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婳跟着买下自己的男人来到一个村子。
正是当午吃饭的点儿,地里的人们匆匆往家去,却都在看到李猎户身侧的女子时不由自主停下。
倾婳怕极了这样的目光。
她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角,头低下,恨不得整个人缩在男人背后。
李玄玘侧身,挡住了那些肆无忌惮的视线,平静无波的眼神淡淡扫过村里的人。
“李猎户,这女子是你家亲戚啊?”
李玄玘抓住身后女子的手腕,极为郑重地介绍:“这是我娘子。”
说完,李玄玘便带着倾婳离开,留村民们面面相觑。
倾婳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男人的步伐,不多时小脸便憋得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单纯累的。
到一棵大槐树前,李玄玘忽的停下。他一回身,这才注意到倾婳额角的碎发已经湿了。
“你……”他想说你可以叫我慢点,可又想到,女子不会说话。
默了默,李玄玘挽起一截袖子,用内衬给倾婳擦汗。
倾婳偏头躲了躲,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想到这人为自己赎身,便又红着脸凑回去。
柳二根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高大俊朗的男人深情脉脉地为美丽娇柔的女子擦汗,照柳秀才的话说,简直漂亮的像幅画。
前提是,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看好的女婿人选。
柳二根眉毛一竖,叉着腰质问:“大李子,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像落在画上的墨滴,柳二根一出声,李玄玘和倾婳之间刚升起来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
李玄玘挡在倾婳身前,“村长,这是我娘子。”
柳二根半天没眨眼,脑门子都憋出青筋来,发出一声高亢的疑问:“啥?”
倾婳刚试探着冒出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柳二根气呼呼地甩开大门,见李玄玘神情不似作假,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老婆子出来,大李子带媳妇儿来咱家了!”
李玄玘动了动嘴角,没说拒绝的话。
村长娘子柳张氏擦着汗跑出来,后头还跟着个活泼的小姑娘,“咋了咋了?大李子啥时候有媳妇儿了?”
柳二根瞪了眼李玄玘,头一瞥,没好气道:“今天有的!”
柳张氏生的富态,一瞅这情况似有不对,生怕自家男人坏事,一屁股将人拱到一旁,“去灶上瞅瞅鸡汤。”
柳二根敢怒不敢言,又瞪了李玄玘一眼,不甘地扭身去了灶房。
柳张氏一转头换上张笑脸,问:“这就是侄媳?”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倾婳一片乌黑的发顶。
李玄玘没有让开的意思。
倒是倾婳小心翼翼探头,冲着柳张氏抿嘴一笑,看得柳张氏和她身后的姑娘眼睛都直了。
“我天——”柳张氏捂住心口,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倾婳的手,不安分地摸来蹭去,“小娘子叫什么?打哪儿来的?年岁几何?”
李玄玘脸黑了几分,连忙从柳张氏手里夺回自家娘子的清白,张臂护在身后,“她不能说话。”
“是我在牙行买来的。”
柳张氏了然,皱着脸叹了口气,“可怜的小娘子。”
“吃饭了没?家里炖了鸡汤,用的你拿来的那只野山鸡,叫侄媳儿进去吃个饭,认认门。”
李玄玘想到家里空空的米缸,没有迟疑地点头,“多谢婶子。”
倾婳跟在男人身后进了村长家,心想,原来这个男人叫大李子。
柳二根重重将鸡汤墩在桌上,“一个个只知道干等着吃,丁点儿不知道体谅我这把老骨头。”
倾婳不好意思地垂头。
李玄玘站起来。
柳二根吓得往后一缩,梗着脖子质问:“你想干啥?大李子你还想朝你叔动手?”
李玄玘不解,“我去端饭。”
柳二根:“……”
柳小菊噗一声笑出来,拍着大腿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爹你太丢脸了!”
柳二根哆哆嗦嗦指着柳小菊,“你看你哪有个姑娘样?”不然哪至于他看好的女婿都抓不住?
柳张氏端菜进来,见状出声:“行了,饭菜都齐活,吃饭!”
今天柳家吃饭的只有三口,加上李玄玘和倾婳这对新婚夫妻,一共有五口。
人都落座,柳小菊屁股拖着凳子想挪到倾婳旁边,被柳二根一眼制止,“吃你的饭!”
柳小菊不甘撇嘴,泄愤似的大口炫肉。
李玄玘将饭菜往柳小菊的方向推了推。吃吧,吃着东西就注意不到他家娘子了。
柳二根看到这个小动作,脸一黑。
大李子这啥意思,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怎么有了娘子还放不下他家小菊?
真是看走眼了,亏他还想让大李子当女婿。
饭桌上暗潮涌动。
倾婳丝毫不知。
初来乍到,她此时满心的不安,只敢夹自己跟前那盘野菜。
倾婳吃饭秀气,小口吃饭小口喝汤,全程不发出一点声音。
见她这样柳小菊下意识就放低了吸汤的声音,柳张氏也不敢再叭砸嘴。
只有柳二根跟个傻子似的,吸汤的声音震天响,活像八百辈子没吃过肉。
柳张氏没好气地捅了他一下,“小点儿声!”
柳二根一口肉噎在嗓子里险些没背过气去。
这死婆娘,他不要面子的啊。
吃完饭,李玄玘和柳二根夫妻收拾厨房,柳小菊终于摸到了接近倾婳的机会。
倾婳对着圆脸圆眼睛的可爱姑娘笑了笑。
柳小菊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些,“你长得可真好看,就跟画上仙女似的。”
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倾婳脸颊微红。
柳小菊的眼睛像黏在了倾婳身上,“我叫柳小菊,你叫什么呀?”
倾婳张了张嘴,她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做出口型,“倾、婳。”
“花…花…小花?”柳小菊左右晃着脑袋,“我是小菊,你是小花。”
她蹦下凳子,跑出去喊:“爹,娘,她说她叫小花,小花姐姐!”
倾婳连忙摇头,然而柳小菊已经看不到了。
李玄玘冲到院子里,手上还拿着盘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堂屋里的倾婳。
倾婳羞愧低头。
她不能说话。
灶房门口一左一右冒出两个脑袋,柳张氏问女儿,“你没听错吧?”
柳小菊点头,“没看错!小花这样说的。”她无声地张嘴,模仿倾婳刚才的口型。
原来是看到的。
李玄玘放下盘子,手胡乱捏着衣角擦了擦,去捉倾婳的手腕。
“你别哭。”李玄玘不常说话,所以也不怎么会说话,“我教你写字。”
倾婳轻轻点头,又摇头。其实她会写字,还认识好多的字。
李玄玘没看明白,刚想问这时柳张氏拿着东西过来,“大李子你家的粮应该吃完了,这些先拿着,别饿着小花。时候也不早了,快带着小花回家休息休息,晚上还来婶子家吃。”
李玄玘接了粮食,“多谢婶子款待。晚上我和小花就不来了。”
他吃得多,刚才二根叔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走的时候倾婳无声地对和善的柳张氏说了声‘谢谢’。
李玄玘牵着倾婳离开,朝着不远处的大山脚下去,那是村里上一个猎户的屋子,已经空置了十多年。
后来他被村长捡回来,向清河村租了那处房子。
李玄玘打开门,向倾婳介绍,“这是我们家。”
倾婳好奇地向院里望了望。
这处房子很大,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侧屋。正房窗前栽了一棵巨大的槐花树,树冠又高又厚,几乎盖住了三分之一的院子。
仲夏时节,槐花正盛,绿叶点缀在洁白的花间,风轻轻一吹,鼻翼间就满是槐花的清香。
倾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见她喜欢那棵槐树,李玄玘搬了凳子在下面,“小花,过来坐。”
倾婳拘谨地只坐了凳子的一角,听到男人喊她小花,忍不住想要纠正。扯扯他的衣角,倾婳随地捡了根树枝,在地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李玄玘跟着一起蹲下,看到买来的娘子竟然会写字,眼睛微微睁大。
“倾、婳。”他偏头,看着倾婳的眼睛,似是在询问,“你的名字?”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
倾婳不争气地又红了脸。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被念得这么好听。
手中的树枝被抽走,倾婳回神,看到男人也在地上写字。
——李、玄、玘
“这是我的名字。”李玄玘说。
倾婳在心里偷偷念了几遍,有些拗口,幸好她都认得。
“好听。”倾婳在地上写下。
李玄玘抿了抿嘴角,心里忽的冒出一股难言的愉悦,脱口而出:“婳婳的也好听。”
倾婳惊得红唇微张,反应过来后红透了整张脸。
那抹红像擦了胭脂似的,好看得煞人。
李玄玘偷偷看了好多眼。
“我去烧水。”他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娇瘦的倾婳,她握着树枝的手一紧,脸上的霞红褪去,一片煞白。
她们刚认识就要……
可是,倾婳抿紧红唇,李玄玘为她赎身,把她当成了娘子,还在官府登记了婚书。
倾婳内心忐忑,没了赏花的兴致。
水很快就烧好。
倾婳仔细地清洗这些天身上的污秽,不多时一桶水就变了颜色。
倾婳羞地咬唇。
好在李玄玘心细,房里备了两个桶。
李玄玘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心跳突然快得不受控制,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燃烧,让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这种焦躁愈演愈烈,身后的门被打开,李玄玘腾一下站起来,视线定在倾婳刚出浴白皙红润的脸上。
那东西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倾婳捏着衣角,手心不住冒汗。
至少……至少这个人,比……比上一届的探花郎还要俊朗,她她她不亏。
想是这样想,倾婳积攒的几分勇气在李玄玘如狼似虎的眼神下瞬间溃败消散,迷蒙的杏眼里浮上层层雾气。
李玄玘喉结微动,强迫自己动动脚步,好进屋去收拾水桶。
不想他一动,一个柔软散发着馨香的身体扑过来。
李玄玘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得了,扣着怀中人的后脑勺狠狠压在那抹红唇上。
倾婳:“……”脚滑了!
瞬间被夺走了呼吸,倾婳脑袋一片晕晕乎乎,只记得自己像小孩儿似的被抱进屋子,放在床上。
单薄的床板吱呀作响,从日上中天到繁星共月,叫嚣了一夜的虫鸣声声声渐弱,日光熹微,晨露啪嗒滴在土壤中。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了。球球大家点个收藏,收了不看也行,球球了宝子们o(╥﹏╥)o
先说明一下,女主穿越+穿越后失忆,是个半土著半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