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梦中惊醒来的裴远大口喘着气,平安见到他这样忙把热毛巾递过来。
“爷您做噩梦啦?快擦把脸。”
裴远捂上了热毛巾,才从瑰丽的梦境中回过神,漱了口,灌下一大杯热茶,心跳得没那么快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前还从心底鄙夷江望川什么一见钟情,分明便是见色起意,如今自己身陷其中,人生之前的坎坷都比不过这段时间的心绪不宁,坐立不安。
江望川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敢看裴远,他猜出了了裴远对周莹莹的心思后,不知如何和他相处。
为他高兴,这棵二十年的铁树终于开花,他开花了,那他自己怎么办,周姑娘又不是物件能够拱手相让。
他一开始宁可相信裴远真如外界传闻对自己有意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一边他视为亲兄弟的裴远,另一边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中眼的姑娘。
他他想再猜测下去,决定要同裴远说清楚。若他真有这个心思那便各凭本事看谁能讨周姑娘欢心,若无意,他能放下疑虑不用每日躲着他。
裴远这些时日心思全在周莹莹身上,居然没察觉出来江望川同他生疏了许多,今日叫他一起喝酒,正好他烦乱,得借着醉酒来暂时逃离一会。
两人自顾闷头喝酒,酒过三巡,彼此微微有了醉意,江望川眼神有些飘忽。
“裴大哥,你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裴远不说话,只是脑海中只浮现周莹莹悄悄吃他送那碗甜汤的模样。
他之前认为娶妻应门当户对,明事理识大体,夫妇两人能相敬如宾。
直到遇到周莹莹,他想着怎么能让她多对他笑,看不得她哭,奢求能见她一面,喜怒哀乐被她牵着,娶她,那是不敢肖想,想他当初还大言不惭要纳她为妾。
裴远连续喝了三杯酒,还要再倒被江望川夺去了酒壶。
“你喜欢周姑娘?是不是?”
“我…”裴远一惊,手中酒杯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桌上。
“果真,你真的也对她…”江望川把酒壶揭开盖子猛灌一口。得知真相,他来时还抱着一丝侥幸,此刻完全意料之中,颓败的灌自己一大口酒。
“我也不知是不是对她…?她如今视我为猛兽,避之唯恐不及。”裴远索性说开,没人能同他说这些,江望川此刻成了他倾诉的最好对象。
“你欺负她了?”江望川七分醉意,摇晃着站起来要来拉扯裴远。
“欺负?你喝醉了?”他这样算是欺负她吧,裴远酒越喝越清醒,他怕江望川摔倒,还扶了他一把。
“我没醉,我告诉你老铁树,就算周姑娘不钟意我,她钟意你,你也不许欺负她,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江望川抓住裴远的手臂,发出带着酒气的威胁。
“我不会欺负她。”裴远此刻没去计较江望川叫他老铁树,他只听那句周姑娘钟意心里苦涩,周莹莹不要说对他有好感,就是平常闲聊几句话都不可能。
“我要和你公平竞争,看谁能得周姑娘青睐,我可先和你说…”江望川打了个酒嗝,扫开裴远扶住他手。
“我没醉,我要和你公平竞争,你不能近水楼台,做些小动作,不然兄弟都没得做。”江望川脑子越来越迷糊,还是记得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出口。
“好,我们先回去。”裴远想着他不知有没有资格公平竞争,认命的扛起醉酒要高歌一曲的江望川,这人没想到酒量差,这酒品也一言难尽。
多亏店小二搭了把手,裴远才把江望川给扶上马车,赏了小二锭碎银,交代他好生将人送回家。
五分醉意的裴远也懒得再去为自己叫辆马车,今日喝酒临时起意,他是坐着江望川的马车同来。
满街大巷都是临近春节的喜庆,时不时有小童穿的圆滚滚提着花灯从巷口窜出。
裴远给他们让了道,听他们发出孩子清澈天真的笑声,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日后他要有孩儿了,也要叫他笑得这般,不像他,记事起,逢年过节等他的只有冰冷的戒尺打在稚嫩的手掌上,一宿一宿的独自跪在祠堂中。
只因他多说了一句话,笑得大声些,这些责罚常年伴随着他,父亲不愿意看见他,连同他的一言一行,父亲都觉得刺眼。
宋氏,她并无苛待自己,每当他受罚,她如同眼瞎耳聋,不闻不问,看戏的好歹还能为之共情红了眼角。
那时祖母时不时去庵堂小住,祖母不在的日子里就是他受难日。
已经好久不曾想起小时候那段惊慌失措,哭着求母亲灵位带走他的日子,看来这酒还能勾起人的伤心事,还有这么多人嗜酒为命。
集市上热热闹闹,每年难得这几夜不设宵禁,莫说孩童,大姑娘小伙子都趁机出来逛逛。
“爷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从番外来的,买几只回去送给夫人玩。”热情的小贩见裴远穿戴不凡,他这摊子都是些北方来的玩意,稀奇不贵重,要价高,吆喝了大半晚没卖出去半只。
裴远只望一眼那摊位上形色各异的小玩偶便顿住了脚步,这些用泥捏的小动物活灵活现,他记得周莹莹好像是属兔子,他手上摩挲着一只泥兔。
“爷眼光真好,这可不是普通的泥兔,您看上头还上了色,火炉子里烧了三天三夜,最绝的是这兔子还是一窝,您手上这只是大的,还有一窝小兔。”摊贩说的口沫横飞。
“包起来吧。”裴远听不真切,他脑子里酒意上来,只想着这个送给周莹莹不知她会不会喜欢,小贩说的大兔小兔一句也听不清。
“好嘞爷,小的这就全给你包起来。”摊贩眼疾手快把摊子上的兔子全包了起来,就怕这个大主顾只买手上那一只,他今晚就算白忙活了。
吹了冷风,这时候酒劲上来,裴远提着一包泥兔,脚步沉稳,若不是靠近他身旁闻见浓烈的酒气,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醉了七八分的人。
天气寒冷,周莹莹都打算躺被窝里了,敲门声响起,这冬夜寂静,她在屋子里头都能清晰的听见。
“姑娘,奴婢去看看,这么晚了只怕是老夫人屋里的。”红樱刚给周莹莹铺好床榻。
“好,若是送东西的就说我都有了。”周莹莹真心感激这个裴老夫人,怕她冷了,衣服不够,自她庵堂里回来,一日要差丫鬟送来几次东西。
没一会,红樱推门进来:“姑娘,是送东西的,不过不是老夫人,是世子爷,他交给奴婢这个后就离去了,说是送给姑娘的新年礼。”
“裴远?”周莹莹惊讶得直呼他姓名,他自从她从庵堂里回来就行事奇怪,自己又惹他哪里不高兴?
“姑娘快看,是小兔子!”红樱把包袱放在桌上,包布露出半边里面东西,是形态可爱的大大小小兔子。
周莹莹闻言走近,女孩子哪有不爱这些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她心里正想叫红樱把东西收好明日再还给裴远,这个看了一眼又把它们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有些舍不得还他。
裴远把兔子交给周莹莹的丫鬟后转身就走,可以称得上用跑,他怕她拒绝,颇有些落荒而逃。
别人醉酒是一上床就睡,他是越躺越清醒,江望川今日对他说的话回荡在耳中,那句要同他公平竞争,他不知怎的对周莹莹这点很放心,她不会喜欢江望川。
她也不喜欢自己,唉!睡不着他干脆起身,翻出了他之前瞧也不瞧一眼的诗词,妄想在诗词里寻出如何叫周莹莹对他改观的办法。
那些缠绵悱恻的诗,情意绵绵的词,直叫他看得胸膛滚烫。
原先他怎么读不出这些写得是什么,真道是有情之人看什么都有情,苦笑一声把书扔了,漫漫长路,夜正黑。
周莹莹还是决定把兔子还给裴远,她不舍得把玩了半夜,若不是裴远送的多好。
昨夜熬到半夜酒醒了才睡的裴远,今日已是是除夕,府中到处张灯结彩,今年看着倒是喜庆。
半路遇到周莹莹,看清她手中的东西,抿紧了唇看着她,她这是明显在等他。
“世子早,昨夜丫鬟同我说你送来了这个。”周莹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早点把东西还他可以早点回去喝热茶。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世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般不常见的物件不用说也知道金贵。
“不值几个钱,你不要就扔了。”裴远深呼一口气后道:“谁说你无功?”
撇下还不成东西的周莹莹,丢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自己走了。
本来就是还东西,这下还得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周莹莹看看手中的兔子,又看了看裴远远去的背影。
她做不到把这窝兔子塞去裴远怀中,更加不会扔了它们,只带着三分确幸七分为难把兔子抱回去。
大不了送他些回礼,要这么贵重的她可送不起,那红樱跟着自己学刺绣,绣了好多香囊,要不回去给他挑个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