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讲话

回到十月末的申城,清晨的阳光微凉,天气预报里所说的阴雨迟迟未来。停机坪上是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和任何时刻都一般无二,目之所及全是空旷,没有一只飞鸟。

因为前方意外造成长久的人潮堵塞,穿过廊桥玻璃的阳光打在前方少女的颈间,长途飞行后的疲倦席卷了所有人的神智,白皙的皮肤已经开始泛起红热,带着乡音的抱怨声逐渐加大。

顾清越就是这会儿接到莫宁电话的,只是离开座椅时随手扔进包里的手机似乎压在了最底层,在不紧不慢的翻找里,持续不断的铃声已经引起周边人的注目。

坦然接受众人打量,她面上神情倦淡,不施粉黛也明艳得不可方物,发带随意卷在腕间,长卷发如瀑恣意散落在背后。

好不容易把手机抓了出来,接起来轻叹:“莫总,人刚下飞机。”……言下之意追得也太紧了。

对面低笑,“舍得回来了?”

听出对方言语之中的打趣,顾清越抬手锤了锤僵直的脖颈,迟疑片刻还是煞有介事地答了“是”。

来回贫了几句,人潮终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莫宁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清越暗暗在心里盘算还得几句才能切入正题。

“我这边儿接下来得出个本儿……”可不,立刻来了。

她是土生土长的平城人,开口就是字正腔圆的儿化音。只是似乎一边说也在一边思考,顾清越没出声催她。

“我问了苏苏,你手里压了个中篇还没谈好出版。”语速极快。

在平城打的算盘申城都听到了,顾清越乐了,也不扭捏。

“好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莫宁舒了口气爽快极了,跟她透了底:“坑Air一笔大的,这次组的班底不会差。”

Air是莫宁工作室的金主爸爸,业内有名的影视公司,旗下还有如今市占率第一的同名流媒体平台。

但是紧接着很认真地说:“但如果导演这两天能定下来,你得来平城。”

“我来改,你要参与。”

这不再是顾清越熟悉的模式,刚想措辞拒绝。

对面似乎猜到她的反应,继续争取:“我给你开工资,包吃包住,过来玩玩儿也行。你不正好回国了?”

沉吟了一会儿有所决断:“我想想。”

莫宁的预设目标达成一半,大概也没打算三言两语能全部敲定,只说一周之内给答复,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顾清越走到行李转盘前把手机收回包里,很快就看见箱子被送出来。拒绝了站在旁边同机某校友的同行邀请,慢悠悠地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走到到达出口时驻足抬眼辨认指示牌方向的功夫,一大群小姑娘从旁边蜂拥过去,带得她裙角飞扬。

很快她们绕到立柱背后失去了踪影,顾清越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按着路牌穿过了两个门下了一层扶梯,伸手制止了含笑靠在车边张开双臂作势要抱过来的褚彬蔚。

“逃回国爽啦?”

褚彬蔚不理她的拒绝,还是强行敷衍抱了下。

“爱国的事情能说逃么。”顾清越笑得无端勾人,把行李箱推给她。

弯腰坐进车里尚未合上车门就听见不远处笑笑闹闹的骚动传入耳,抬头与刚刚的人群来了个隔空二次照面,这回一眼就注意到人群环绕着的中心人物。

踌躇着半眯了眼确定了一下——

秦默。

是了,当然是他。

挺拔颀长的身形,除了他还有谁会把简单的白色卫衣也穿得这样清朗俊逸,袖子半挽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臂。

周边的小姑娘们扛着长枪短炮快门声不绝于耳,但他入行多年对这种事也非常习惯了,只叮嘱一些注意安全,对话简单,也很熟练,好像诸如此类的话已经说过百遍。

他低垂着眼睫额前碎发散下来,下颌利落,唇很薄,只是下意识抿着,看着情绪不高。

被簇拥着走了一段距离,似有什么感应一般停驻了脚步,四下环顾一周视线投向她的方向——

目光穿过了层层人群和四方光线,无法获知他看见了什么,每一秒钟的静止都敲在她心上。

在停车场里憋闷已久的气息郁在胸口,仿佛心脏被重重捏紧又轻轻放开,脑海里万千记忆打马而过。

有多久没见都已经算不清时间,与记忆中逐渐重合的那张脸在模糊的视线里慢慢明晰,他眨了眨眼眸色黯淡,终于转身离开。

直到连衣角都捕捉不到,顾清越这才关上门,褚彬蔚看了眼她的表情没多说什么,踩下油门将车拐了出去。

过去的一个月里,尽管并不算全然顺利,但顾清越已经彻底处理好了国外一切首尾,再回到申城心情明朗得不像话,连看着堵得乌烟瘴气的高架都觉得眉清目秀。

两人漫不经心地等前面的车疏通,她开始掰手指跟褚彬蔚点菜。

“椒盐排条、酸汤肥牛、板栗烧鸡。”没有在跟她客气

又盲目点算了一下自己的胃口,继续加上:“再来个糖醋小排。”

褚彬蔚:“……?”

这菜量,信了她的邪。

刚想偏头好好回嘴,却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

她们就……

被追尾了。

说来不怪褚彬蔚,她多年老司机,照理来讲车技不差。

是左前方的白车突然没打灯变道别了她的车,才下意识踩了刹车。

显然后方来车没有反应及时,而罪魁祸首却已经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被惯性带得往前轻微一倾,顾清越眼前一黑,揉了揉眉头。

……这叫什么事儿。

后视镜照出后边的车上下来一个利落短发的女人蹬着高跟鞋走了过来,不等褚彬蔚完全降下车窗就风风火火地开口:“不好意思,我们全责。但我这赶时间,你看要不我们直接了了?”

顾清越摘下墨镜跟褚彬蔚示意自己下车去看一眼。

车速不快,刚刚感受到的撞击力度不大,大约不会太严重。

站在车尾确认了一下情况,又扭头看了眼后方的车——

埃尔法,车牌也很特殊,想必不差钱。

短发女人站在身旁略带着点微妙的笑意看着她,“我好像见过你。”

顾清越不太在意,不想多耽误后方行车,语气平淡:“我看车也没什么事,您看着办吧。”

对方耸了耸肩,拿出手机晃了晃问:“加个微信?”

顾清越没犹豫点了头,“行。”

但今天两人也是真的没有心思修车,一致同意过几天再说。

早些年顾远山带着顾清越出国时早已经想好与国内的一切切割干净,也早早就着手处理好了房产。现在要去往的房子还是半年前决定回国时褚彬蔚小富婆置办的。

坐落在中心地标高层,推开入户门入眼就是左侧圆弧形的全景落地窗,申城南面的景色尽收眼底,全屋通透的采光,右侧是花草满布的空中花园。

趁着顾清越收拾洗漱的时间,褚彬蔚洗手作羹汤。

过去的几年里她生活在以美食盆地闻名的著名腐国,因此被迫将厨艺修炼得不错。

等顾清越慢悠悠从浴室出来,点好的菜已经全部上桌,空气里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炉灶上还滚着鲜浓奶白的鱼汤。

顾清越此前一天只勉强下肚了几口寡淡的飞机餐,一时间饥饿感翻上来,头发还没擦干就先入了座。

“昨天你还在飞机上的时候你们家老太太给我打视频让我劝劝你,说你实在是太折腾了。”褚彬蔚不太饿,随手帮她收拾东西,不时聊两句。

“你怎么说?”

“我一定好好劝。”憋笑。

顾清越认真点头,“我一定好好听。”

她进食速度飞快,满满几筷已经填满腹中大半。

等鱼汤端上桌的时候结结实实打出了个饱嗝。

“听说你点菜的时候很潇洒?”褚彬蔚嫌弃地看她一眼。。

顾清越面不改色地找理由:“饿过头了。”

这倒是也在意料之中,褚彬蔚拿过她的碗给她盛汤,敲了敲桌子让步:“把汤喝了。”

一口闷了一碗汤,顾清越被打发到客厅,瘫在沙发上搂着抱枕发呆,倦意袭来,几乎昏昏欲睡。

褚彬蔚也不跟她计较,主动洗了碗,回来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腿打开了电视看电影。

秦默新作入围欧洲三大主竞赛,连日来热搜词花样百出,热搜位高居不下,流媒体大约也想增加一下热度,主页推荐是他三年前第一部封帝之作《看见》。

褚小姐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也毫不意外收获了一个白眼。

顾清越出言讥诮:“全世界这么多电影不够你看了?”

身边人摇摇头,老神在在答:“帮学长增加一下点播率。”

一声冷哼:“用得着你。”

但也没有再让她换,只是皱了皱鼻子换了个姿势靠下去。

故事并不复杂,是聚焦边缘青少年的社会议题,秦默饰演的苏南在时间行进里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面颊凹陷,肤色惨白,片子透露出一种颓丧的死气,每一个镜头都指向既定的惨烈结局,却丝毫没有办法。最后一幕苏南站在空无一人的桥边,呼啸的风将他的衣摆吹鼓起来,伸手却抓不住暗沉下去的天光。

片尾是久久的沉默,顾清越看着字幕滚动抿了下唇。

从别多年后的秦默和屏幕里的苏南完全是两个人,光靓又温和,气质更接近少年时。

“打算怎么办?”褚彬蔚很了解她。

“早上莫宁给我打电话了,改剧本,要去平城。”

“你想去么?”秦默与Air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去就是必然相见。

顾清越眼都没眨,挺干脆地答:“去。”

她的性格总是这样,目的性明确执行力惊人,绕不开的事情迎头就会上。何况早在机场时就已经把未来在平城会遇见的事与人预设了万遍,很轻易就下了决定。

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与褚彬蔚插科打诨,也冲淡了一些对于未知的仓皇感。

泡澡时盯着天花板不经意间沉沉睡去却迷糊地梦见与秦默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不欢而散。

他的表情已经在时间流转里变得面目不清,无论怎么努力想看清都无能为力。

不多时顾清越睁开了眼,浴室里已经一片水雾迷蒙。

谈不上对这些年的选择后悔与否,反正早也已经没有归途。

她只需要望向前路。

作者有话要说:嗯,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重遇。

我有故事也有酒~感谢你们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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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间奏》

双向救赎

古灵精怪白切黑×张扬痞帅脾气坏

这本直球一下

时千第一次遇见陆司南是在世界杯决赛的现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法国球迷竟然混在了阿根廷球迷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极尽嚣张了还没被打。

更不知道他是谁。

醉酒后共度一夜一拍两散各自回国时千才发现这人大有来头,除了两家极大可能联姻之外,在她这他最显赫的身份应该是……前任闺蜜现任继妹的心仪对象。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这么轻易跟他约法三章再见就当无事发生。

这两个月来时千费尽心思撩陆司南无果,开始换招数在陆家长辈面前装乖。

一顿饭下来陆司南掰手指数了数。

这姑娘装模作样卖口乖十一次,甜软娇笑二十九次,却没有正眼看他超过五次。

迎着一众慈爱的目光,她眼神拉丝嗲精附身:“三哥明天要陪我去看画展吗?”

陆司南好整以暇撩眼看她。

有人明面上奇招尽出,可明天根本没有画展。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泰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