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月白就丧气地板下脸,他娘焦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自己一人回?来了?”
作为母亲还是?更了解自己孩子一点,刚才?小白一回?来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登时就没心?情和朱婶子八卦了。
月白扁扁嘴:“别提了。娘,快把我扶进去,我快痛死了。”
尾椎骨还是?痛,月白只好?趴在床上,他娘看他这般模样,黑着脸问:“他打你了?”
“打我倒是?没有?,他不?敢,这是?路上被人撞的。不?过娘,我在那?个家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月白抽了抽鼻子,本来之前一想到要回?家找娘主持公道还哭了好?几次呢,结果?路上被人撞哭,哭够了之后,现在简直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八卦一样,根本没心?情哭了。
月白一边咔擦咔嚓的啃着自家种的新鲜黄瓜,一边向母亲倒着苦水。他边说边吃,等到说完了,一根黄瓜也被他啃完了。
听完后,他娘道:“嗐,我当多大点事呢。”
月白道:“这还不?大么,我都不?想和他过了。”
他娘神秘一笑:“你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你爹一直听我的吗?”
月白:“为什?么?”
“其实之前我也和你一样,刚嫁进来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碰,后来发?现你奶奶每天都针对我,不?止给我安排些?又苦又累的活,还总是?在你爹面前说我不?干活。”
月白从小就没有?奶奶的记忆,但偶尔从父母的讲述中?还以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后来呢?”
“后来我就和她斗智斗勇啊!她不?是?总说我坏话吗?那?我不?坏白不?坏。她说我不?干活,我还就偏不?干了,等到你爹快要回?来时我再?去干,再?在他面前表现一番我的劳累,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每天在他面前告我状的你奶太小心?眼了,同时我也在街坊四邻面前打好?关系,故意在他们面前给你奶送些?好?东西,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孝顺的人,就算她在外人面前说我坏话也不?会有?几个人信了。”
月白听得眼睛都亮了,比了一个大拇指:“高,娘真?是?高!”
“你这点小手段啊,还嫩着呢。早知道在你出?嫁前就多教教你了,瞧这段时间小脸瘦的,下巴都尖了。”月氏心?疼道。
“嘿嘿,那?我要吃娘做的肉。”
“好?,马上就让你爹买去。”
下午,太阳低斜,清风吹拂,一阵一阵的风从山顶上荡下来,月白在家里趴了一下午,身子早就僵了,于是?和母亲一起出?了门。
从山上吹下来的风向来是?比较舒适的,像情人的手在温柔地抚摸,走了一圈,月白却发?现了有?些?陌生,他指着一个方向问:“娘,那?是?哪里?怎么起的这么高?”
“是?郑家。啧,你还别说,当初是?不?是?娘棒打鸳鸯了?”想起郑成安那?人为了儿子连命都不?要的情深义重,再?看着短短时间就恍若翻天覆地般改变的郑家,她对着儿子打趣道。
“早知道他那?么会赚钱把你嫁给他不?也挺好?的。”
“郑成安?他竟然能盖起那?样的房子?”吃惊过后,他听到娘的话,赶紧摇头,“我才?不?喜欢他呢,上回?他在县城里竟然还凶我,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就让他和丑哥儿过一辈子吧,最好?生的孩子也是?个小丑哥儿。”
原本月白是?有?些?不?忿的,觉得自己高傲一生,怎么可能嫁人了过得还没有?在村子里好?,于是?拼命想要在别人身上展现魅力,找到熟悉的被追逐被艳羡的感觉,结果?却被郑成安无情地拒绝,那?时他确实心?情暴戾,恨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连带着也把他恨上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母亲的开导,他心?中?妙计丛生,斗志满满,一心?只想着如?何回?去和他那?个婆婆斗智斗勇。
不?过听着母亲不?断在自己耳边说他那?个房盖得多好?看,家里挣了多少钱他也很不?舒服,正打算眼不?见为净绕着他家走呢,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
月氏大概一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又是?老?耿闹事吧,中?午在郑家吃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听说最后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月白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活该!”
乔云的遭遇作为容易遇到同样处境的月氏来说还是?很能共情的,她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有?什?么好?可怜的。”月白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别人说他可怜,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觉得遇见这种事也不?过是?命运使然,仿佛只要有?了这句可怜,他就能咬着这两个字啃完这辈子,“他既不?会讨好?丈夫,又不?敢反抗压制住他,还不?都是?自己作的。要是?我,哼,肯定让他见不?了明天的太阳。”
月白沐浴在暖风中?,宽大的衣袖随着微风吹拂,整个人被余晖镀上一层红金似的光,说起这句话时他整个人神采昂扬,眉眼生动极了。
其实这样的话在他们这里算是?出?格的,尤其他作为一个双儿,身为母亲,听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本该斥责,教他安分守己,学会“认命”,可她却不?想这样,这是?她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孩子,凭什?么成了亲就要受别人的欺负呢,她货真?价实地为他这样想而高兴着,然后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好?!我儿真?厉害!”
耿家。
郑成安在家中?刚把满地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听到了隔壁传来了异样的声响,顿时就直起身,找到熟悉的家伙出?去了一趟,流程已经熟悉,甚至连棍棒所使的力道都游刃有?余,他熟稔地将人敲了一顿打包缠好?,就见耿夫郎垂着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郑成安皱了皱眉道:“你谢我也没什?么用啊,我们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你……”
为什?么不?和离呢?郑成安咽下了这句话,他不?该对耿夫郎有?这么高的要求,这里虽容许和离者,但世人的议论和风言风语会跟着一辈子的,时代造就了他的软弱,他岂能再?跟着苛责这个不?幸的人。
“你好?好?顾着冬儿吧。”
郑成安带着家伙转身离去,耿夫郎抬起那?双枯槁无波的眼睛望了他一眼,眼皮无助地颤抖了两下,最终默默垂了下去,他知道他的意思,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和离,耿老?汉不?会同意,他的娘家更不?会同意,到时村人的议论更会把他架在火上两面煎熬。
自请下堂就更不?行了,且不?说他未犯七出?之条,耿老?汉不?能毫无缘由的休妻,若是?被休离去,他就会被死死钉在家族的耻辱柱上,阿娘不?会让他回?家,况且家里还有?哥哥,他们怎能忍受得了异样的眼光,更别提当初本就是?他们拼命想把自己这个累赘甩给耿老?汉的,说不?定回?了家,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了。
可现在的日子……耿夫郎环顾一周,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心?如?死灰瘫坐在地。
他在心?里不?停地埋怨,怨着这个怨着那?个,一会儿想自己要是?不?嫁过来就好?了,一会儿又想自己要能像别的婆娘那?么泼辣就好?了,一会儿又想爹娘多相看几处人家就好?了,一会儿又想哥哥嫂嫂不?嫌他是?个累赘就好?了……想着想着,他心?底突地升起一个恶毒的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瑟瑟发?抖,却一想到带来的后果?又忍不?住眉目舒展,甚至每根头发?丝都写着高兴。
要是?……要是?他能死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