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裴远一想起江望川说他老,这都叫什么事,烦得他左右横竖怎么躺都不舒服。
周莹莹同红樱收拾了大半天才把江望川送过来的东西都归拢好,这粮油米面她又不用自己开火,送去了庵堂后厨。
若是没有那日的噩梦,她或许还能接受江望川的情义。
可惜,看着他送来的这么多东西,退回去又退不了,只把东西都送去了庵堂,当是也为他祈福,愿他早日觅得良配。
布匹棉被倒是她如今差的,她只留下和红樱一人一床被子,其他的也都送去分给众僧尼。
还有些果子糕点,她三餐吃得饱,平日里都是抄经书绣花,也不觉得饿,让红樱把糕点和庵堂里的小尼姑们分食。
晚上,盖着柔软的被子,窗边燃着火热的红炭,有雪落的声音,一墙之隔恍若两世。
裴远和江望川又出现在大街上,商户们看昨日这两个阔绰的公子又过来,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希望再给他们来一句,全部要。
江望川今日来给妹妹取定做好的首饰,她心心念念了好几日,宝贝这套头面,不舍得叫下人来拿,怕磕碰到,央求江望川下了朝帮她带回去。
江望川推托不得应承,他一人才不愿意进这女子首饰铺,把走在前头的裴远硬生生拉过来陪他。
还邀功自己昨日多艰辛,裴远无法,昨日确实找他帮忙,不就进个做金玉的铺子,好似上战场。
“两位爷好,爷要买些什么物件,今日来了一些上等玉器,要不要选两个送给夫人?”大掌柜见来人穿戴不凡,亲自上前接待。
“这是江府姑娘要的头面,都做好了没?”江望川拿出凭据。
“原来是江公子,您叫小的给大姑娘送去就好,劳烦您走这一趟。”大掌柜接过凭据也没看立马笑道。
“无事,我们刚好路过。”江望川左右环顾,这女孩子家的东西就是精致,一大圈都是叫不出名字的。
“两位爷请稍坐片刻,这就给大姑娘把头面装好,小邓子,快给客人上茶。”大掌柜招呼着他们进了内室,内室也是一个小而精致的展厅,这里放的首饰更加精贵。
“好,包好点哦,车磕碰到了。”江望川忍不住再提点,要不是怕磕碰妹妹也不用叫自己亲自来。
“那是,爷放心,磕到一点给大姑娘再做一套。”大掌柜看热茶送上来便告退亲自去看看头面包好装进特制首饰箱。
裴远喝了半盏茶还没好便起身看那些玉器,一支玉兰花簪子引起他注意,他只觉这上好的玉质和精细的雕工和某人气质很配。
“什么好东西,看这么入神?”江望川走到裴远身后,他也一眼看到那玉兰簪子。
“这支玉簪不错,周姑娘戴起来应该好看,掌柜的,掌柜的,这簪子多少银两,给我包起来。”江望川对着门口喊道。
“江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刚从南域来的天然玉石。
上好的玉石只取这一块颜色最通透的,这雕刻的还是丰州有名的大师,公子买回去尊夫人必定喜爱。”大掌柜小心托起玉簪递向他们面前。
“这个给我包起来。”江望川听得此物珍贵很是高兴。
“好的,公子,这簪子原本要一百八十两,公子也是老熟客了,一百五十两就好。”大掌柜又做成一笔买卖,笑得脸上开了花。
“好,银子,咦,我忘了带银子出来,裴大哥你带银子了没?”江望川摸了摸空空的衣袖难为情的向裴远求救。
“没有。”裴远把手放到背后,面色平静。
“江公子先拿过去,银子再差人送来或小的过去拿都可以,不必现在就付账。”
大掌柜看多了,这些金贵的公子哥哪个出门带银票的,他这账本上都是这些达官贵人记账。
“无事,簪子在这又不会长脚跑了,我回去送了头面给妹妹再拿银子过来。你先先给我包好。”这是他想送给周莹莹的,不想记在江府的名下。
“好的,爷,姑娘的首饰包好了,爷空了再过来。”大掌柜高兴得送了两位大爷出去,这簪子卖了出去,又狠赚了一笔。
大掌柜喜滋滋的喝了一大壶茶,刚放下茶壶,刚才同江公子一起来的公子又折返而来。
“把刚刚的簪子包好给我。”裴远掏出衣袖里的银票,他同江望川分开后立刻转身过来。
“好的,好的,爷,簪子包好了,爷小心拿好,爷慢走。”大掌柜手中拽紧银票,弯腰欢送裴远离去。
这些公子哥就是阔气,这能抵普通人家一年花销的簪子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掏银票。
周莹莹这几日都过去太妃那里,静安太妃懂得多不仅经文佛法精通,品行言谈也是周莹莹想要达到的境界,不禁吸引着她靠近。
“师父,你怎么了?”周莹莹正高兴得拿着新抄写的经文过来讨赞赏,见太妃没有坐在以往的蒲团上,闭着眼睛靠在长榻上,赵嬷嬷在帮她擦着脸上的细汗。
“娘娘这是老毛病了,头痛,一犯起病来坐不下躺不好。”赵嬷嬷看太妃难受,心疼的红了眼眶。
“御医也没有办法吗?”周莹莹接过赵嬷嬷的毛巾,重新放进热水盆里拧干。
“早先御医开的药还有用,如今吃不吃都一样。”
赵嬷嬷起身让给周莹莹,她如今年纪也老了,昨日半夜娘娘不舒服她起来伺候了大半夜,如今身子有些吃不消。
“赵嬷嬷你也累了半天,您告诉我怎么伺候娘娘,这边我来照看娘娘就好,你也回去休息,娘娘还要靠你照顾。”
周莹莹劝道,赵嬷嬷脸色也不比太妃好到哪去。
“我就在隔壁厢房,娘娘有事就来叫我。”赵嬷嬷也不再推辞,她现在可不能也一起倒下,她还得伺候太妃娘娘。
“红樱,你送嬷嬷回房再去和厨房要些热水。”
周莹莹自小照顾母亲多年,母亲也时常犯头疾,她总是帮母亲按压头部,不知是真有效果还是母亲为了不让她担忧总说好了很多。
她帮太妃脸上的汗水擦干,又擦干自己双手,莹白的指腹按压在那张虽刻上了岁月痕迹,依旧可见年轻时貌美容颜的脸上,一触及那跳动异常飞快的额头双侧,太妃难耐的痛哼一声。
周莹莹轻揉那里,看来她猜对了,真的和母亲一样,头疼总是疼这两侧。
太妃紧皱的眉头渐渐松散,她费力睁开眼睛。
“娘娘你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喝口热水。”周莹莹欣喜的问道,她不敢做太大动作,太妃枕在她膝盖上呢。
“好。”太妃疼得浑身脱力,喉头干渴。
喝了一盏热烫的水,通身舒畅了些,这才发现周莹莹抱着自己在帮自己按摩疼得发涨的额侧。
她如今头没那么疼仍无力说些什么,就着红樱手中端着的杯盏喝了满满一杯,软软躺下闭上眼睛,这会是真的安睡过去。
周莹莹也拿不定主意是自己这按压有用还是这太妃疼太久了缓过来,也不敢离去,也不敢再按压吵醒太妃。
她轻轻把太妃头部枕在软枕上,让红樱自去忙,取出红樱为她带来绣样,坐在太妃身前绣着还差一两瓣的花朵。
这是她为裴老夫人准备的寿礼,除了抄写的经文,就是这花开富贵,白鹤嬉戏的贺寿图,都是她一针一线的绣出来。
江望川拿着妹妹十分看重的头面回去还她,趁机和妹妹劝到裴远不是他良配,无关家世,就他只是待江望月如同妹妹,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
江望月听罢直愣愣的看着新做的头面,蝴蝶的金钗栩栩如生,戴在鬓发上如同蝴蝶活了过来展翅欲飞。
金钗蝴蝶如何生动,她装扮的怎样,她最想被看到的人却不会多看她一眼。
江望川见妹妹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也不再说她,情动不是一朝一夕,让妹妹自己想想。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叫上小厮带上银票,直奔玲珑阁。
玲珑阁大掌柜看见江望川,还以为那江姑娘的头面或是玉簪出了什么事,叫上伙计好好接待他正商谈的顾客,连忙上前迎候。
“江公子这是簪子夫人不喜爱么?”大掌柜笑着迎江望川进来。
“什么夫人,掌柜的,银子我带来了,快把我的簪子拿出来。”江望川示意小厮把银票掏出来。
“这簪子公子不是买了回去了吗?”大掌柜一头雾水。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是同你说回去拿银票么?”江望川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同公子一起来的那位高高的公子,出去了片刻就回来把簪子买回去了。”这大掌柜搞不明白了。
“裴大哥,他怎么会买这个簪子?”江望川自言自语,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全身一震,如同被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难怪裴远这些时候太过异常,太不像他行事,原来他也对周姑娘有意,知道真相的江望川像被暴晒的白菜,整个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