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娘家的那些地常年都是霍沧月在伺候,好不容易得了点空,李二娘还要叫她去河边挖蚌壳,所以小时候李二娘没给霍沧月留头发,剪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穿的也是李彦生淘汰下来的褂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姑娘家,反倒像是个毛头小子。
但是这几年听人说城里有洋人收头发,于是才让霍沧月留起头发来。
如今她那头发绑好,便跟着两个小鬼一路从村子里穿梭,竟到了村口边的大槐树下。
霍沧月记得李瞎子在的时候,就说这槐树留不得,木头边上站着个鬼,等于是个鬼守在村口看门。
试想用鬼来看门,那不就是人间地狱么?
但是村里的人都盼着五月花槐香,摘花做饭,如何舍得?所以槐树就这样留下来了。
如今长得粗壮,须得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完。
这会儿树下星火一片,茯苓被挂在树上,她男人李大宝躺在树下,满脸苍白,嘴眼发青发紫。
村里人说李大宝今晚回来后就一直不正常,家里请了水饭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最后是村长媳妇在床铺底下翻到诅咒娃娃,一口咬定是茯苓诅咒她儿子不得好死。
因为李大宝小时候拜了这村口的槐树当干爹,这就给抬到了树下,茯苓则被挂起来鞭挞。
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如今村长夫妻俩已经急得哭天喊地了。
“他今晚不是去隔壁村吃酒了么?分明是回来晚,撞了邪祟。”霍沧月害怕他们真把茯苓打死,也顾不上许多,只急忙站出来喊道。
只是声音一落,就李二娘一巴掌劈过来,“贱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还不赶紧滚回去!”
但霍沧月怎么可能像是从前那样逆来顺受?自然是躲开了,只朝村长夫妻道:“我干爹其实也教了我一些本事,你们要是相信我,让我试一试。”
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李瞎子原本是干哪一行的。
但是都晓得李瞎子长年累月都在外,能教霍沧月什么?所以自然是不信她,李二娘更是因为她躲开了自己的巴掌,气得咬牙切齿的,一副非得把她剥皮了的凶悍模样。
可奈何那李大宝状况越来越不容乐观,村长也只能敲了敲旱烟杆,死马当活马医,毕竟这是他最心爱的小儿子,于是做主朝霍沧月喊道:“那你来试试,要是治不好,拿你和这贱人一起挂树上去。”
霍沧月没半点犹豫,连忙朝地上的李大宝走过去,顺便捡起地上的树枝,围着他四周画了一个圈,大家也不知她要作甚?只忙退开些。
大伙只看到她画了一个圈,却不知道那个圈此刻其实散发着一道金色的光芒,齐齐朝着那李大宝照过去,随后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鬼魂就从李大宝身上爬起来,朝霍沧月愤怒骂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李大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就死了,可问题是他死会连累茯苓。不然霍沧月才懒得管。
当下只掐诀默念着最简单的驱邪咒,硬是将那鬼魂逼离李大宝之体。
鬼魂没想到霍沧月还有这样的本事,但又不甘心,见着霍沧月额头冒着细汗,便晓得她是穷途见匕了,起身意欲扑倒她的身体里,不想迎面就撞上了霍沧月的掌心,顿时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吸入其中。
霍沧月的掌心天生结罗,比人家那手指上的都还要圆,罗成网,可收复任何妖魔鬼怪。
也是运气好,这只是一只小鬼,如果是恶鬼的话,现在身体里的炁根本不够用。
而此刻将那小鬼收复,她自己也累得瘫软倒在地上。
但是却无人管她,所有人都朝着李大宝围了过去。
无他,只因那李大宝乃青壮年,阳气最为重,如果不是被小鬼哄骗,小鬼必然进不得他体内的。如今小鬼除去,他自然恢复得快,那青紫的嘴巴和眼睑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原本的血色。
大家确定了李大宝没事,如今说话口齿清晰,村长方朝虚弱坐在地上休息的霍沧月道谢,“想不到你干爹真教了你两把刷子,今天的事情就麻烦你,明晚到家里来吃饭。”
说着,便一起扶着李大宝回去了。
村里人也陆陆续续回去,李二娘还惦记着教训霍沧月,但现在看到霍沧月真懂得那些,也不敢贸然沾惹,只远远地朝她提醒道:“好好待你家里,不要出来招惹是非,你要是敢坏了阿彦的好事,回头老娘打死你。”
话那叫一个嚣张,只是一说完她就拔腿跑了。
茯苓还在树上挂着,霍沧月没理会她,艰难地起身,示意茯苓的俩女儿去树上解绳子,自己则在下面托住茯苓。
好不容易将茯苓放下来,原本虚弱的她已经累得满身汗了。
茯苓也半死不活地靠在身后的树杆上,她晓得是霍沧月救了她,可现在深受重伤的她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朝霍沧月道谢,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霍沧月看着她浑身的伤痕,心里难免是一阵难过,“你别怕,我去找些草药给你包扎伤口。”说着,拖着疲惫的身躯,借着那幽冷的月光,摘了不少野蒿回来,就在旁边的石头上捣烂,敷在茯苓那密密麻麻的伤口上。
野蒿有止血止疼的效果,敷上后,茯苓精神也好了些,“沧月今晚谢谢你。”
“应该的,我们都一样。”霍沧月没有去安慰茯苓什么要好好活下去的话,因为她知道茯苓的求生意志足够强大,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女儿等着她保护呢!
两人在树下休息了片刻,霍沧月便将她扶起,慢吞吞往村里去。
茯苓还是坚持要回家,哪怕那一家三口将她害成了这样,可她放心不下小女儿。
霍沧月也没办法,只能放她回去,自己则回了干爹的屋子里,继续休息。
身体里的炁太过于薄弱,能力又只有原来的百分之一不到,她须得好好休息。
倒进棺材里,眼皮很快就合上了。
东方破晓,日出金云,依山旁水的李家村也在清晨的雾澜中清醒过来。
不就一群穿着洋装小皮鞋的学生便在这村口下了马车。
李彦生也是三年没回来了,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归属感,再听到耳边同学们对于这个传统小山村的夸赞,脸上更是升起一阵阵自豪感,指着前面一处袅袅炊烟升起的瓦房,“那里便是我家了,大家可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