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实上程茵茵从商岩三岁起就开始培养他的性别意识，日常洗澡穿衣商闻在家会带他，商闻不在则有管家，她最多从旁辅助，但也没见他如此害羞过。
不过程茵茵没取笑太久，大方给儿子找回台阶：“是发烧出汗不好脱嘛？我给你帮忙？”
商岩瞄她一眼看向静默不语的商闻，藏在被窝里的双手使劲拽那粘在手腕的袖子，越急越不得其法，小脸蛋也越红。
商闻走到程茵茵身后给轮椅调转方向，程茵茵背对父子俩笑到肩膀发抖也就没看到商岩紧紧盯着她背影迅速套脱掉脏衣服换上新衣服，还顺带理了理睡乱的头发，等程茵茵转过身时期待的抿了抿唇。
程茵茵习惯性夸赞：“宝贝真棒！”
商岩忍不住露出两排小白牙。
早餐送来了，程茵茵昨天大半天都没好好吃饭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商闻示意她去吃，商岩早已可以独立洗漱，程茵茵放心地冲儿子眨眨眼。
“岩岩快点过来吃饭哦。”
“嗯！”
商闻过来帮她推轮椅。
商岩跳下床飞快奔向卫生间，管家感叹于小家伙心情恢复之快，候在门外准备随时帮忙，可是卫生间房门紧闭，完全不知道商岩兴奋地蹦了一蹦，然后踩上凳子准备刷牙，碍于人小手小精细动作远不及成年人，拧牙膏管时不由自主皱着眉头。
小时候的他是这样子的……
这莫名的感慨很快被兴奋取代，父亲为他确认他们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昨天的担忧疑虑都是多余的。
商岩按按砰砰跳的心口，想起刚刚母亲被他逗得大笑、冲他眨眼睛做鬼脸，又羞涩起来，咬着牙刷握了握拳。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乐极生悲，洗脸水顺着手腕流到衣服上浸湿袖口，商岩只得闷头抽纸吸掉衣服上的水分，毕竟再换一件上衣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奈何他人小力弱，商岩绷着脸打开门请管家帮忙，瞪大眼睛威胁他不许将糗事说出去。
商岩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就在程茵茵想下轮椅看看他时就见他绷着小脸出来了，表情有点奇怪，但与她对视的瞬间便露出一抹羞涩又充满信赖的笑容，像个软软的小包子。
“岩岩，过来。”
程茵茵与商闻面对面坐，轮椅比餐椅占位置大，商岩只能坐到商闻身边，甫一落座程茵茵就推过去一杯温热牛奶，还有他爱吃的奶黄包。
商岩拿起奶黄包时手还在抖，看到属于自己的卡通筷子时决定在心跳没有平复之前坚决不要出丑了，可是母亲一直在看他……
往常饭桌上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商闻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除了必要的询问不会盯着他瞧。
商岩安静地咬完一只奶黄包。
程茵茵又给他夹了两小块嫩牛排和几片小青菜，商岩捏紧筷子乖乖吃掉，三人都没怎么说话，母子俩互动完全忽略了商闻，直到商闻敲了敲牛奶杯提醒，商岩抱起杯子吨吨吨喝掉一半，在程茵茵狐疑看来时努力保持镇定，母亲希望他做个小绅士。
但程茵茵在想他发烧一般胃口不好，不能再吃了：“岩岩慢点，牛奶喝不完没关系。”
商闻也吩咐：“先去玩，我们也快吃好了。”
商岩跳下椅子接过管家递来的平板心不在焉玩益智游戏，程茵茵时不时看他一眼，意识到对面还有个大活人似乎没怎么吃东西之后也给他夹了一块牛排，商闻并无异样，送入口中放下筷子。
饭后有医生来为二人检查，商岩是普通换季感冒发烧，而程茵茵伤口良好没有感染情况，体检结果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出来，嘱咐程茵茵不要剧烈运动时先看到她全程轮椅行动，医生很有职业素养没有笑出来。
程茵茵脸不红心不跳，惜命不丢人，她还打算继续住院呢，万一有脑出血什么的症状能及时得到救治。
不过看到商岩小大人似的站在一旁听医生解释病症，程茵茵又担心吓到他留下阴影，商岩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部分性格像了商闻寡言内敛，本来他兴致勃勃到盛市接她回家，刚出机场就听到不好的消息紧接着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所有的快乐期待都飞走了，昨天一直心事重重。
程茵茵给商岩指派了一个任务：“妈妈换洗衣服不够了，你和亮伯还有保姆阿姨回去帮我拿一下好吗？再带点小点心我们一起吃！”
“好的，妈妈！”商岩一口答应，几乎是立刻看向管家李亮和保姆，行动力迅速。
商闻一同起身：“我去处理一点事情，一小时后回来。”
这符合他的古板为人，妻子受伤躺在医院而他于情于理都该守在这里，现在要走是有必须处理的事情，程茵茵索性躺在病床目送他们挥手，病房内还有她的保镖于玲、商闻保镖以及保姆和助理，这么多人盯着即便程茵茵睡着出现异常也会及时找到医生。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程茵茵冲商闻笑了笑。
出病房的一行人以商闻和商岩为首到了地下停车场，商岩看向商闻，他还不知道爸爸要去办什么事，商闻没有解释，车子一前一后开出去上了高架。
商岩对周围的路有些陌生：“亮伯，我们去哪里？”
“回云景别墅啊。”
云景别墅位于城东占地近千平，商岩出生后就住在这里，别墅红墙灰瓦周遭树木掩映低调老派，车子驶入庭院内的停车位，初春的别墅全景扑面而来，小花园花木抽芽长着新叶，青葱牡丹含苞待放，海棠茁壮一树繁花，这里与后来的景象并无不同，但盈盈春意活泼哪里会有无孔不入的萧条。
再往前走，别墅门前台阶上摆着一黑一白款式不同的儿童滑板车，进门客厅墙角停了三辆儿童小汽车、两辆小自行车，客厅墙上挂着一组商岩从出生时咧开无齿笑容到三岁入园的照片，商岩一时愣怔，仰头看跟在身后的高大男人。
商闻只是点了点他脑袋：“你该做事了。”
保姆阿姨笑着牵商岩上楼为程茵茵挑选换洗衣服，别墅内采光充足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亮，商岩揉着眼睛为程茵茵选了两件长裙三件毛衣还有漂亮风衣以及她喜欢的鞋子长靴，等待保姆阿姨将衣服打包的时间商岩又直奔厨房。
家里两位厨师精通中西餐点，浓郁奶香味悠扬飘散开来，达克瓦兹、千层、可露丽还有焦糖布丁均已打包妥当。
厨师蹲下来问：“都是太太喜欢的，岩岩要先尝尝吗？”
“伯伯，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早上。”
商岩提起最轻也方便拿取的一袋饼干：“谢谢伯伯。”
厨师跟他一起将甜点送到车后座就在儿童安全座椅旁，保证稳妥不会晃荡，商岩看着它们忽然扭头跑回别墅进了书房，管家就在客厅但并未阻拦，先生的书房从不会限制太太和小少爷出入。
商闻坐在书桌前刚挂断电话，神色平静。
“忙完了？”
商岩站在书桌前一步远刚好能与父亲对视，他点点头反问：“爸，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嗯。”
上午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商闻就坐在阴影里五官若明若暗，换成下属职员恐怕会被这气场震慑到不敢大声说话，商岩却镇定自若，直到电话手表叮咚一声他脸色微变。
是程茵茵发来的语音消息。
“对了岩岩，帮我两根扎头发的皮筋谢谢宝贝，你到家了吗？我刚睡了一觉，宝贝不要着急，可以在家玩一会儿再过来。”
她声音柔软带着笑意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把他当成小大人一般也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商岩不自觉重复幼时犯错的习惯性动作，揪住衣角犹豫颓丧：“爸爸，我非常心虚。”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程茵茵睡后。
病房内一片寂静，保姆管家轻手轻脚的工作，但都很快被商闻遣走休息。
商岩额头发热了无睡意，摆弄过平板绘本皆兴致缺缺，商闻坐在病房小客厅处理邮件，他走近之后轻声喊了爸爸又回头看程茵茵的房间。
“她刚睡下，你进去会吵醒她。”
商岩讷讷，他从四岁起就记得母亲的祭日，今天早上他和父亲认出彼此也同时意识到他们回到了一个最无力回天的时刻，所以从机场前往医院的二十多分钟路程里满心都是绝望，他们能回来却做不了任何改变。
商岩已经不记得当年得知母亲去世时是何种心态，或许父亲没有让他直面，他幼年残存找妈妈的记忆都是失望结尾，可是今天偏偏有奇迹发生。
为什么？
她不记得很重要的事。
商岩清清楚楚知道他们前往盛市的前一天和母亲联系过，她说今天晚上回燕城，给他带了礼物。
她对他们有些陌生，好像许久未见需要回忆什么。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商岩脑袋里多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爸爸，你听说过魂穿吗？”
商岩绝对不能接受母亲的身体里来了另一个人冒充她活下去，但他又不能抗拒见到她那一瞬间油然而生的亲切感，所以他向父亲求证。
商闻从文件中抬头的目光凌厉冷然，却又很快温和下来，沉吟片刻给了他明确答案。
“虽然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但是我们真正回到了二十年前，她，是你的母亲。”
一瞬间的鼓噪心跳几乎将商岩淹没，他死死咬着唇再次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从见面到现在他没有喊过一声妈妈。
商岩不确定母亲会不会喜欢现在的自己，他不是她那个未满四岁的小宝贝了。
……
脑袋被拍了一下，商岩抬头才发现是父亲走到身边还递给他一张面纸，他淡淡留下五个字打开书房门走远。
“她不会怪你。”
商岩狠狠用面纸擦了擦脸。
管家在客厅等了两分钟才见到小少爷红着眼抿着嘴巴往门外走，管家忙拦住，商岩不解又不满，他赶着去医院陪母亲。
“岩岩，先生吩咐给你换件上衣。”免得太太看到儿子穿湿衣服心疼哟，嗯，也能不揭破先生教训小少爷的事。
从别墅到医院，商岩恨不得飞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商岩：卖个萌撒个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