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祂

另一边。

蓝星。江上渡轮。

甲板上的黑面山羊‘咩咩’的到处乱串,羊的主人慌忙的四处追赶吆喝,忙得焦头烂额,所经之处怨声载道,争执吵闹之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充满了烟火气的喧闹声中,渡轮靠岸了。

米甜抬眼望了过去,老旧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

【新元历 3020年6月29日 PM09:01】

天气晴朗。

又重启了一次吗?

米甜伸手摸了摸额头,那种炸裂般的灼热感已经消退。

在那位自称‘蓝’的奇怪家伙的提示下,重复N次之后,她隐隐约约的能够抓住如何控制‘时间重启’的诀窍。

不如,再试试……

“停!”

“够够了啊!拜托别再来了!”

“我……好晕!”

之前还语气懒散的喊着‘小朋友’的机车青年,突然捂住嘴,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然后干呕不止的声音传来。

从后视镜的反光中,米甜怔然的看着自己额头那粒殷红的观音痣。

光滑又平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听米奶奶说,那是自己七八岁左右,不小心从小山坡上跌下来摔的,是了不得的……福气。

真的是‘福气’吗?

后视镜中,那双漂亮的猫儿眼垂了下来。

‘砰’的一声轻响,车门打开又关上。

干呕完了的‘蓝’重新坐回了后车座,原本被发胶固定得硬挺的莫干西发型,此刻也蔫蔫的耷拉了下来。

蓝仰头叹息:“唉,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小朋友耐折腾……”

“好了,你要的证明我也给出来了。现在,可以相信我,并听我详细的多讲一点?”

“嗯,请讲。”

在狭小的汽车内部空间,此刻闪耀着幽幽的蓝光。一个小小的立方体凭空漂浮,正投影着刚才‘时间循环事故’的测试经过。

也展示了当前宇宙从原始奇点的爆发,到幼年混沌的蒙昧、到星辰爆炸的极速成长……

然后蓝就指着眼前全息科普图,详细讲解了起来。短短的五分钟,充斥着各种量子物理、时空干涉波、平行世界理论等术语。

米甜努力理解,但仍然一头雾水。

“米甜小姐,你能理解吗?”

米甜诚实的摇摇头。

她只感受到了那种恢弘壮阔的美。

蓝哑然了半响,叹息一声。

烦恼的捋了捋头发,陈恳道歉:“抱歉,是我忘记了。在这条时间线上,蓝星的科技发展还在最原始阶段,并不是……”

仿佛回忆起什么,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好了,我找一点你能看得懂的资料吧。”

蓝伸手点了点半空中闪着幽蓝色的小立方体,全息投影的风格立刻改变了。

“第一宇宙-行星BV32-II学龄前启蒙AI为您服务。”

伴随着可爱的娃娃音,一个粉裙子的可爱小人出现在半空中,手中握着一个金色的按钮。

它身后的背景是一个有着大型管状滑滑梯的水上乐园。

米甜:……

粉裙子小人儿眨巴眨巴眼睛,很可爱的朝米甜挥了挥手,空中便出现了一行彩虹色效果的字体。

【当前课题:系统宇宙中的III型时空事故造成原理简析(教学档案MM320号)】

随后,小人儿奶身奶气的开始了解说:“米甜小朋友,这里是‘时空漂流乐园’!”

“看到这个笼罩在漂亮泡泡中的‘水上世界’了吗?”

“这就是我们所在的‘次生级’宇宙的集合模型。每一条‘漂流管道’都是一条独立发展的时间线,每一条‘漂流管道’都不相交,每一条‘漂流管道’都将走向同一个宇宙、不同的发展结局……”

“每一条‘漂流管道’在过程中都会有不同的选择关卡,代表这个次生级宇宙在历史中的进化关卡或者特殊事件……”

“当然啦,只生活在‘次生级’宇宙生物的小朋友,是‘看不见’如此宏观立体的结构的。”

粉裙小人笑嘻嘻的飘到了米甜的头发上,给了她一个虚虚的亲吻,又像小人鱼一般快速游回了去。

“不要感到不好意思啦,接下去的讲解,会在米甜小朋友智商能理解的范围来进行科普的哦!”

米甜:……

十分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无知,米甜耐心的听完启蒙AI接下来的一通巴拉巴拉。

终于到了最后的总结时刻。

“在当前游戏规则下,‘时间’就像水流,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除非在遇到危险时,”以粉裙小人儿为外观形象的启蒙AI指了指手中的金色按钮,“按下紧急按钮就可以重置时空,但是——”

启蒙AI圆嘟嘟的小脸,笑得十分可爱,“不能重启次数超过当前时空所能承受的极限哦,否则……”

粉裙小人儿再次原地旋转了一圈,全息背景中的水上乐园‘轰’的一声!

全部如烟花般的炸成了粉碎。

然后所有的一切消失在灰朦之中。

米甜回过神来,依旧是在自己白色小车内,狭小的空间内。

空中飘浮的小立方体静静的闪烁着微蓝的辉光。

“米甜小姐,能听懂吗?”蓝说:“还有什么疑问吗?我可以免费赠送一次答疑,以及技术协助哦!”

米甜喃喃自语:“为什么是我?我有什么特别?我……我不明白。”

在刚才所有的经历之中,尽管仍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可她从‘蓝’的神色中,读出了一些关键的隐喻。

“啊!这个问题啊——”

蓝抬眼看了一下她,一眼就明白她迷茫和纠结的地方所在。

青年懒散的笑了一笑,说:“换一个问题吧,小朋友。”

“这个问题‘不可说’。”

“不要浪费时间,接下来——”

“如果你问出的问题,我很喜欢,除了给到一整套解决方案之外,还可以免酬劳赠送一次场外协助。”

“比如,你可以问‘如何在末日中生存到最后’,‘如何在时间循环中跟家人朋友一起达到永生’这样的问题。”

蓝一边说着,一边笑得别有意味。

此刻米甜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静静的看着这位装扮怪异,自称为‘蓝’的家伙。

她没有浪费口舌问‘你是谁’这样并不关键的问题。

毕竟——

展示了那样超出认知的力量之后,‘蓝’的身份一定是超出她认知的存在。

她斟酌了又斟酌,语气缓慢的问道:“能结合前因后果,告诉我这样的‘时间循环’,对于蓝星和所在的宇宙而言,最差的结果是什么吗?”

“以及如何彻底解决?”

米甜知道,‘蓝’对她的态度虽然一直很‘礼貌’,可是那种傲慢和轻忽却是毋庸置疑的。

但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蓝’看她的眼神变得郑重起来。

“哈!米甜小姐,你要知道,对于高等文明来说,一个有意义、或者有趣的问题。”

“远远比正确的答案更重要。”

“好吧,我喜欢你的问题,所以我会全部答复。”

“在谈如何彻底解决之前,我尽量在不涉及‘禁闭词’的前提下,像你透露尽可能多的信息。”

“好。”

“谢谢您。”

“时间线重启之后的紊乱,再加上某些家伙的胡乱自爆,带来的时空能量的破碎,无数的平行时空的不再是单纯的叠加,而是被赋予了‘因果’的关联,这就很麻烦了……”

“就好比原本结构复杂,但是运转精巧的‘水上乐园’,平行世界与平行世界,原本互相不干涉……”

蓝的话,越说到后面,越有点奇怪的一顿一卡。

米甜知道自己可能丢失了很多关键的信息,但她毫无办法。

“但现在,整个‘次生级’宇宙的紊乱如果不解决,将会波及到更高层面的系统宇宙,所以,如果在本轮循环结束时,尚未让一切恢复正常。”

“那么,对于上面来说,”蓝笑了笑,神色平静又冰凉,“这整个‘乐园’就干脆全部处理掉了。”

“处理掉?”

“嗯,明白吗?”

一切重归虚无。

不曾存在。

米甜突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这一切到现在对她而言,依旧无比荒谬。截止到这一刻之前,她还算平静,是因为那种巨大的荒谬感让她有一种脱离现实的不真实。

“好了,十三分钟后,我们将脱离本次‘时间循环’的过度缓冲期,我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已经违背了时间的法则。”

“我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后续就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可是现在,让她了解了一切的‘蓝’说他要离开。

而她必须独自面对。

面对整个宇宙的存亡,面对‘存在’与‘虚无’这样的终极命题。

渺小的她感到无比的迷茫。

“为什么是我呢?”

“该怎样……想办法结束这混乱的一切?”

“又该怎样……想办法让‘时间的水流’正常的往前流淌?”

喃喃自语着,巨大的恐慌和职责,让她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

“不用担心。”蓝的神色有一些不忍心,他习惯性的安慰:“你所在的这颗星球在时空中占据的位置,极为特殊,所以上面才允许我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插手。”

“不到最坏的情况,没有任何的势力会动到你们。”

“更何况,上面对这次的‘事故’判定,你并不是主因。”

“蓝星无辜,蓝星所在的次生级宇宙也算是被池鱼波及……归根到底,还是第三宇宙的局势混乱,那群疯起来就乱捅娄子的虫子……”

“啊~总之说多了你也理解不了。就这样吧!”

蓝脸上的肌肉神经突然抽搐,正在说的话也仿佛被打断似的一顿又一顿的。

米甜突然意识到所有事件的背后,是她无法理解的复杂。

可目前的她,只能暂且相信他的话。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米甜问:“那、我第一个步骤……要怎么做?!”

蓝对她赞许的一笑,说:“去找到造成这次事故的另一个家伙,跟祂一起解决。”

“另一个家伙?是谁……”

“你见过。”

看着蓝似笑非笑的调侃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米甜突然脸红。

她想了那个茧中的少年。

想起了自己全程的围观……

可是——

“那样性格恶劣的家伙!”

米甜皱起了眉,追问:“可他应该也不是蓝星的人类吧,为什么会帮我?他又是什么……”

“涉及到‘违禁信息’,我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告诉你。”

“米甜小姐,找到祂。”

“让祂帮你。”

“放心,”仿佛想起什么有趣似的,蓝突然笑着摇摇头,最后强调:“祂一定会帮你的。至于后续该怎么做……”

“见到祂,你就知道了。”

说完,蓝再次凭空撕开一条口子,从中掏出了一张烫金又设计风格骚包无比的名片,强硬的塞到了米甜的手上。

“如果实在有困难,撕开这张名片。”

“这是我允诺的‘场外协助’,只有一次机会,务必慎重使用。”

米甜怔怔的低头一看,上面只有三行字。

‘系统宇宙联盟特殊事务部疑难杂症科 ’

‘临时工编号 WAL13148390’

‘蓝’

临时工?

米甜:……

“哈哈!”

“放心,如果报酬到位,我可是全部门最可靠的一位哟!”

在爽朗的大笑声之中,蓝打开了车门,向渡轮上哪一堆横七竖八的越野机车群走去。

他转身,向她眨眨眼。

随后,‘蓝’脸上的神情慢慢变了。

“咦!老子在这里干站着干嘛?!”

这个一头怪异莫干西发型的机车青年,疑惑的挠了挠头,一脸仿佛梦游才醒的模样。但随即他的同伴吹着口哨,笑闹着上前,挤眉弄眼的问他有没有搭讪成功。

在年轻人的嘻嘻哈哈声之中,除了渡轮时钟血红色的倒计时之外,周围的一切都无比正常。

而另一边。

却并不那么顺利。

在时空的缝隙中,为了对抗时空撕裂的狂暴能量,维生茧不断被磨损,现在已经缩小了接近1/3的体积,而能量损失将近过半。

待在如此逼厌的空间里,困在如此弱小的人类形态中,还有前不久那尴尬的‘展翅’……

这一切都让米修斯十分的烦躁。

“殿下,”在‘水镜’再次连通的状况下,另一边的祭司丁维态度无比恭敬的建议道,“就算加上这点散落的‘时之砂’,也只能支持一次对异次元冲击。”

能量不够,那么唯一靠谱的办法就是——

米修斯低头看了看拢在手心的那一团淡淡的金雾,手腕上淡淡的牙痕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消失,两个粉粉的月牙儿深深的刻在了脉搏跳动的地方。

“殿下,这是最佳的方案。”

丁维语气平静又笃定的劝说道:“以您手中的精神波为定位,去到那个人类所在的时空点,然后——”

“吞噬她、夺取她。”

“嗯。”米修斯垂着眼眸,深思。懒懒的应了一声。

‘水镜’中,继续传来对方絮絮叨叨的叮嘱,女王依旧没有出声,而米修斯也没刻意的问。

“在您从‘容器’中提取‘时之砂’的时候,如果对方自愿并且完全有能力配合到您的精神对接,那么能量的损失率一般能够控制在30%以内……”

“如果对方第一时间抗拒,则建议您不要再顾忌什么宇宙联盟法……”

“生杀固然违反‘低位面宇宙保护法则’,但这种特殊情况——”

“权衡整个赛亚种族的未来,再加上您尊贵的身份,绝对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有资格制裁您。”

‘水镜’的另一边,白袍祭司深深的俯拜了下去。

“请谨记,原始虫族的再次冲击不知道何时会再次发起。女王陛下以及赛亚的亿万子民,十分期待您的返航。”

“殿下,请您不要心软。”

米修斯淡淡的看了水镜一眼,说:

“请转告陛下放心,无论是‘巧夺’还是‘生杀’,我都会找到那个没用的人类。”

“尽快回到赛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