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参

谢兰臣特意找自己借钱,就是为了嫖妓?

魏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不禁向张公公确认道:“你确定嘉王真去了妓馆?”

“千真万确,老奴亲眼所见。”张公公声音气愤道,“嘉王根本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这天还没黑呢,就大喇喇地抬着三箱金子进了群芳楼。他可是才答应过公主要复婚,转眼就这般行事,这不是……不是故意羞辱公主吗!”

在张公公进屋之前,魏姝心里还在对谢兰臣隐隐愧疚。

当初和离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让昭儿和谢兰臣割席,便没太顾及谢兰臣的名声,可谢兰臣非但不计较,今天还肯帮自己解围,属实算是个好人了。

魏姝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情诗——所以,谢兰臣做这些,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在对他放下防备,期盼地等待复婚的时候,故意摆自己一道,用自己的钱去嫖妓,以此更好地羞辱自己,以报当初自己让他名声扫地之仇?

魏姝此刻确实有种被戏弄的恼怒。

她把手里的诗稿揉成一团,掷在桌上。

谢兰臣去嫖妓,她作为前妻确实管不着,但用她的钱却不行。

魏姝并不在乎那点儿金子,但却不想花了钱还不痛快。

她正要吩咐张公公,带上府里的护卫,去群芳楼再把金子要回来,但转念又想到,谢兰臣如果真为了羞辱自己,哄自己在明天的宫宴上主动提起复婚之事,他再当面拒绝,岂不更能打她的脸?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他自己名声也不好?

时下出入青楼楚馆,虽算不上什么失德之事,但如果是像靺鞨王子那样的,也会受人唾弃。谢兰臣今天肆无忌惮地闹这么一场,名声更是别想好了。

魏姝渐渐冷静下来,片刻后,改变主意对张公公道:“把库房里的好参,挑几棵给嘉王送去,就说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特意为他补补。”

另一边的皇宫内,郭皇后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文宁公主,不咸不淡地问道:“早上不是才进宫请过安,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

“儿臣是来认错的。”文宁公主突然跪下哭诉道,“我今天去城外护国寺进香,恰好撞见崇宁和嘉王在后山的桃林私会,我见他们两人竟然毫不避讳,又想着崇宁如今正与靺鞨王子议婚,这事要是传进王子耳朵里,恐怕不好。

“我作为堂姐,这才忍不住劝诫了崇宁两句,谁知崇宁不但骂我多事,还咒我同驸马和离,要我嫁给靺鞨王子。我一时气愤不过,便说出了在永乐宫搜出情诗的事,本意只是警醒她,让她不要再知错犯错。可谁料嘉王又站出来,说那首情诗是崇宁早年写给他的,他当场背诵出来,果真与宫内搜出来的那首一字不差。

“我当时十分无措,嘉王和崇宁便骂我蠢笨,不能明辨真相,可情诗的事是母后亲自查办的,他们骂我不打紧,却是在指桑骂槐责骂母后,都怪我连累了母后,故而来向母后请罪。”

文宁公主离开护国寺后,越想越恨,又想到情诗的事乃郭皇后查证出来的,自己也是听郭皇后说的煞有介事,这才信了,谁曾想最后嘲讽魏姝不成,自己反丢了大人。

她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便连家都没回,直接又进宫了,表面上是为请罪,实则是来郭皇后面前告状。

郭皇后闻言,脸色骤然不虞,向文宁确认道:“嘉王果真说那首情诗是崇宁写给他的?”

文宁公主立刻回道:“儿臣不敢撒谎,那嘉王也不知被崇宁灌了什么迷魂汤,言语间很是维护崇宁。”

郭皇后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

那首诗根本不是魏姝写给嘉王的,因为那是她让人仿照徐子期的风格写出来的。

为了不影响魏姝和亲,她想不把事情闹得太大,查出情诗后,特意叮嘱后宫不许传播议论此事,只把那首诗抄录了一份给嘉王。说白了,这就是一出只演给嘉王一个人看的戏,为的是让嘉王和魏姝彻底反目。

可嘉王对自己被戴了绿头巾的事,竟完全不在意吗?

自己让人抄给嘉王的那首诗,最后反而帮了魏姝。

郭皇后白忙活一场,又得知嘉王十分维护魏姝,心中越发烦躁,连带看文宁公主也心烦起来。

郭皇后哪里会看不出来,文宁是想借自己的手帮她出气罢了。

看来,是自己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太贤良,以至于是个人都敢在自己面前耍这种小聪明……

郭皇后看向文宁公主:“你和你母亲都生了张巧嘴,可惜都学不会谨言慎行,所以你母亲前日才会受罚。”

起先,文宁公主见郭皇后神色愠怒,只当她是因为自己的话在气魏姝,直到听见这番警告十足的话,文宁公主才反应过来,原来郭皇后早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她和母亲在父皇跟前都不算得宠,是万万不敢得罪郭皇后的。

文宁公主不敢解释争辩,立即磕头认错道:“母后恕罪!”

郭皇后继续冷冷地看着她,道:“出嫁随夫,便是公主,也不好三天两天地往宫里跑,知道的说你是孝顺,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对婆家有什么不满,传出去影响你和驸马的感情。”

“儿臣受教,今后一定谨遵母后教诲。”文宁公主又向郭皇后拜了拜,悻悻而去。出宫的路上,想到自己这一趟,非但气没撒出去,反碰了一鼻子灰,又落了顿不是,只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今天就不该去招惹魏姝!

待文宁离开长春宫,郭皇后遣退伺候的宫人,只留下冉嬷嬷道:“你说嘉王这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看上了崇宁,也想要复婚?竟是连儿子不是自己的也能忍吗?”

冉嬷嬷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这个,可她也不明白嘉王为什么会维护魏姝,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门外忽然有人通报一声,接着递进来一张条子。

正是宫外递消息的条子。

冉嬷嬷接过来一看,顿时喜笑颜开道:“我就说,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真不介意的。”

她一边把条子递给郭皇后,一边继续说道:“外头传信说,就在刚才咱们和文宁公主说话的功夫,嘉王包下了全城的妓子,看样子是打算好好享受一夜呢,更好笑的是,嘉王嫖妓所用的银钱,还是崇宁公主让人送去会同馆的。

“这副做派,哪里是要复婚的样子?羞辱还差不多。”

郭皇后快速扫过条子上得内容,仍旧忧心道:“可是文宁说过,嘉王在护国寺的时候,很是维护崇宁。”

冉嬷嬷却不以为意道:“娘娘还不知道吗?文宁公主是王淑仪□□出来的,两人一样的巧言令色,十句话里最多有三句可信。”

顿了顿,她又道:“便是文宁公主说的是实情,焉知不是嘉王先假意对崇宁公主示好,待取信于公主,再行背叛?崇宁公主被哄得又是私会又是送钱的,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不是更让她难堪吗?”

郭皇后细细一想,也觉得在理,这才放下心来,对冉嬷嬷道:“你去小厨房,让她们多备些婧儿爱吃的菜,晚间让她陪我一起用膳,也该和她好好说说嘉王的事了。”

“婧儿”自然指的是郭皇后的爱女,平宁公主魏婧。

冉嬷嬷应下,退将出去,很快便准备好了一桌的佳肴。

靺鞨王子阿不罕哲术,此刻也正在享受佳肴美酒。

阿不罕是他的姓,哲术才是名。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鱼翅燕窝,身旁美婢环绕,巧笑着为他递上斟满的酒盏。哲术直接就着婢女的手,一口饮尽。

哲术很喜欢大安的吃食,喜欢这里的气候、街市,更喜欢这里的女人,她们个个又香又软,嫩生生,水灵灵,像极了雪山上绽放的雪莲花。

他们靺鞨不是没有美人,只是那里的女人整日经受风吹日晒,又不能好好保养,以致皮肤粗糙泛红,又不懂描眉画眼,和大安的女子比起来,到底缺了些韵味。

待在神京的这段时间,哲术常常会想,靺鞨若是能占据神京就好了。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哲术在婢女们的争相伺候中,吃完了酒菜,随后便揣上一包银子出了门。

今天白天,宫里来人传信,说皇上有意在明日的宫宴上为他和崇宁公主赐婚。

这本是件好事,之前他入宫觐见,曾瞧见过崇宁公主一次,早对公主的美貌垂涎已久。

但不好的是,传信的人又警告他,一旦赐婚,他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放纵,整日流连青楼楚馆,就连家里买来的婢女也要全部打发掉。否则便是对公主不敬,和亲一事恐生变数。

为了靺鞨的大业,哲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全都答应下来,但到底心中不舍,便先和家里的美婢们胡闹过一阵,这会儿打算再去柳巷,好生放纵最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