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意是找的陈矢要的联系方式。
他的表姐沈灼颂,收养了一个孩子,也是九岁,在大院的小学里读书。
他跟沈灼颂不熟。
沈灼颂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比他大了一轮有余。
但因为陈矢的缘故,也多有往来。
况且在同一个大院里住着,大家都认识,只是各有各的圈子,同个年龄的跟同个年龄段的能经常玩在一起罢了。
“杨繁星。”
陈矢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失真地传过来,回答的很痛快。
“本来不是叫这个名字的,我姐给重新上的户口。原先叫什么,我也记不得了。”
“嗯,谢了。”
“没事儿。”
陈矢补充道:“性格挺好的,我指杨繁星,你想的蛮周全的。哦对了,我姐这几年都在深城忙着跑生意,虽然大多时候都在家吧——是我到时候给你说,还是你自己联系,我都行。”
“没事,我自己联系灼颂姐吧。”
“行,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接跟我说。”
两个人很痛快地挂了电话。
南淮意是想让许逐溪和杨繁星亲近起来。
也不是一定要亲近起来,他想,只是熟悉起来就好。
在这个新的班级里能够有一个认识的同学,会好很多。
许逐溪是中途进来的。
三年级。
班里原有的同学该熟悉的已经熟悉起来了。
她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一个全然陌生的学校,又面临一群全然陌生的同学。
诚然,有南淮意的陪伴。
但这对于削减她在一个班级的陌生害怕的心理,作用很有限。
同龄人的友谊和陪伴。
是他弥补不了的,也无法带给许逐溪的独特部分。
南淮意上辈子没有什么好友。
不只是没有长久的朋友,就连阶段性的朋友也未曾拥有过。
他的抗拒和下意识希望保持的距离,是个重要原因。
经历造就了他的封闭。
可许逐溪不一样。
南淮意不愿许逐溪错过人生中可能的每个风景。
即使有可能无法和杨繁星成为朋友,但是通过杨繁星,可以更快地融入班级。
交朋友是一种很玄妙的缘分。
因此交到亲密的朋友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很巧,沈灼颂今天正好在家。
“我们要去哪里啊?”
许逐溪趴在车窗上向外看了一会儿。
这是她第一次坐上小轿车,很小心翼翼。
她想,首都真的好大。
外面的街道好漂亮。
显得她哪里都格格不入的。
许逐溪不自在地抓了一下身上的这件羽绒服。
这件红色羽绒服,是她最漂亮的衣服了,在安县,是要人羡慕的。
她的脸颊贴在车窗上,眼里满是新奇。
又贴了一会儿,忽地发现自己口中呼出来的热气,浮在了车窗上,留下印记。
许逐溪用衣袖把手包在里面,趁着没有人注意,慌乱地擦了几下,折回来靠着南淮意坐好,扯了扯南淮意的衣袖。
南淮意很顺从地低下头来,听她问什么。
他回答:“你不想陪哥哥出来逛逛吗?”
“陪的陪的。”许逐溪一边点头,一边又很心虚地去看那车窗。
去沈灼颂家里前,先去一趟商场。
南淮意没有从安县许家拿走任何一样东西,就是预备到了这里全买新的。
许逐溪自进了家门那一刹那,把身上那件红色羽绒服挂在门口衣架上,就极为不自在,将身上露出的秋衣的袖子往毛衣里边塞,目光偶有躲闪,总是不经意地从衣架上的羽绒服掠过。
她是怕别人笑话自己。
她身上的装束,和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看起来都是大相径庭的。
她并不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愧自卑。
也从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可她又害怕自己被别人瞧不起。
这是很矛盾的。
这又不矛盾。
可在很多人看来,似乎觉得,穷人是不该有屈辱感的。
他们将孩童对于这种穷富的敏感的抗拒,评价为矫情。
许逐溪的这些举动南淮意都看在眼里。
他的人生早就在消磨中麻木了,对所有人的目光,同情也好,羡慕也罢。
对他而讲,早就无足轻重了。
他很懊恼。
或许应该在回家前,先带着逐溪买衣服的。
或者应该找人把衣服买好。
车停了。
停在上次南淮意陪着宁水清来的商场门口。
下车前,他和司机说了几声,就推门下车,等着许逐溪挪过来,抱起她而后再放在地上。
周内的中午,商场空旷的很,有人但不多。
南淮意很有耐心地牵着许逐溪的手,一家一家地走过去。
每经过一家,就牵着她走进去。
“有什么适合她的衣服吗?都拿过来让她试一试吧。”
他就这么笑着说,然后松开许逐溪的手,坐在店内的沙发上,撑着下巴,朝许逐溪摆手,放心地任店员殷勤地抱来一件又一件衣服,推着帮着试衣服。每穿好一件,店员就让开任南淮意看。
店员询问:“这件怎么样?”
“挺好的。”南淮意点头,“再试试下一件吧。”
这种泰然的态度,给了店员极大的鼓励和信心。
她们两三个人涌上来,一个人半蹲在地上,给许逐溪挽裤脚,另一个人忙着给她搭些配饰,或是抱着其他衣服,微微在许逐溪身上比划一下。
好听的话一句比一句夸得美妙,从嘴里蹦出来飞快。
“真漂亮!”
“穿这件衣服简直太合适了!”
“多漂亮啊!”
夸得许逐溪整个人通红,无措地站在那里,看店员给她挽裤脚,她又不由得有些张皇,想弯腰阻止店员的动作,讷讷开口:“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店员热情的可怕,三两下就把衣袖裤脚都挽好了,要她快看镜子里的自己有多么好看,“那我们再来试试下一件吧?”
这是许逐溪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安县没有这样的商场。
她身上的衣服,也向来是许爷爷在市场上扯了几块布,找邻居裁缝,缝好。
她至多是在买布料时,跟着许爷爷。
爷爷问她:“想要蓝色花的布,还是红色花的布?”
“蓝色吧。”
这是她最多参与的环节。
所以从她走进商场大门开始,她就懵懵的。
闻着空气里飘的不知名的香气,她想,是这个味道把她迷得有点晕。
临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的那一瞬间,她求助般的望向南淮意。
坐在沙发上的笑着看她的南淮意。
许逐溪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些热情的店员。
可她心里又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一定是很贵的。
会花掉南淮意的许多钱,所以她不是很想试下去。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凑到沙发旁边。
“让她休息会儿再试吧。”南淮意笑着对店员说,“麻烦三位再搭配搭配,等会儿就直接让她穿成套配好的,能快些。”
“好。”店员们点头笑着散开。
她们喜气洋洋的。
做完这单,能赚不少钱。
“淮意哥哥。”
许逐溪犹豫着凑到南淮意耳边,等着店员稍稍走远了,她才继续说。
“这些我都不想要……好贵的。”
“我就是要给你买最贵的。”
南淮意有样学样地凑到许逐溪耳边。
“要是不贵的,我就不买了。”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告诉她,然后笑着挪开,饶有兴味地观察许逐溪的反应。
许逐溪瞪圆了眼睛,嘴巴不由自主地半张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她又很着急,急切地扒拉着南淮意的胳膊,“真的很贵的!——”
南淮意却很冷酷地把她推开,朝店员招手,“继续试下一件吧。”
“好。”店员满脸笑意。
“来,我们去试衣间,试一下这个。”
“这件在店里的销量可好了。”
她们这么对南淮意推销。
许逐溪在空中舞了几下手。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唐僧,被一群妖精缠上了一样,落入了盘丝洞,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了。
南淮意手一挥,他觉得合适的好看的,全部包起来。
留了一套让许逐溪现在换上。
他有的是钱。
钱是会生钱的。
所以总是富人愈富,穷人愈穷。
家里的人也很乐意看到后辈有这样的折腾的想法。
最初的第一笔钱是南兴华给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攒下的所有。
陈矢做了中间联系人。
那个时候说是沈灼颂要开房地产公司,聚会的时候,陈矢在饭桌上提起这个,说是乐意的想要投资玩玩的,他做中间联系人,把钱的数目登记下来,回头盈利分红都按照这个给。
南淮意十二岁,刚上初中。
这是南淮意认识沈灼颂,与和陈矢关系越来越紧密的开始。
志同道合的人总是更容易走在一起。
陈矢不缺钱,他纯粹为了赚钱而赚钱。
南淮意想到以后要养个自己,他也需要很多钱。
两个人就这么折腾着,从房地产投资到自己盘店开店。
陈矢有敏锐的目光。
南淮意有两辈子积攒下来的阅历和头脑。
算是一拍即合。
南淮意回过神,轻声吩咐店员,“她换下来的那几件衣服,包起来吧。”
“好。”
许逐溪穿着新衣服,站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揉捏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提着这个装着旧衣服的袋子,她才像是有些安心,沉默着走在南淮意身边。
“逐溪,看着我。”
南淮意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听我说。”
“是我带你来到这里的,我把你从安县带走,带来这里。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想要做的,为你付出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心愿。不要有负担,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好吗?”
许逐溪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南淮意摸了下她的脑袋,又很轻地揉了几下。
不急,还有很多日子,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走吧。”他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摸了下逐溪的手背,“还有下一家店等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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