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蒋祁的陪伴,或者说一个人放假回家,还是这学期第一次。
平常是她等蒋祁放学,偶尔他也会等自己放学。
没有同伴,稍显孤单,但是舒嘉心情快乐得像是冲上云霄。
一出校门就拐去了小卖部,准备买根陈雨溪给她的那根棒棒糖,据说是新出的石榴口味。
谈不上喜欢与讨厌,就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每周五,学校外的报刊亭都会推出新的杂志,买完糖她打算去淘两本言情小说杂志,回家慢慢品。
刚付完钱,准备塞进书包去公交站台打车,结果就被人叫住。
“舒嘉。”
说话之人是她分班前的老同学——秦书。
按理说她们两人之前在班里也没什么交集,平常相见互相都是陌生人,因此舒嘉没懂她叫住自己干什么。
“你今天怎么没和蒋祁一起走?”
舒嘉:“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来上学。”
“好吧,我听说你帮段小可写情书了?”
听见情书两个字,舒嘉的右眼皮没来由地跳动,“你怎么知道的?”
内心os:什么?她怎么知道的?
她和自己不是一个班,段小可先前叮嘱自己不要乱传,所以她自己肯定不会说的。
所以,这事秦书是怎么知道的。
秦书:“我刚碰见段小可了,本来是有事想拜托她转达给你的,然后路上我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她自己给我说的。”
舒嘉:“……”
她真没见过自己要送情书,还这么大剌剌地告诉别人,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说吗。
喂,段小可!你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点都不周密,说好了自己是密不透风的嘴巴的呢。
这样,难过伤心高兴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谁都不知情。
“你能不能……”秦书睁着一双狐狸眼看向她。
“你也和她一样,想要我帮忙……写吗?”
她自己有些不确定。
但一听请求的话语,第一反应就是帮忙写情书,“不好意思,我的词库已经被段小可的那段情书给掏空了。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恐怕不能帮你的忙了。”
“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写最好。”
“不然总感觉怪怪的。”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没有想让你帮我代写的意思。”
秦书将粉色的书包取下,从里面取出两张信封,“这封是我很久以前就写好的,但是一直没好意思交给你。”
“我知道你和蒋祁关系好,走得比较近。今天他没有来学校,所以你可以帮我带给他吗?”
其实是她经过多方打探,知道塞进抽屉的信封他是根本不会看的,这才来找舒嘉。
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还会担心被人暗地里使绊子。但是舒嘉就不会这样,毕竟她对蒋祁没兴趣。
“可以。”不出所料,她答应得很快。
想起自己的书包里现在还塞着几封情书,舒嘉有点心虚。
帮一个人是帮,帮多个人也是帮。
她的书包里也不差这一点塞信封的空间。
舒嘉顿觉自己的使命重大,热血的中二因子在体内燃烧沸腾。
“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亲手送到他的手里。”
“谢谢你,我这还有……”秦书脸上露出笑意。
舒嘉隔着稀疏的人流,眼睁睁地看着马路对面的4路公交缓缓驶来。
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焦急,语速有些快,“没事没事,你都给我吧。”
秦书将那封蓝色的信封递了过去,想给舒嘉解释原因。
哪知。
她接过,捏在手里,也没管自己书包的拉链还是敞开的,直奔公交站台。
“那另外一张……”
再补充些什么舒嘉都听不见,自动屏蔽周围的声音,她现在只想一心赶上公交。
错过了这一趟,她就要走上近二十分的路程才能回家。
还赶着看新鲜出炉的杂志小说呢。
“那另外一张……是我哥给你的。”
话说到后半截,对上周围探究的目光,秦书终究还是面皮薄,声音逐渐降下去。
舒嘉为了赶上车一路狂奔,昨夜积蓄的雨水部分还未晒干,坑洼之地,一脚下去溅了半裤腿的污泥。
冲上云霄的心情犹如过山车,此刻从巅峰宕到谷底,浇灭了才升起不久的中二魂。
手里那两份信封在她狂奔的路上,牢牢攥紧。
此刻单薄的纸片被她捏得发皱,吓得她赶紧塞进自己的书包里。
和那些情书没两样,安静地躺在书包夹层。
放学的时间点,公交站台等车的学生有很多。她挤上车的时候,早已没有座位,差点没挤成沙丁鱼罐头。
这条马路一半正在维修,路上小坑不断,车子走走停停。
颠得她脑袋发晕,有点恶心想吐。
好不容易下了公交车,结果一路上被挤得腿都软了。下台阶时,一下没注意踩空。
眼疾手快,连忙抓住扶手。
不过手背却是不小心被凸出来的、泛锈的贴片划伤,细瘦的手背上立马留下一道又长的划痕。
破皮、血丝滋滋蹦。
巷子里的老张前两天养了一条小狗,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看见舒嘉背着书包从巷子里过来,追着她跑。
她倒是不怕狗,就是看它冲着自己来,心里慌张,背着书包就狂奔。
可越跑,它越是追。
楼道下种植了许多树,枝叶遮住了阳光,树冠下的水坑蓄着满满的水。
一脚下去,另外半条裤腿也湿透了。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嘉嘉,你这是刚从学校回来,还是逃荒回来?”
邻居家的张大婶提着菜包,刚准备出门买菜。
就看见舒嘉头发凌乱,裤脚湿了大半地站在蒋祁家门口。
“没有,我刚刚放学回来。”
舒嘉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狼狈的行头,露出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今天怎么没和蒋家那小子一起回来?”张大婶朝舒嘉走过来,指了指他家的房子,“吵架了?”
“这也不像啊。”
“他今天没来学校,我过来给他送作业。”
舒嘉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原来是这样啊!”张大婶顿悟,“不过你还是赶紧回家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地上的积水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在里面,小心感染。”
说得煞有介事,舒嘉低头看了眼沾着污泥的裤管,“谢谢婶婶,那我就先回家换衣服。”
落过雨的天,再出阳光就显得非常舒适。
舒嘉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躺床上去了。
倒霉的一天,让她身心疲惫。
比学习数学还累。
卧室的采光好,三点半不到,日头还未隐下山头,照在身上,舒适得只想闭眼大睡一场。
舒嘉闭着眼睛,身体缩进薄毯里,将枕着的枕头抽了出来挡在自己的眼前。
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傍晚。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这一封封的情书都不愿意放过自己。
梦见自己以替人写情书而谋生,而所有的情书开头都是:
【此物最相思】
而且最后的收件人,竟然全部是蒋祁,这还要不要她活了?
“救命,放过我吧!”
舒嘉惊醒,一个劲地揉脸,活见鬼的模样。
房间的门被敲响,随之传来咯吱的声响,舒瞻从门缝里探出头。
“姐姐,快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
舒嘉回神,抬手从床头柜里抽了几张纸,擦了擦额角的湿汗,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傍晚。
小学生都已经放学回家了。
湿湿凉凉的晚风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有点冷。她掀开被子,随手套了件外套便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转去了客厅。
阳台是露天的,彼时天空中的云霞如火烧般通透,将楼层墙壁涂抹上橘色的光痕。
客厅里的陈列,全部罩在这柔和的色调之中。
“你怎么在这?”
舒嘉讶异,梦境的罪魁祸首出现在她家。
“人早就来了,你在房间里睡觉自然不清楚。”方真如打断,“你干妈和你干爸都有事,晚上回不来。”
“反正也放假了,我就让蒋祁来我们家一起吃饭。”她招呼舒嘉过去,“快过来吃饭,就差你了。”
“哦。”
舒嘉慢吞吞地挪过去,撇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蒋祁,朝他落了个鬼脸。
少年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卫衣,卫衣有些松散,阳台里透过的霞光披在他的身上,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的男主角。
“感冒怎么样了?”
她随口问道,不由多瞥了眼。
他姿态闲散地坐在红木沙发上,沙发前摆着一方茶几,他的长腿看起来有些无处安放,只能规规矩矩地端坐。
肘关节压在膝盖上,手指插进浓密的发梢。
听见声音他微抬头颅,侧着脸朝向自己。
“当然好了。”
他放下手,“今天没被找茬吧?”
舒嘉翻了个白眼,“要是天天被找茬,不是我忙死,就是老师忙死。”
“为我,不值得。”
“这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昨天都给你说了,让你早点喝姜茶,你不听。”
她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打量一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和欠揍,不过气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感冒、应该是好了吧?
舒嘉继续道,“我要是让我妈知道了,估计你和我一样能换来她一个字:该。”
“你们两个傻愣在原地,在那秘密交流什么?”方真如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快来吃饭了。”
上了高中之后,假期从以前的一周一放变成半月一放。
舒嘉虽然是走读,只有早上才能在家吃饭。
只是大部分时间她选择拿吃饭的时间换多睡一会,因此上学期间就没怎么在家吃过饭。
今晚这顿饭,菜色看起来不错,五颜六色,大部分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家里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舒嘉抽开椅子,“你今天没来学校,我给你把作业都带回来了。”
“等下你记得拿。”
下午回来身心俱疲,一觉睡忘记了,“不过你们作业真多,大部分都是卷子。”
她是有点幸灾乐祸在里面的。
“作业多是好事。”舒建国去厨房盛饭,“只有多做题,才能在做题中见识更多的题型。”
舒建国学生时代选择的就是理科,当时一心痴迷数学。后来大学选择了和数学相关的专业,导致从商之后,心里对于数学还是始终割舍不下。
好几次去书房,都能看见他书柜上摆着的关于数学相关的数学。
以至于舒嘉选择文科,他还痛心疾首了许久。
“哦。”
这剧情发展不太对,至少首先接茬的不该是她爸,“每科作业我都给你记下来了。”
舒建国:“光说人家的作业,你自己的作业是什么?”
“卷子。”
“放假就两天,写不写得完?”
方真如倒是不关系作业是什么,只关心写不写得完。
“大概可以吧。”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今天去蒋祁班上,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舒嘉故意把语气放得神秘叨叨。
一桌子的人都挺沉得住气,只有年少无知的舒瞻的好奇心怎么都止不住,“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满满一黑板的作业。”兜了一圈,又绕回到最初的起点。
“姐姐,你这个笑话好冷,一点都不好笑。”
舒瞻扒了口碗里的饭。
方真如忍不住笑出声,“别这样,给你姐姐留个面子。”
蒋祁的唇角勾着笑,整个饭桌只有舒建国板着一张脸。
别看脸很臭,但其实内里就是纸老虎,舒嘉和舒瞻都不怕他。
但是迫于父亲的威严,每次两人都要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俗称:给面子。
“哦。”
都怪蒋祁。
“老舒!”
方真如也佯装板脸,缓和气氛,装作好奇地看着舒嘉,“所以你去他们班上到底发现什么了?”
舒嘉眼睛一会盯着碗,一会又瞅瞅她,扒拉两口米饭。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到这,我想起嘉嘉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也是让人惊奇。”方真如点点头,“放个学,整得像是刚流浪回到家。”
舒建国:“怎么回事?”
蒋祁开口,“你下午怎么了?”
有时候人倒霉了不止喝凉水塞牙缝,连吃饭米粒都能呛进喉管。
比如舒嘉。
“咳、咳咳、咳咳咳。”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方真如伸手递过来一杯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囧事。”
“妈。”
方真如:“她脸皮薄,点到为止,不能再多说了。”
“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这些。”
看着意思,这个囧事,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这饭桌舒嘉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扒拉完最后一筷子米饭,“我吃完了。”
她放下筷子。
“你作业就塞我书包里在,等下吃完饭你自己过来拿。”
舒嘉从座位上起身,转身回到卧室。
走到书桌,将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拿了过来,拉开拉链,将里面塞着的作业全部掏了出来。
她将椅子抽开,而后坐下来将两个人的作业区开摆放。
一摞他的,一沓自己的。
没多久,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进来!”
舒嘉从椅子上起身,椅腿摩擦实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见来人是蒋祁,“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她将刚刚整理完的作业递了过去,“喏,刚整理完的。”
蒋祁伸手接过,而后又重新放在书桌上,瘦长有力的手指撑在书上,端视着她。
“你刚刚想说些什么?”
舒嘉:“什么说什么?”
“你去我班上发生什么了?”
他知道,肯定还有别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芝士就是能量 和 橘青 宝子投的地雷,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