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宸从小身体孱弱,即便以前在侯府的时候,也只在自己或者姜舒云的院子活动,很少见外人。
谢吟因常年被谢时越排挤,装病深居简出,相当于被软禁在韶光园。
所以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处府邸,却鲜少有见面的机会。
再加上谢玉宸被带离府邸的时候只有五岁,谢吟对他来说应该同大街上的陌生人无异,除非
姜琼月即便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
除非谢吟就是这些年来一直负责看管谢玉宸的人,至少也是其中一个参与者,谢玉宸看到他才会如此激动。
谢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在进门看到谢玉宸反应的瞬间,心里就是一沉。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会被询问的准备,但听到姜琼月真的问出口,心中依旧难免有被中伤的钝痛。
“我在此之前有没有见过宸哥儿”
他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姜琼月的问题,而后抬眼看她。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我以前觉得自己清楚”
姜琼月迎着他的目光不确定道:“可纵然一起在侯府生活了多年,我依旧不知道你是藏心阁的人。”
谢吟不愿再看她目光中的怀疑加重,快走两步想要靠近。
可姜琼月竟下意识后退,同谢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两人沉默少许,正在谢吟想要开口打破尴尬的时候,苏瑾安从房中推门出来。
姜琼月立刻问道。
“苏先生,小公子他情况如何?”
苏瑾安眉头深拧。
“小公子的声带并没有受损,不愿说话应该是同精神高度紧张有关,在下已经另外加开了一副稳定心神的药方,交给了屋中的朝华姑娘,调养期间切记要静心,不可再受刺激。”
说罢他淡淡扫了一眼谢吟,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谢吟就是让谢玉宸受了刺激的主要原因。
姜琼月听闻谢玉宸暂时没事,稍稍放下心来。
她此刻觉得心绪烦躁,身上疲惫万分,向两人欠了欠身告别之后,便让何景初送客。
谢吟还想再解释,但看姜琼月说完转身进了屋子,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只能暂且作罢。
等两人在何景初的陪同下,走出国公府大门。
谢吟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对景初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有任何事,及时来谢府找我。”
景初重重地点头,又对苏瑾安道了句“恕不远送”后离开。
谢吟转身,看见苏瑾安正似笑非笑地端详着自己,本不欲理睬,却在临走前,听到他叫住自己说道。
“谢大人留步。”
谢吟不凉不热回应:“医师还有事?”
苏瑾安缓步靠过来。
“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吟轻笑。
当讲不当讲,你现在还不是一样要讲?
“愿闻其详。”
他倒想听听这苏瑾安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样的象牙来。
苏瑾安道。
“症为病之表象,非病之始也,意思是等有了症状的时候,其实人往往已经病了很久,有的甚至已经严重到药石难医,在下见大人脸色不好,故而提醒,如若身体有不适之处还是要尽早就医,以免耽误病情,在下益安堂的大门,永远向大人敞开,告辞。”
谢吟看着苏瑾安离去的身影,不由捏紧了拳头。
一旦怀疑的种子埋下,那么它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从而影响一个人的情绪、行为甚至是判断。
他如何不清楚姜琼月既然已经问出,那么她在心中很有可能就已经将这件事猜测了无数遍,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变得无力而苍白。
而刚刚苏瑾安借病理一事讽刺的也是这一点。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谢吟呢喃他的名字。
“苏瑾安”
看来自己之前小看他了,这个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望舒阁里。
姜琼月奋笔疾书过后,将一张小字条塞进傲雪爪旁的信筒里。
小家伙开始还不想走,硬是蹭了她屋里两块肉条,才拍拍翅膀飞上天空。
前脚刚送走傲雪,后脚姜琼月的房门就被敲响。
“姨母,姨母你在房中么?我是宏儿。”
谢玉宏昨夜在屋里辗转反侧,守着谢玉宸直到天明后,才回自己的屋里睡了会。
他从头到尾把事情想了一遍后,心中有了一个计划,决定来找姜琼月商议。
姜琼月打开房门把谢玉宏让进来。
看小人眼圈浮肿,面色暗淡,就知道他昨晚没睡好,倒了一碗清茶给他然后才道。
“宏哥儿找我有事?”
谢玉宏接过茶碗喝了一口,然后似是下定决心般对姜琼月道。
“姨母,我想回侯府。”
姜琼月闻言有些怔愣。
谢时越如今为了自保,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谢玉宏就这么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半晌她才神色复杂道。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
“宏儿知道。”
谢玉宏点点头,不过显然他还有另外的想法,将茶碗放到桌上继续说。
“不过回去之前,希望姨母能帮宏儿做一件事。”
“什么事?”
姜琼月问。
谢玉宏说:“姨母说昨日来国公府搜查的那位大人被下狱,宏儿想请姨母走动下关系,看看能不能放了他,只要那位大人出狱,宏儿回到侯府就不会有危险。”
姜琼月略微沉思片刻,然后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谢玉宏。
她似是疑惑,似是试探着又问。
“为什么?”
谢玉宏站起来,趴在姜琼月耳朵旁边细细将自己的计划一说,姜琼月听完后有些震惊,感觉不可思议。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她问。
谢玉宏拿不住她的态度。
“宏儿是不是说错了。”
姜琼月摇头,她握着谢玉宏的肩膀,为他略微整理了下发髻。
“没有,宏儿说的非常对,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姨母只是觉得,宏儿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能独自面对和处理事情了,姨母很欣慰。”
谢玉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
“如果不是姨母督促宏儿读书,教授做人的道理,宏儿到现在可能还脑袋空空,是个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
说着,他突然正姿跪地,对姜琼月郑重扣头。
“姨母的信任对我来说亦弥足珍贵,谢玉宏此去,也定不辜负姨母的期望。”
姜琼月眼睛酸酸的,她扶起面前的半大孩子。
“好,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