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北城铁西大院。

其实在林宛宁嫁去东州前,顾家齐就回了国。

并且一回来就担任了北城大学的团委干部,可是才上任不久,顾家就吵翻了天。

“好好的,下什么乡?还去长岭,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那个小妖精?”

顾妈气的脸色通红,随手抓起桌上一只素雅的青花瓷茶杯正想砸掉,吓得顾家齐连连摆手劝阻道:“妈、妈你冷静,这杯子可是去年舅舅特地从广省给你背回来的,绝版,砸坏了可没有了!”

付红云咬牙切齿,攥紧茶杯的手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这时,一直在书房看文件的顾钧,听了半天娘俩的动静,终于坐不住了。

“红云、”

顾钧推门而出,一声红云,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顾钧和付红云是典型的包办式婚姻,两家门当户对,父母做主,在顾钧都没见过付红云面、并且已有初恋的情况下,就订了婚事。

年轻时,两口子都互不相让,也好几次闹到差点儿离婚的地步,可是偏偏有了儿子后,俩人都爱极了自己的独子。为了孩子,忍到现在,尤其是付红云,年纪大了,反而没什么心劲儿和男人吵吵了。

况且顾钧在第一机械厂工作多年,如今已经升到厂当委书记的位置,位高权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在单位当惯了一把手,脾气秉性也变得老成持重了许多。

他发了话,一家人自然没有人再敢置喙。

付红云肉眼可见的冷静了许多。

“你要相信,咱们儿子不是那种会胡来的孩子。”

顾家齐是顾钧的独生子,顾钧思想传统,视他如眼珠子般宝贵。

天底下老子爱儿子天经地义,更何况顾家齐从小到大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十五岁上工农兵大学,十八岁被委派出国交流,二十岁就担任了名牌大学的团干部,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他向来是顾钧的骄傲。

“你过来。”

顾钧是典型大男子主义的人,话少,不怎么管家务,除了儿子的事,在家里也不怎么和付红云交流。

如今连儿子的事业大计,也不和付红云探讨了,而是关上门爷俩在书房说悄悄话。眼见着插不上嘴,付红云气的脸色铁青,但她深知自家老男人的脾气,只能无奈等着。

“爸,我单位其他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都下过乡,上次竞选,院里直接拿下乡经历做为考核凭据。你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流行那句话嘛,叫下过乡留过洋,干部堆里排上榜。我觉得,下乡也算是给自己镀金的一种方式,那些土老帽不是整天背后说我不知基层疾苦吗,现在我补上这段履历,以后就没人敢说我什么了。”

顾钧微微沉吟,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他自己摸爬滚打多年,知道下乡当知青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样吧,我再单位去动员一批年轻人,回头跟你一起去。”

顾钧担心,儿子一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吃亏,更何况,又是东州那种民风彪悍的地区。

顾家齐瞬间乐开了花。

“你小子,别高兴太早,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还惦记着林家那个丫头?”

顾家齐有些心虚道:“哪有?”

“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不申请去临近省下乡,偏偏跑那么远?”

知子莫若父,顾钧一语道破了儿子心里的小九九。

但他却没有斥责自家儿子,而是严肃叮嘱道:

“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理解你母亲对你的良苦用心。我当初只顾着工作,四十岁才有了你,现在我年纪已经大了,你才刚刚步入社会,将来我退了休,你指望谁来提携你?林厚德那个老油条吗?当初你小时候我们和林家定亲,也是觉得那时林家老爷子在,林厚德能仗着他家老爷子往上走,谁想到林仲勋走那么早,林厚德是个不成器的老滑头,只知道趋炎附势,一点正经本事没有,这样的岳父别说帮你,不给你添麻烦就算不错了。儿啊,爸这话说的直白难听,你别怪爸妈心狠,这就是社会。”

一番话,说的顾家齐垂下了头。

顾钧眸色深沉,即使内心波涛汹涌,但是这么多年官场沉浮,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望着儿子的时候,眼光幽深,冷若寒潭。

他曾经也像顾家齐这样,年轻时深深的迷恋过一个人。

如今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了他唯一的儿子身上。

“爸,我知道了。”

顾钧看着蔫了吧唧的儿子,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

“我同意你去东州,但是你给老子记住了,你只是下去混混资历,切不可搞出什么有损害你名声的事情来,任何人都没有你的前途重要。”

末了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

“在林宛宁这件事情上,把握好分寸。”

顾家齐走后,顾钧才沉沉的仰在了那张宽大的真皮椅子里,心里愁肠百转千回,为了儿子,他不得不由着付红云跟人悔婚。谁料这小子随了他,既然难忘旧爱,就先由他去吧,否则遗憾痛苦一辈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忍心,幸而林宛宁那丫头嫁的是一个无财无势的乡下泥腿子,就算跟秦家沾点远亲也不能把他顾钧的儿子怎么样,谅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松庐镇派出所。

说是派出所,其实就是一座低矮的民房,旁边挨着镇上的邮局,林宛宁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正好镇上负责送信的小哥出门,他见到林宛宁后立刻笑嘻嘻的上前打招呼:

“你就是城里来的小林姐吧?我媳妇前天才从你那儿给孩子买了药,这里有您一封信。”

林宛宁一边寒暄,一边从他手中接过来信。

她不认识家里人的字迹,想着林家估计也没什么事,就没急着拆开看。

“走了啊,多亏了您的药了,祝您生意越来越好!”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哪怕是乡下的,也有一种认真又朝气蓬勃的气场,明明骑着破到哪哪都不响的公家自行车,穿着缝着补丁的工作服,依旧是满面春风积极向上。

林宛宁心情受他影响好了许多,一只脚正准备踏进派出所,却见秦啸已经昂首阔步的从里面出来了。

这年头,流氓罪可是很严重的,林宛宁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一场乌龙。

“你没事吧?”

“老子能有什么事?”

秦啸像个没事人一样往林宛宁怀里塞了一个饭盒,她闻着不是烤地瓜,打开一看,是一份叫着辣椒油、红脸润弹的蹄花儿。

“你、”

林宛宁和通风报信的小跟班面面相觑,少年是跟秦啸一个大队的发小,他禁不住好奇,立刻上前问道:“四哥,他们都说你犯了流氓罪被抓进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放他娘的狗屁!”

秦啸立刻黑了脸,一把揪住他衣领,差点儿连人一块拎起来:“老子像流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