴脸,这会儿脾气上来了,也不再和他纠缠,从袖子里掏出一纯金令牌来。
“认得这是什么吗?”他把令牌怼到小王氏面前,上面正刻着象征皇室身份的龙凤纹。
小王氏楞楞地瞧着这令牌,半天没有反应。
“怎么,你怀疑这是假的不成?”尺霏嗤笑一声,说道。
小王氏好似才反应过来,慌忙地松了手,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半响又堆起笑脸道:“这之前下这么大的雨,可真是麻烦您送我家小哟一程,要不要回府里喝完姜汤暖暖身再走?”
“这就不用了,以后管着点你这张点颠倒黑白的嘴,否则这祸从口出啊!”尺霏似笑非笑地说完便跳上车跟着车夫驾车离开了。
小王氏便又笑着跑到陶呦面前,拉着她亲切地道:“小呦啊,快告诉伯父,这侍卫是哪家的?”
陶呦挣开手,嘲讽道:“这我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是快快回府面壁思过去吧。”
说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王氏恶狠狠地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心想果然如李氏说得那般,这些人就算得意了也不会叫他们大房沾了光,还不如与李氏一道把人拉下来,还能得些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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