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袭

黑影同样凝神望着醉酒的男子,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生怕他下一秒就把自己丢下去,薛竹隐心一横,牢牢抱住他的腰。

不知是不是她太紧张听错了,男子似乎轻笑一声,甚至朝她微微侧身,方便她抱个满怀。

醉酒男子在帷幕之间钻来钻去,好像在搜寻什么,迷迷瞪瞪之间,一步一步迈入水池。

黑影突然抱着她飞下了房梁,在帷幕之外站定,黑影松开她,向水中扑腾的男子飞去。

汤池中传来哗哗水声,薛竹隐心道不妙,趁黑影短暂放开她,赤着脚就向殿外狂奔。

殿外夜色浓重,秋云一贯谨严,此刻却在门廊下睡得正香,怪不得有人闯了进来。

她用力拍秋云:“秋云,秋云,醒醒!”

秋云双眼紧闭,毫无反应,她这才明白秋云怕是昏睡过去,一时醒不来。

顾不上许多,薛竹隐四顾大喊:“来人!有贼人!”

少顷,一队侍卫鱼贯而来,她手指了指殿内:“人在里边。”

再回到殿内时,醉酒的男子已经在地上昏死过去,双手被扯下的帷幕剪绑在身后。

薛竹隐在殿内来回搜寻,又抬头将房梁仔仔细细扫视一遍,黑影已然不见,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为首的侍卫长赞道:“大人真是骁勇,我等要失用武之地了。”

薛竹隐面容冷峻:“带下去关起来,先别移交给都官司,问清楚他的身世为人,一会我要审问,再帮我喊太医过来为秋云诊治。”

突如其来的醉鬼,昏睡过去的秋云,再加上之前也有过几次遇袭的经历,她已经可以断定今晚之事并非意外。

只是那个黑影男子来无影去无踪,今晚还帮了她,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那边的女使来了一遭,关切地问她:“长公主听说郡主出事,派我来慰问郡主。”

她一侧身,身后的婢女鱼贯而入,呈了些金银珠宝上来。

她刚刚遇袭,母亲也只是派个下人给点银钱打发她,薛竹隐强按下心里的难受,淡道:“我无事,请长公主放心。”

女使点点头:“奴婢不便打扰郡主,就此告退。”

太医为秋云诊完,薛竹隐迎上去问他:“秋云如何了?”

“回大人,这位姑娘中了软筋散,并无太大的害处,过了今夜就会醒来。”太医答道。

薛竹隐放下心来,前往林泉宫侍卫所在之地。

侍卫长已经按她吩咐预先审问清楚醉酒男子的情况,见她来了,把简陋的卷宗交给她:“大人,此人名唤赵三,是林泉宫中负责修剪花木的,家中贫困,至今尚未娶妻,他平日里倒是挺老实的,就是爱喝酒。”

薛竹隐点点头,一路随侍卫长向内走去,林泉宫并无关押犯人之地,只得暂时隔了一间房出来关赵三。

赵三醉酒早已被吓醒,此刻六神无主地在房内转来转去,见薛竹隐进来,“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奴婢该死,喝酒误事冲撞了大人,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求大人发发善心,饶奴婢不死!”

薛竹隐本就头疼,她揉揉眉心:“别喊了。”

赵三立时闭嘴,不敢再出一语。

她在椅子上坐下,迅速将卷宗看了一遍:“你说说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因家里没钱,一直没有讨上老婆,今晚和兄弟喝酒,和我一起的何定说平日在这个殿里当值的婢女小蕊人长得水灵,还没嫁人,对我又有意思,我喝醉酒得意忘形就想去找她,没想到贵人在此,冲撞了贵人!奴婢罪该万死!”

侍卫长在一旁补充:“何定也是林泉宫中负责修剪花木的,此人沉默内敛,不过因为不计较,故而颇有人缘。”

小蕊?她进殿内时,殿中确实有一名侍女在当值,只是她一向不喜外人在旁,便让她回去,只留秋云守在外边。

薛竹隐皱眉问道:“你进来时,殿外无人拦你?”

赵三摸着脑袋:“我喝大了,记不清了。进来时好像踩到了一根木头,人……好像没有看着。”

木头……看来秋云在赵三进来时已经昏迷,还被赵三当成地上的木头踩了两脚。

她不悦道:“那是我的侍女,待她醒来你须向她赔礼道歉。”

想到赵三当时在殿内乱转,似有所搜寻,但后来又往汤池中去,她又问:“你既是来寻小蕊,为何又向汤池中去寻人?”

“当时醉得太厉害,在殿中找不到她,我以为她在汤池中就想进去和她一起……”赵三嗫嚅。

“住口!”侍卫长眼看他要冒出轻薄猥亵之词,顾念大人毕竟是位女子,生怕惹恼了她。

薛竹隐置若罔闻,淡道:“如此。”

后来就是黑影男子带她飞下房梁,在她逃跑之时,将赵三捆住。

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撒谎,薛竹隐望向侍卫长:“何定人在哪儿?”

侍卫长:“他今晚并不当值,应当在自己住处。大人稍等片刻,我遣人将他带来。”

片刻之后,侍卫带着被绑的何定而来。

“我们到他住处时,发现他被打晕了,被绑在房内的柱子上,床上是他的包袱,似乎想要出逃。”侍卫禀告道。

薛竹隐心中生奇,猛然想起那个黑影男子,冥冥之中似乎是他在帮自己。

何定样貌平平,此刻被押哆哆嗦嗦,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薛竹隐却瞥见他眼底的沉稳。

“何定,你被什么人绑住的?为何收拾包袱?”

“回大人,奴婢今晚与赵三调了一日假,和赵三喝完酒后就回房收拾东西,预备回家探望。”

薛竹隐看赵三一眼,赵三眼中不安,犹豫着点了一下头。

“正在收拾东西,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再醒来就被绑在柱子上了。奴婢还以为是谁想要戏耍奴婢,没想到过一会侍卫大哥就把我拷到了此处,不知奴婢到底犯了什么错?”

何定应对得太过流利,就像是早就备好的说辞,薛竹隐轻扣桌面,低头翻检他的包袱,拈出一张房契。

打开看,一所二进的宅子,田丘门外的地段,少说也要五百两。

包袱皮用的布不过寻常土布,里面其他物事寥寥,唯有一根木簪子,品貌粗劣,像是随意削成,已有些年头。

“你不过林泉宫中一个奴婢,一月俸最多一两,如何买得起宅子?”薛竹隐发问。

何定低头沉默不言,显然这宅子来路不正。

薛竹隐细看房契所在,位于成康南大街上。

如果她没记错,成康南大街那一爿的店铺都是皇商吴家的产业,而吴家的女婿,正是殿中侍御史秦江。

秦江素日里便看不惯她是个女子,整日里嘲她无人敢娶,污她清白把她逼出台院,像是秦江会做的事。

只是他的心思居然藏得这么深,早在林泉宫中设下暗线,这何定说话清晰,显然非赵三这样的粗鄙之人可比,竟不知在这京城中还有多少郭解埋下的棋子。

薛竹隐心下了然,连秋云都不必再问。

人证物证俱在,只是圣上现在对自己不喜,即使将这证据交出去也不过拉一个秦江下马。

她陷入思索,将木簪子拿在手中把玩。

这簪子陋质,何定在出逃时却还将其与房契一同带上,可见意义不凡。

“这簪子是女儿家用的物事,是你妻子的?”薛竹隐状似无意地问。

侍卫长在一旁补充:“何定尚未娶妻。”

噢,那就是心上人。

何定眼中有一丝波澜,终于开口答道:“不过是邻里的粗鄙之女罢了,不值一提。”

薛竹隐看向他:“君子成人之美,我可保你与这簪子的主人和美成婚。但你怂恿赵三,实在可恶,我将你这宅子收回,逐出京中,你可服气?”

何定猝然抬眼看她,薛竹隐不避不让,与他直视。

少顷,何定读懂她的意思,向她行跪拜礼:“奴婢服气,多谢大人饶我不死。”

“至于赵三,念在并未酿成祸事,我可饶他不死,一并逐出京城。”薛竹隐慢悠悠说道,又吩咐侍卫长,“将这两人关起来严加看守,隔天我的人会来亲自看他们出京。”

一旁的侍卫长不明就里:“那便不再交给都官司了?”

薛竹隐淡道:“此事于我名誉有碍,私了便是。”

翌日,东宫内。

“秦江居然胆子这么大,敢对你下手?”林穆言听到她在林泉宫遇害,素日温和的他多了一丝愠怒。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事我压了下来,但秦江或许已经知晓,我已派人将何定和赵三送到京外乡下。”薛竹隐淡淡喝了口茶。

“你是想养着这两人,把秦江的把柄握在手里?”林穆言立马懂了她的用意。

“不错,现在若是宣扬这件事,对郭解一党造成的损害不足为道,等到有更多的把柄一齐发之,方能除之后快。”她解释道。

“对了,我想借表哥的探子查一个人,我这次得以逃脱乃是暗中有位男子相助,我并未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下巴上有个淡淡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