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秋风和煦,阳光照进府中庭院,洒在花枝木叶上,一扫多日的阴霾。
安远侯重回朝堂,不再告假,一来朝政不可荒废,自己身为礼部尚书,怎能不勤谨修身,二来他也想找机会探探皇上的口风,看看有无办法取消那桩婚事。
大夫人秦氏今日也感觉身子大好,命人清扫侯府上下,想借着好天气扫一扫府中连日的晦气,顺便带着暮语前往城外阳山寺上香,侯府连遭劫难,不知是不是冲撞了什么邪祟。
马车一路西行,出了城门再一路向北就到了阳山脚下,阳山寺则在半山腰上,依山而建的佛塔连绵而上,在山脚下清晰可见,此处乃风水宝地,远远看去似有烟雾缭绕山间,颇有意境。
上京城中多勋贵人家,大周朝信奉佛教,这阳山寺自然也是香火鼎盛,山脚下往来车马,川流不息。
暮语随秦氏一路拾级而上,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母亲外出,又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暮语一贯贪玩,在府中早闷坏了,是以满心欢喜,一路雀跃,和秦氏聊着以往在云州的旧事。
“以前我在云州的时候也去过寺庙,不过没有上京的大,主持大人还好心收留过我一段时间,那时候我每日都能吃得饱饱的。”暮语说着脸带笑意。
秦氏心中微微犯疼,亲生女儿吃顿饱饭都能高兴成这样,十六年来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如果在侯府长大断不会是如此境况,这确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后来呢?”秦氏柔声道。
“后来主持说我长大了,身为女子不宜再住在寺庙中,我才不得已离开的。”
“离开之后我就下山回到原来的住处,月娘有时会给我带东西吃,有时几个月不见人影。”
说到月娘,暮语放低声音,她知道娘亲不喜月娘,她也是一时口快才说出来的。
月娘那个贱人,秦氏恨得牙痒痒,但看暮语怯生生的模样也不忍多说,只心疼地挽住她的手臂。
不得不说这母女之间血浓于水的感情确实奇妙,秦氏原先不喜暮语,看不惯她的举止做派,但这十几日相处下来,只觉她娇憨可爱,两人很快亲近许多,似要把这十六年未尽的情分都补回来。
从山脚到佛寺门前一共二百九十九级石阶,暮语挽着秦氏逐级登上,很快便到了阳山寺的正门口。秦氏进迦叶殿内打点事宜,嘱咐暮语在外等候。
暮语在原地等候,好奇地四处张望,寺庙门前比山脚下更加热闹,往来香客络绎不绝,皆神色自若,虔诚信奉,芸芸众生中,唯见一人面色清冷,着一身黑色锦衣立于树下,他身形颀长背脊挺直,微风吹过带起袍角,显得风姿卓然,俨然一个偏偏佳公子的模样。
暮语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南安王今日接到消息,阳山寺中有几名南夷细作潜藏在此,原本这种小事无须他亲自动手,但前几日听闻太皇太后身子抱恙,他也想顺道过来上一炷香,眼下南夷暗探尚未现身,南安王准备先入殿中上香。
南安王乃习武之人,感官敏锐,远远感到有人盯着他看,他眼锋扫过,原以为还有其他南夷同党,却不料是个唇红齿白,目光纯纯的小姑娘。
两人四目相对,遥相交望,狭长的凤眸透着亮光,这人的眼睛真好看啊,暮语心想,只是眼神阴恻恻的有些骇人,许是有什么糟心事才来此进香的吧,她只觉从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人,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南安王已经很久没被人这般盯着看了,如今上京城中民风已经开放成这样了吗?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居然也敢盯着陌生男子看?不想败露行踪,南安王收回视线往殿内走去。
秦氏从迦叶殿中出来,正要叫暮语进殿内上香,就看到她怔怔失神的模样,她顺着暮语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一丰神俊逸的男子,只是那男子怎么瞧着有些像……南安王?
惶惶几日果然连眼都花了,南安王那煞神能出现在寺庙?
秦氏觉得自己魔怔了,凝了凝神果然又不见人影,于是拉起暮语的手往迦叶殿方向走去。
“娘已经打点好了,一会儿你进去主持会亲自帮你诵经祈福,算是你回京后的接风洗尘,诵完经后,你再给佛祖上香,有什么心愿都可以说给佛祖听,这儿的香火很灵的。”
“好。”暮语欣然应允,她这一路从云州到上京,既认回了亲生父母,还得了皇上赐婚威名赫赫的南安王,可就不是佛祖保佑吗,她准备一会好好给佛祖磕几个头。
南安王在迦叶殿中上香,主持立在一旁小心侍奉,身为阳山寺主持,他自认与不少京中显贵打过交道,但如此胆战心惊的还真是头一次,吓得主持圆碌碌的光头上全都是汗。
上完香后,南安王言明来意,道此行要捉拿几个南夷暗探,就躲到佛像后隐藏起来。
主持抬手用袖口拭干一脑门子汗,转身见到刚入到殿中的暮语,小姑娘活泼伶俐,颇有善缘。
侯府嫡女自不可怠慢,主持亲自诵完一部经书后,又拿柳条沾些许甘露淋到她身上,意为洗尘。
暮语也颇为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目凝神。
接风洗尘过后,主持递上香烛道:“姑娘有何心事皆可对佛祖坦言,只要一心向佛,定能如愿以偿。”说罢就退出殿外了。
暮语将香线点燃,再跪于蒲团上,跪拜三次,接着将高香插入香炉中,又退回蒲团上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虔诚地看着面前高大的佛像和袅袅燃着的香烟。
母亲说这儿的香火很灵,那就一定是真的。
暮语闭眼,双手合十,有道是心诚则灵,接着喃喃自语起来。
“感谢佛祖帮暮语找到亲生父母,还有姐姐和弟弟,他们待我很好,”暮语说着弯腰下去磕了个响头。
谢承允隐在佛像后被迫听着小姑娘念念有词,看她默默虔诚跪拜的模样,怎么有点像在拜自己。
姓暮?上京中姓暮的人家不多,能进这迦叶殿中得主持亲自接风洗尘的,恐怕只有一家了。
谢承允凝神看去,正是刚才大胆和他对视的女子,她穿一身鹅黄色长裙,显肌肤白皙通透,眼睛微闭,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说话声微微颤动,一张红嫩的小嘴说个不停,显出几分俏皮可爱。
人长得还行,就是脑子蠢了点。
三个响头磕完,暮语又继续道:“还要感谢佛祖替暮语觅得如意郎君,南安王威名赫赫,保南境十年平安,能嫁给他是暮语几世修来的福气。”
说完之后,暮语又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比刚才那三个还响。
谢承允几乎忘了那道赐婚圣旨,一直以来赐婚之事从不用他出手,都是那些女子自行想法子退婚,手段虽千奇百怪,不过却也奏效,无须他亲自出手。
只是眼前此女好像是诚心拜佛,感谢赐婚?
眼前此女果真是脑子不好。
皇上就这般担忧他感情空虚吗?随随便便弄个傻丫头做王妃?
“多谢佛祖保佑,等日后暮语嫁给南安王后,再和夫君一起前来还愿,拜谢佛祖。”暮语又叩拜了三下,才提起裙角站起身来。
这女人,刚才就大胆看着本王,现下还自称王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是不知本王厉害。
南安王暗中嗤笑。
暮语叩拜完毕,转身欲出殿外,迎面走来一位小和尚,生得白白净净,暮语膝盖微曲与人行礼,两人擦身而过。
南安王看清小和尚正是藏身在寺庙中的南夷暗探,突然从佛像后闪现,短刃出手,一剑封喉,南夷细作当场毙命。
速度之快,让背对着的暮语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砰一声的倒地声音。
暮语闻声回头,正对上南安王目露寒光的眼睛。
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自己刚才说的话被他听见了吗?
南安王看小姑娘神色疑惑地打量自己,以为她被吓傻了,信口胡诌道:“锦衣卫办案,无须惊慌,此南夷暗探已死。”
暮语低头才看见倒在地上的小沙弥,没想到上京也如此不太平,幸亏这位大人救了自己。
暮语俯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小女暮语感激不尽。”
原来这位大人是锦衣卫,怪不得生得风度翩翩,上京人杰地灵,长相出众之人果然不少。
没有惊呼,也没有吓晕,南安王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无须多礼。”
“那么小女不打扰大人办案,先行一步。”暮语转身离开。
原本准备再说几句的南安王,话被堵了一半,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脸上喜怒难辨。
暮语和秦氏上完香后,就回到府中,看见在大门口焦急踱步的安远侯。
“你们可算回来了,”安远侯焦急道,上下打量两人,“可曾受伤?”
暮语摇头。
“发生何事了侯爷?”秦氏问道。
“听闻南安王在阳山寺中大开杀戒,一连斩杀了几人,血溅当场,你们母女二人可有受惊?”
暮语想起在迦叶殿中遇到的锦衣卫大人,和倒在地上的小沙弥,问道:“今日在迦叶殿中有南夷细作,南安王杀得可是南夷细作?”
安远侯闻言一愣,他今日下朝回来,只听闻南安王在阳山寺中大开杀戒,他赶忙回到家中,后续具体事宜就没再打听了。
“不管怎么说,在佛寺中杀人未免太不吉利,也就只有南安王那煞神才干得出这事。”秦氏愤愤道。
偏偏自己女儿还跟这种人联了姻。
“斩杀敌国细作乃保家卫国的忠心之举,母亲未弄清缘由怎能胡乱批判。”暮语义正言辞道。
秦氏:“……”
女儿这是在帮南安王说话吗?
“父亲在朝中为官,更不能捕风捉影,妄议王爷。”暮语又补充道。
安远侯:“……”
女儿这是在责备自己吗?
怎么感觉女儿的心一点不向着自己,全向着那煞神,难不成真打算嫁给他?
看来女儿在云州的十六年果真是被养傻了,竟帮着南安王说话,直怼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上京城中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安远侯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再不出手阻止,暮家恐怕要完。
翌日一早,安远侯就匆匆进了宫。
御书房中,暮远志俯身叩拜,求皇上收回成命。
暮家世代忠良,暮远志的骨□□帝前不久也刚见识过,奏本上书直怼南安王杀戮过重,如今朝堂之上有这般气节的臣子已然不多了。
皇上一早打好了如意算盘,南安王能武,在朝中树敌众多,唯有给他配个文臣之女,才能中和一下他的杀气,礼部尚书之女就是极好的人选,若两家能交好,日后南安王的讨伐之声也不会那么多了。
而前段时间安远侯府的八卦,皇上也略有耳闻,眼下安远侯府处境尴尬,左右两个女儿都是暮远志的心头肉,此时不赐婚更待何时?
他那清心寡欲的皇弟,原本生了一张极讨女人喜欢的脸,奈何他自己不好好利用,平白吓跑了那么多贵女。
没办法,皇族子嗣凋零,他再不帮忙那冷脸弟弟可能一辈子都娶不到王妃。
“爱卿平身,起来说话。”皇上语气平易近人。
暮远志并未起身,仍跪在地上道:“启禀陛下,小女……”
“年尾的祭天大典,敢问爱卿筹备的如何了?”皇上出言打断,语气不怒自威。
年尾祭天?眼下才八月,何须那么早筹备祭天大典?暮远志咋舌,断断续续道:“尚未筹备。”
“既是如此,还有闲功夫来此?”皇上端起案上茶杯,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面色稍显不悦。
暮远志看出皇上心情,不敢多言,只将身子伏低,整个人快趴到地上了。
自己和南安王相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暮远志只得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臣这就去准备。”说完退出殿中。
皇上看着安远侯离去的背影,多说无益,不如摆出皇帝架子,这些臣子反而安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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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这病瞒得过太医院院首,却瞒不过院首之女。那娇娇软软的小包子成日在他眼前撒娇晃悠,夜晚扑到他怀里抱抱,这谁受得住?
摔!这还怎么装!
眼见这病装不下去了,某夜,萧凌翻身将人制在榻上,欺身吻了下去。
既是提防不住,便将怀中人变成自己人好了。
白切黑皇子×娇软活泼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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