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微呆愣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宴时不慌不忙重复一次。
他表情认真,苏慕微开始慌了。
一时间苏慕微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半晌才压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呵呵笑。
心里有多慌张,笑容就有多尴尬。
江宴时等了一会儿,似乎在欣赏她的囧态,眸底藏着点怀念。
忽然他笑了起来:“开玩笑的。”
江宴时很少笑,然而每一次笑都能让苏慕微心跳慢一拍。
多年未见,岁月似乎在江宴时身上施了魔法,冷淡的冰山尖忽然冒出点阳光的温柔,严重影响苏慕微的意志力。
她在暗骂自己,二十五岁的成熟打工人应该学会抵御美色,学会拒绝诱惑,这是虚无不切实际的大饼,然而肾上腺素却无视她内心的呐喊。
苏慕微的心跳愈发激烈,然而胸口却莫名又有些矫情的失落。
他开个玩笑而已,她却差点当了真。
“你还会开玩笑?”苏慕微用笑掩盖一切情绪。
江宴时看着她,似叹息道:“你不是喜欢开玩笑?”
苏慕微的笑再一次凝固在嘴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喜欢开玩笑,但江宴时不是喜欢笑的人,相反他崇尚言行一致,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百分之百的执行。
好在维修人员及时赶上来,打破即将凝滞的局面。
他们确认房主身份后很快开了锁。
等人离开后,江宴时嘱咐苏慕微换掉身上的衣服,“这几天先别穿这件,酒店外面说不准会有人蹲点。”
苏慕微点头,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她打趣道:“你怎么跟明星一样,还有人偷拍?”
江宴时一本正经解释:“这个大项目竞争对手很多,都等着抓江家的把柄。”
苏慕微愕然,原来商战可以如此朴实无华,连挖竞争对手的花边新闻都行。
“这个项目不是已经签合同落地了?”苏慕微不解,难道还能有变数?
江宴时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苏慕微,声音平稳:“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不吃进嘴里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
在苏慕微的印象中江宴时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头一次听到他语气里有些不自信。
她挑好话:“但鸭子现在在你手里,总比别人有优势。”
江宴时顿了顿,语气很轻:“你说的对,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它飞了。”
苏慕微听到他说“这一次”,下意识联想江宴时也许之前吃过亏。
商场如战场,竞争对手连蹲点偷拍这种招数都使出,恐怕之前他经历过更恶劣的手段。
“如果需要我帮忙,我尽力。”这件事苏慕微也有份,若是他放任不管也许没有后面的无妄之灾。
江宴时刚开口,苏慕微不小心按到最后一条语音消息。
“微微,你醒了没有?!!!”李姐咆哮声在扬声器加持下分外有力:“你快收拾,我等会来找你。”
听到李姐要上楼,苏慕微吓得忽略江宴时一闪而过的挫败,她不好意思说:“我先收拾下,你……”
“我会处理好的。”江宴时神情轻描淡写,“不用担心。”
苏慕微哦了声。
江宴时怎么会需要她的帮助。
确切的说,他不需要任何人。他向来严谨稳重,能把一切安排好。在他眼里,最好的帮助就是什么都别干,乖乖呆在一边,别打扰他。
上大学有一次,江宴时的课外作业太繁重,苏慕微提出要帮他一起做,结果反而让他花了更多的时间修正错误。
她帮倒忙后,江宴时没有指责她。苏慕微想和他一起改正,结果却被江宴时找理由支走,他自己一个人重新做了一遍。
苏慕微自嘲,自己对江宴时来说,大概只会带来麻烦。
她这次醉酒,又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好。”苏慕微不强求,“我先进去换衣服了。”
她礼貌地朝他颔首示意,不等他反应,径直回房间,没过多久,门口传来轻柔的关门声。
动静很小,她的心却像被敲了一记闷棍,胸口闷闷的。
苏慕微吐了口气,转而轻哼一声。
江宴时不需要她帮忙最好,她乐个清闲自在。
打工人的休息时间宝贵极了。
苏慕微赶在李姐要上来之前下去找她,江宴时虽然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任何痕迹,但她还是很心虚。
“微微,你怎么带了口罩?”李姐诧异地看着全副武装的苏慕微。
苏慕微把长发盘起来扎了个丸子头,力求与照片上的发型完全不一致,“A城紫外线很强。”
李姐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陷入沉思。
“快走,快走,”苏慕微挽住李姐的手,催促道:“去晚那家没位置了。”
李姐被她推着塞进网约车里,进去后看了眼车上的数字时钟上的十点零五分,继续沉思。
苏慕微怕李姐问她昨晚的事情,拉着她一路介绍A城美食,听得前排司机都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对我们A城这么熟。”司机师父大概也是个饕客,听见美食也加入群聊:“你说的那个章记土鸡老火靓汤不在城区里,在C城和A城交界处的山里,好少人知道的。”
苏慕微笑笑:“前几年上学时朋友带我去的。”
司机顺口附和一句:“你朋友对你蛮好,前些年去一次可不容易,山路十八弯,偏僻得很,碰到下雨天都是烂泥路,不好走 。”
苏慕微的笑淡了,“是蛮好的。”
江宴时带她去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山路崎岖颠簸,饶是他的开车技术再高超,苏慕微也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她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有气无力地第五遍问什么时候到。
江宴时似乎完全不受恶劣天气和恶劣地势影响,第五遍耐心地回答了一句废话:“快到了。”
苏慕微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听信网上的攻略,不远万里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找美食吃。
“江宴时,我当时发给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这里很远。”苏慕微侧头问他。
江宴时轻轻看了她一眼又专心眼前的路。
苏慕微读出“我当然知道”的信号。
“那你为什么不说这里很难走。”苏慕微假装贴心道:“要是说了,我们换一家吃也行。”
江宴时打了个大弯,目视前方:“没关系。”
苏慕微笑了起来,眼睛弯弯:“是不是我说想吃,所以你才带我来的。”
江宴时没回答,专注开车。
她看着江宴时认真开车的侧脸,心里觉得美滋滋的,这么好的男朋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她运气也太好了。
苏慕微忍不住靠近江宴时,她直起上半身头往驾驶座靠,想跟他贴近一点。
“坐好。”江宴时语气偏冷,右手毫不犹豫地推她回去。
苏慕微撇撇嘴,把头扭过一边。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滞压抑。
苏慕微打开一条窗缝透气,头靠在冷硬的玻璃上,漫不经心看着窗外人迹罕见的大山,郁郁葱葱的灌木上滴着水珠,时不时有五颜六色的鸟儿飞上枝头。
她的目光往下移,后视镜里山路泥泞,坑坑洼洼的小水坑随处可见,走了这么久,后面一辆车都没有,前方也没有行驶的车。
一声尖锐的鸟叫划破山谷,苏慕微倏地打了个抖,心里莫名瘆得慌。
后背忽然被一件外套罩住,带着温暖的体温。
苏慕微头转了回来,江宴时依旧在认真开车,目不斜视。
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色圆领短袖T恤,正襟危坐的样子愣是把休闲装穿出谈判的架势。
薄衣下鼓胀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翻滚,胸口和腹部的肌肉拼接处被勾勒出深深浅浅的褶皱。江宴时如果来个大喘气,说不定衣服都要被他撑坏。
苏慕微忽然又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的谈判。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禁噗嗤笑出声,紧张冷凝的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笑什么?”江宴时问她。
苏慕微当然不会说出自己内心不矜持的想法,目光转到前方约二十米的地方,恰巧看到一片茂密的竹林在山路边伫立。
被暴雨洗涤后干净清透,郁郁葱葱。
她立刻找了个现成的借口转移注意力:“那片竹林真好看,不如我们停车看看。”
江宴时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路过时不但没有停下,甚至踩了一脚油门。
苏慕微一头雾水,按照之前江宴时大概率是会停下来满足她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请求。
还不等她开口,江宴时主动解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心危险。”
苏慕微啊了一声,似乎不理解,“小时候我外婆经常带我去竹林里挖笋,好像没出什么事。”
江宴时皱了皱眉,“你知道‘青纱帐’吗?”
青纱帐?
苏慕微觉得这个名字还怪好听的,但在听到江宴时给她科普后,顿时不寒而栗。
最初指的是长得茂盛的高粱、玉米等高大的植物,远远看去好像青纱制成的一层层帐帘,看似美丽实则蕴藏不知名的危险。
是无人的角落,亦是犯罪的温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后来茂密的山林竹林,荒芜的建筑群,只要是位置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都称之为“青纱帐”。
苏慕微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伫立在路旁直挺的竹杆被风一吹,竹叶连成一片,像一块密不透风的绿布,绿色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慕微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她后怕道:“如果现在忽然冲出一群人来打劫我们,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里后悔不该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而冒险,她眼珠子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真的冲出来一群人。
江宴时目不转睛:“放心,车窗玻璃改装过,除非他们用木仓连续扫射才可能打破,车上还放了报警装置,连着我家里的监控。”
苏慕微赶紧关上车窗,但高悬的心还吊着,“如果他们用车拦住我们怎么办?”
山路窄小,前后如果被堵肯定一时半会走不掉,救援鞭长莫及。
江宴时这次没说话。
他的沉默令苏慕微愈发紧张,五指不自觉攥住外套。
江宴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苏慕微猝不及防向后摔。
他缓缓转过头,眸底一片深沉。
“理论上说,现在最大的危险,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粤圈太子爷出没,喜欢带女朋友去山沟沟吃老火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