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尘有些迟疑:“江夫子,这方便吗?”
江凝浅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住一晚罢了。”
于是用过饭,江凝将去尘、常青带回了府。
“韩叔,麻烦您给去尘师父安排一间客房。”江凝对老韩十分客气。
她虽然是韩少夫人,可在这个安平侯府,却没什么分量。
尤其是如今韩奕不在家中。
老韩叔倒是挺喜欢这位少夫人,对谁都和和气气,一看就是心善人。
“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去尘师父,您去客院住,今晚我带常青一起住吧?”江凝又说。
她们一路回来,常青一直紧紧抓着她的衣袖,眼底满是忧伤。
叫人怜爱。
所以,江凝想陪陪她。
“这,怕是会打扰你。”去尘迟疑。
“怎么会呢?常青这么懂事,她才不会打扰我呢。是不是呀,常青?”江凝低头问。
常青一手拽着江凝的衣袖,然后抬头神色怯怯:“去尘师父,我会很乖的,我今夜能和江夫子一起住吗?”
去尘点头:“那好吧。”
江凝领着常青回到轻云院。
戌时刚过,时辰尚早,江凝捡了一本游记念给常青听。
常青听得十分认真。
“江夫子,扬州在哪?”常青好奇问。
“在江南。听说那里很美。”江凝答。她语气中透出几分向往。
她活到十七岁,在上徐出生长大,因缘际会来到都城,却从未去过其他地方。书上说,江南秀美,北方广阔。
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她一概不知。
“夫子想去?”常青抬头问。
江凝点头:“嗯。”
“我也想去。”常青神色期待。
“你以后一定会去的。”
“我们一起去!”
江凝话音刚落,小碧叩门进来:“小姐,方才韩管家送来一封信,说是世子刚刚派人送来的。”
江凝惊讶:“给我的?”
韩奕离开数月,江凝从来没想过给韩奕写信。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夫妻,她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所以江凝好奇,韩奕会给她写什么?
江凝拆开信,信中开头韩奕提到自己已经顺利抵达肃州一切安好。
随后两句是关心父母身体。
接着他问江凝的境况如何。
再最后一列,他独独写了两个字:如何?
什么如何?
江凝心中的疑惑一闪而逝。她瞬间明白了。
原来韩奕千里之外送来这封信,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两个“如何”。
他问她,李诵如何。
江凝心中哭笑不得。难得他统军将军,军务繁忙,居然心心念念惦记着她这点事。
李诵如何,她不知道,她根本没见过李诵。也不知李诵是胖是瘦,是长是扁。
江凝收好信,并不打算理会。
……
正院屋内。
等侍女退下,屋内只剩韩广与韩夫人,韩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刚才你也听到了吧,江凝把清风观的人带回了家。”
韩广不以为然:“她们耽误了时间,这么晚没办法回去清风观,江凝留她们住一晚,不是人之常情吗?”
“住一晚没什么。可你不觉得,咱们这个儿媳妇有些怪?”韩夫人道。
“怪?”韩广沉思片刻:“她性情的确安静了些,但这也无伤大雅嘛。相反,安静也有安静的好处。”
“她这不是安静,她这是孤僻!她不想着跟着小晴学,去结交那些夫人小姐也就罢了。她还一门心思往清风观跑!一个月去三四次,恨不得住在清风观,就好像要去出家一样!”
韩夫人说出了心里的感觉。
韩广却不认可:“你这么说就离谱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出家?其实你想想,韩奕不在家,她有个事情做难道不好吗?”
韩夫人还是皱眉:“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凝太淡然,太安静了。
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刚嫁了人,怎么会像她这样?
既不想着和家里公婆小姑亲近,也不想着学习一个世子夫人应该做的事情。
而是一门心思去女观。
这正常吗?
……
肃州北。
雪鹰营外。
天上圆月如玉,河边两人席地而坐。
到了中秋时节,北地天气转凉,尤其是夜里,更是要裹上大棉被了。
可韩奕和宴如安却似乎不怕冷,衣衫单薄。
两人一面喝酒,一面说话。
“都说月圆一家人团圆,可我就惨了,孤家寡人,居然只能和一个男人过。”宴如安暼了一眼韩奕,叹气。
韩奕好笑:“你既然想要家人,为何不娶位夫人,那你不就有家人了吗?孟家小姐一直对你有意呢。”
“如果为了娶而娶,我宁可没有。”宴如安抬头望月,淡淡一笑:“对我来说,宁缺毋滥。”
韩奕好奇:“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夫人?”
“我也不知道,但是绝不是为了娶妻而娶。那样,太草率了。”宴如安答。
韩奕微怔。
这话,他也听江凝说过。
宴如安问:“你呢?你既然和江小姐是假成亲,那你对自己未来的夫人可有什么想法?”
“我没想过。”韩奕低头沉思。
在此之前,他从未考虑过男女之事,和江凝成亲,也是在他预料之外。
宴如安笑了笑:“不急。想明白再去做,比稀里糊涂盲目跟从好。”
韩奕深以为然。
他不是没见过,有的男人家中妻妾成群,可却无一人可说话。
明明有妻有妾,却还是如同孤家寡人。
……
转眼到了冬月,天气渐冷。
江凝前几日从清风观回来就受寒生病了。
江凝不敢勉强,便写了封信派人送去清风观给真人,言明自己的身体情况,约定等身体好些再去清风观讲学。
韩晴得知江凝病了,又特意去请来宋老大夫为江凝把脉开药方。
江凝喝了几天药,静养数日,果然好了许多。
宋老大夫又留下一张药方:“冬日天寒,少夫人体弱易病,所以饮食出行都要注意些,不过也不能闭门不出,天气暖和的时候,多出门走走对你身体大有裨益。”
“这张方子温补调理,少夫人每三日服一次,服用两个月便停下来。”老大夫仔细交代:“是药三分毒,不可长期服用,如果有什么不适之处,可立即派人去找我。”
江凝感激不尽:“多谢大夫。”
宋老大夫呵呵笑:“应该的,世子早就交代过的嘛!”
江凝微愣,原来韩奕这么细心。
……
肃州边境。
这日无事,韩奕和宴如安去军营附近的林子里打猎。
他们遇到了一只白狐,两人前后包抄,活捉了白狐。
“给我吧。这白狐是你的克星,你别拿。”宴如安抓着白狐往自己兜里塞。
四年前,韩奕抓了一只白狐,结果就莫名其妙和明小姐牵扯在一起,惹出许多风波。
韩奕却不干,他伸手把白狐抢过来:“这只给我,下次再有好东西给你。”
“你要白狐干啥?”宴如安问。
韩奕不理他,心里却打算把白狐做个毛领拿去给江凝。
她冬日怕冷,有条毛领会好些。
“你不怕又惹事?”宴如安不甘心,继续追问。
“行了别废话,白狐归我,我请你喝酒。”韩奕道。
宴如安这下满意了:“行。白狐给你了。”
……
都城。
这日天气大好,江凝决定出门走走,她也想买些书册及玩物,送去清风观。
小碧之前多次出门买书,她对京城已经有几分熟悉,她带着江凝到了一家书铺:全品书铺。
这家书铺很大,前头占了三家门脸,后院还有一栋小楼。
这里的书包囊万象,各种品类的都有。
江凝和小碧、唐越分头行动,去找一些适合童子的书册诗词集。
江凝穿过走廊绕到后楼,她在角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书。
都是一些秘闻书册。
这些多是一些书生根据捕风捉影的传闻,编排出故事,十有八九是胡编滥造不可信。
不过,烦闷无趣的时候看看,还是挺有意思的。
江凝忍不住伸手翻看,忽然发现一本《肃州秘闻》。
江凝目光停住。
韩奕不就在肃州吗?
虽说这些秘闻都是胡编乱造的,但多少也有一两分真,不如买回去看看。
江凝立即拿了一本。
结果她发现,远远不止一本。
有《肃州秘闻一》、《肃州秘闻二》等等,江凝干脆全拿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说话:
“李诵,是你啊。你也来买书?”一位公子走近另一位公子。
听到李诵之名,江凝忍不住去看。
她只看到李诵侧身。
他身形清瘦,穿着一身青衫,一身书卷气。
“是啊,真巧,姜大人你也来买书。”李诵微笑回应。
姜姓公子轻轻嗯了一声,神色略有几分得意:
“李诵,你说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呢,当年在书院,你做文章回回第一,几个夫子都夸你,要大家同你学习。我们那一批举人三十多人,最后没做官的,只有三四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显然,这位姜大人是特意来奚落李诵的。
李诵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是大家有本事,而我没那个福气。”
“你呀,就是太穷了。谁会在殿试前,跑去修屋顶呢?你说是吧,哈哈哈!”
李诵没做声。
江凝见状,推翻了一旁的一堆书。
哗啦啦,书掉了一地。江凝急忙蹲下来去捡。
众人看过来。
见此姜大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很快,另一边的唐越和小碧急忙跑过来:“夫人没事吧?”
“没事。书挑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江凝道。
主仆三人收拾好掉落的书,又拿着他们选好的书册,离开了后楼。
李诵却有些惊讶。
他认识唐越,那好像是韩奕的侍卫。
刚才那位为他解围的夫人,就是韩奕的夫人吧。
……
江凝回到家中,饶有趣味的翻看了那些秘闻。
其中《肃州秘闻二》有一章题目是:雪鹰营主将的心上人。
原来,这写的事韩奕与明秋月的事情。
里面说道,明秋月和韩奕自幼青梅竹马,在肃州长大。
韩奕爱慕明秋月,曾为她一连七个晚上,在雪地捕捉雪狐,只为了博明秋月一笑。
这纯粹是瞎说。
韩奕七岁之前在小寒镇,七岁以后才去京城。
而这个时候,明秋月已经在北境了。
直到韩奕十四岁去北境从军,他们才认识,怎么可能青梅竹马。
不过……
这雪狐的事情,之前小碧就在外面听说过,应该是真的。
江凝继续看,秘闻中写道,韩奕虽然爱慕明秋月,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秋月爱慕的是京城中风度翩翩的乐公子。
本卷秘闻最后,明秋月与心上人乐公子喜结连理,韩奕心灰意冷,娶了个与明秋月三分相似的病秧子。
“……”
病秧子江凝无语,怎么她看个肃州秘闻,还看到了自己头上?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和明秋月分明半点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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