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之前。
桑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挂在银杏树一个脆弱的枝干上,她惊恐至极,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抬头望向树冠,有几根枝叶蔓延到屋顶上。
估计是犯人顺着银杏树上了屋顶,再翻过屋顶来到彼得房间的上方,顺到屋顶垂下绳索钻进房间,然后将她迷晕后扔了出来。
好在这棵银杏树枝叶足够茂盛,虽然长在房子的另一侧,但是也有一些枝干延伸到彼得屋前,她才得以生存。
望着脚下还有五六米才能到地面,若是从这里跳下去,虽然不致死但是运气不好就会缺胳膊少腿。
算了,还是想办法爬到牢固一些的树枝上吧。
桑妮不擅长运动,她吃力地伸长手勾住另一侧的枝叶,咬紧牙爬了过去。
原本那根脆弱的枝干被她用力一蹬之后,瞬间折断了,一大块树枝坠落,发出不小的声音。
新的枝干离彼得的房间更远了,只能远远看到窗户的一角,不过倒是离走廊的窗户很近,只可惜窗户是紧闭的,不可能钻进去。
桑妮不由得抱怨,都这么大响动了艾萨克怎么还没醒。
她对着彼得的窗户正打算呼救,却看到有个人影扒在窗檐对着银杏树四下张望,八成是在找自己,看模样并不是艾萨克。
桑妮立刻躲在繁茂的树叶后,等了好久才敢望过去。
犯人已经不在彼得的房间了,艾萨克似乎还在酣睡。
透过走廊上的窗户,桑妮看到有个黑影正在彼得的门前拼命摇晃着门把手,似乎想要闯进去。
不行,她还是得想办法叫醒艾萨克。
“小猫咪,你居然躲在这里呀。”头顶传来一声妩媚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不久之前刚听到过。
桑妮抬头,红发女郎站在银杏树干上。
“都说猫有九条命,你之前已经用掉了一条,我们再来试试这次有没有那么好运。”她用力一推,将原本就没站稳的桑妮推了下去,还低头确认她确实掉了下去。
红发女郎想重新回到彼得的房间,可是那个碍事的少年却被桑妮掉落的响动吵醒了,等了好一会才找到时机钻回房间。
桑妮迷迷糊糊地再次醒来时,周围聚集着很多人,远处还有车灯一闪一闪的。
可是他们都是倒吊着的。
“快搭把手!”青年叫着,一旁的警察走上来将桑妮从银杏树的断枝上救下来。
原来她被推下来时脑袋撞断了一根枝干晕过去了,睡衣挂在了断枝上,这才避免自己直接摔死。
她被安置在医护车内,医生简单的检查后发现并无大碍,不过头上还是长了个大包、腹部也被划破了皮。
“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去救其他人吧,有两个凶恶的犯人正在房间里。”桑妮着急地推着警察。
等所有人离开后,她才感觉腹部疼痛难忍,低头看去,那里的血迹越来越多,甚至透过睡衣都能看到暗红色的一片。
好奇怪,医生明明说她不过是划破了皮,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趁着没人在车上,她掀开睡裙划破的一角,探手摸去,所碰之处发烫发光。
这哪里是血迹,明明是魅魔印记。
桑妮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在上驱魔课时,她一直以为这些不过是骗人的。
各种奇奇怪怪的恶魔肯定是科学还不够普及,愚昧的人们将无法理解的景象统一描述为恶魔。
可是她现在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出现一块发光的斑纹。
一晚上的种种遭遇,再加上脑袋上的大包都让她头痛不已,无法再思考。
还是等她回到家,再想办法研究吧。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存在魅魔,太荒谬了。
不过她还是找了块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管怎么样,她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尤其是她那个视恶魔为仇敌的搭档。
据说艾萨克的家人都是被恶魔害死的,他就是为了斩杀恶魔才加入的侦探社。
如果栽在他手中,恐怕自己真的会被当做恶魔驱除了。
虽然他们是搭档,但是彼此看不顺眼,毕竟一个是坚定的无神论,一个是执着的驱魔师。每次合作也总是磕磕绊绊,关系不冷不热的。
大概是一晚上的大难不死用光了她所有的好运,变成魅魔的秘密还是被艾萨克发现了。
靠他们单薄的搭档情谊,让他放过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的。
桑妮忍不住抽泣起来,她还不想死,她还没吃够牛奶布丁,还没有成为家喻户晓的发明家。
都怪艾萨克,平时也没见他多关心自己,为什么偏偏现在就要凑上来。
如果不是他,魅魔的印记肯定不会暴露。
“都怪你。”桑妮无助地哭着,“艾萨克,怎么办,我好像变成魅魔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向艾萨克求助,她也不想变成魅魔啊。
可是艾萨克并没有回应她的求助,他沉着一张脸,单手握住桑妮的一双手腕,固定在她的头顶,倾身覆在她身上。
他的左手摸向了腰间,抽出了银质驱魔短刀。
果然他是想杀了自己,桑妮吓得挣扎起来,双手被死死按着,就抬腿踹他。
“不准动!”艾萨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恨意,眼里全是憎恶和仇恨,仿佛眼前的桑妮就是十几年前害他家破人亡的魅魔。
艾萨克单膝就制住了桑妮乱踢的腿部,俯下身凑近观察着。
桑妮知道他是铁石心肠,也不再反抗,闭着眼睛抽泣,一副任他要杀要剐的模样。
艾萨克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眼前的到底是被魅魔附身的桑妮,还是变成桑妮模样的魅魔。
也是,他们本身也只是普通同事,根本没多熟。
他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她是科学家的独生女,家境殷实,受过良好的教育,被众人宠爱着。
这些都和他完全相反。
他的父亲曾是未来可期的医生,母亲是护士,两人情投意合,一家人幸福和睦。
可是母亲怀孕后,父亲却被魅魔勾引,抛弃了家庭不说,最后还被吸干了精血而亡,母亲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生下他便撒手人寰。
原本他也不至于活得那般落魄,都怪魅魔毁了他的父母毁了他的家庭,都是恶魔的错!
所以他非常憎恨恶魔,尤其是魅魔。
可是偏偏桑妮就是魅魔。
魅魔最擅长蛊惑人心,就算是披着桑妮的皮囊扮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也是害人不浅的恶魔。
他早就发过誓不会放过任何恶魔!
想到这里,艾萨克举起驱魔短刀。
桑妮还在哭,哭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都到这时候了,她还哭个不停,她怎么总是这么爱哭。
看到恐怖的惨状会哭,遇到凶恶的犯人会哭,案件解决时也会哭。
与他吵架吵输了会哭,看他受伤了会哭,他受到表扬了也会为他喜极而泣。
她实际除了娇气爱哭一些,性格真的很好。
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用看低等生物一般的眼神藐视他。
而且说起来,如果不是桑妮同意与他搭档,以他的身份,他都没法待在侦探社。
除了亲人,桑妮算是对他最友善的人了。
艾萨克捏紧了驱魔短刀,迟迟下不了手。
看着身下哭泣的少女,他也跟着心痛了起来。
桑妮爱美爱干净,可是如今额头上有一块渗血的脓包,身上原本洁白的睡衣也皱巴巴,沾上了污渍,柔软腹部上的印记还发出红色的光芒,不知道会不会疼……
不对不对,这些都是魅魔的能力。
魅魔最擅长蛊惑人心。
桑妮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的眼泪,她蹙起的眉头都是骗人的。
她是恶魔,她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魅魔。
她一定也伤害过别人,魅魔是残忍的猎手,她们喜欢玩弄男人,以男性的精血为食,玩够了就将猎物吃干抹净。
对,要趁她还没蛊惑自己先杀了她。
艾萨克握着驱魔短刀往下刺。
他想起桑妮哭着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魅魔。
如果她是无辜的怎么办?
不对,她肯定是恶魔,不然身上怎么会出现魅魔的印记。
他今天一定要杀了她,将她送回侦探社,送进恶魔研究实验室。
如果被送进了实验室,桑妮会被做成标本吧,每一处皮肤、脏器都会被单独拿来研究。
看着哭泣的少女害怕地缩着身体,艾萨克犹豫不决。
医护车外响起了喧闹的声音,警察已经将两个犯人抓捕归来,打算去看看负伤的侦探伤势如何。
如果等他们发现桑妮是魅魔,就算她只是被魅魔附身肯定也会被当做恶魔送进实验室的。
艾萨克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桑妮甜甜的笑脸。
他怎么忍心。
“艾萨克……”听到外面的响动,桑妮哭着念着他的名字,她不要被别人发现。
他的心仿佛紧紧被桑妮捏着,她哭一声自己就心痛一分。
这一定是魅魔的蛊惑,一定是。
马上就有人要过来了,到底该怎么办。
是要将桑妮送到实验室做标本,还是帮她瞒下来?
没时间了犹豫了,艾萨克咬紧牙,用力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