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林岁午在妹妹被母亲拽倒在地上的时候,就疾步冲了过来。

他将妹妹扶起来,护在怀里,抿着嘴瞥了母亲一眼。

虽并未多说什么,但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满与责怪。

赵晔亭此时也没心情再闭目养神了。

他睁眼瞧了可怜兮兮的小孙女一眼,语气和蔼道:“晚晚,乖囡囡,给祖父也拿两个窝头过来,祖父也饿了。”

“恩!”林岁晚回答得十分响亮。

但除了已经被她啃过的那个窝窝头外,她其实最多也就只能再拿一个。

林岁晚积极热情地先给祖父拿一个窝窝头过去。

她转身打算再跑一趟,给祖父再多拿两个的时候,却被祖父一把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怀里坐着。

林岁晚呆呆仰头,瞧见祖父一口下去就是小半个窝窝头,三、两口就将整个窝窝头吃没了!

看着自己啃了半天才啃出来的小小缺口,林岁晚发现本饿死鬼竟然被比下去了!

不行,我也要大口吃:“啊呜,啊呜……”

林岁午两只手搂了七、八个窝窝头过来,分别给了祖父和兄长一人两个后,他自己也坐在草堆上大口吃了起来。

林岁晓虽然吃得慢条斯理一些,却也并未露出任何异色,仿佛这粗糙的窝窝头,原本就是武安侯府常吃的饭食一般。

林晔亭余光瞧见后,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儿子虽然是担不起事的绣花枕头一个,但好在两个孙子都是有坚韧能吃苦的好儿郎!

林晔亭低头戳戳了孙女像小松鼠似的腮帮子,问道:“晚晚,窝窝头好不好吃?”

林岁晚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道:“好次呀!比阿娘给我喝的燕窝扛饿呢!”

林晔亭:“……”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孙女以前是靠喝燕窝扛饿的!武安侯府何时这般阔绰了?

林晔亭瞥了儿媳妇一眼,随后感慨道:“祖父当年还只是小旗的时候,那军营里的伙食也就跟这牢饭差不多!大半个月都见不着一回油腥,平日里只窝窝头是管够的,味道如何先不说,倒确实是扛饿!对了,晚晚,你这小肚皮装得下一个窝窝头么,可莫要吃撑了。”

“装得下,肯定装得下!”小饿死鬼为证明自己不怕撑,用力大大地又啃了一口:“咯噔!嘶……!”

林岁晚捂着嘴巴,疼得直吸气。

林岁午着急道:“怎么了,咬到石子了?”

林晔亭伸手道:“快吐出来!”

林岁晚将裹着石子的窝窝头,连同自己一颗带血的乳牙一同吐在了祖父手里。

林晔亭那原本处变不惊,即便被抄家流放也始终淡然镇静的脸上,此时终于露出几分动容之色。

他将裹着窝窝头的石子扔掉,却将林岁晚那带血的乳牙用衣摆仔细擦干净了,似有些难受道:“张嘴让祖父瞧瞧,原来是上边的门牙呢,没事,以后还会再长的,……按老规矩说,这换下来的上门牙啊,应该要放在屋檐上才好呢……”

林晔亭将林岁晚手里剩下的窝窝头拿走,抚着她的头顶,爱怜道:“你运气不好,出生得晚,这还没享着几年福呢,就要被带累得吃苦受罪了。”

林晔亭这话就像是某个开关一样,原本不敢也不能肆意颓唐悲伤的人,此时终于忍不住敞开宣泄出情绪来。

林岁午拉着妹妹的手,心疼得双目含泪。

林岁晓神色变得惨白,盯着林岁晚小小背影,眼里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懊悔,有愤恨……

炮仗似的赵华莹此时更是瞬间就炸开话。

她疯狂又歇斯底地扑过去厮打着白瑞荷,声音尖锐地咒骂道:“你这个贱人,自己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娼妇,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知廉耻的下贱娼妇!小小年纪就知道四处勾引男人,自己不要脸皮地沾惹上了,如今又不顾父兄死活地拍屁股走人,当真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畜生!不……,便是畜生都比她强一些!这种不孝不悌的小娼妇就该不得好死!你这个生了贱人的贱人也合该以死谢罪!”

白瑞荷柔柔弱弱地挣扎着往林绍年身后躲,哭得好不悲戚道:“大爷,您是看着昭昭长大的,她最是善良不过,绝对不是自私自利的性子。她与圣上本就两情相悦,说好了相守一生,可最后却被圣上辜负了!昭昭本就悲痛欲绝,再想到还要沦为妾室,她甚至恨不得自尽了去……,我原以为她后来是想开了,却没想到还是不甘心呢。”

林绍年将白瑞荷护在身后,毫无原则主见地喃喃自语道:“昭昭从来就善良心软,……也确实难为她了。”

赵华莹闻言,险些要气疯!

她神色扭曲片刻后,转脸也装得气弱起来,似回忆道:“当年长公主府花宴,人人都知道那是为撮合太子和王氏女而举办的,便是有贵女受邀参加,也都个个低调规矩得紧,偏偏就只有夕丫头装作不懂,自创自弹了一曲《化蝶》,硬生生抢了所有贵女的风头,这才引得太子一见倾心!”

赵华莹直勾勾地看着林绍年,心寒又心酸道:“相公,若是只论才情相貌,夕丫头在京城贵女里头其实也算不上样样拔尖吧,她若是肯老实缩着头,谁又能注意到她!她这贵妃之位,明明就是她自己招惹来的!可她如今逃婚了,却连累得阖府遭殃!相公,你心疼你的昭昭,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晚晚!她才只有六岁啊,却要跟着大人一道被流放北疆了!”

林绍年对自己四个子女都是爱护关心的,只是其中多寡各有不同而已。

如今看见父亲手里还捏着小女儿的乳牙,林绍年顿时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竟抱头痛哭道:“都是我平日太纵容昭昭了,都是我没教好她,我真是悔啊……!”

赵华莹跟白瑞荷母女斗了这么多年,刚开始只会被白瑞荷母女的茶言茶语气得大吼大叫。

到如今竟然也勉强学会了以茶攻茶,但到底发挥不算稳定,十多年来从来都是败多赢少!

今日能大获全胜,主要还是得归功与林岁晚的小乳牙,以及白瑞荷母女确实不占理。

不过,白瑞荷到底茶艺更高出了一大截,此时还想着要扭转局势呢。

她抬手深情又恍惚地抚摸着林绍年的脸颊,似支离破碎的水晶花一般,流着泪笑得凄惨:“我这辈子只有沦为妾室才能与心上人相守,我的昭昭也同样只有沦为妾室才能与她的心上人相守,呵,呵呵……,老天爷待我们母女真是何其不公呢?!”

“……”

“嘶……!”

林晔亭和林岁晚、林岁午祖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款牙疼的表情!

林岁晚甚至想大声辩驳:“老天爷或许待你不公,可你的昭昭却是有神仙在背后罩着的呢!”

林岁晓抬眼看着白瑞荷,慢条斯理地纠正道:“姨娘,您沦为妾室,主要是因为家贫,被父母卖身成了奴籍。还有就是,圣上亲封的贵妃乃正一品宫妃,品级比从一品武安侯侯爵还要高,不可与寻常贱妾相提并论。”

“……”

这个世界上,能打败茶艺大师的,估计就只有跟她关系疏离的直男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