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思悦迈入教室,林章和她安静对视,他还在等待她的结果。

她冲他摇摇头:“报上去了,没有我。”

“那你……”

“算了吧,没意思。”

思悦说完,陷入沉默,面前的试题似乎也在嘲笑她的异想天开,烦躁地把它们全部收起来,又进入了沉思的无意义状态。

徐畅抬头,疑惑地看着两个冷着脸的人,眨眼向林章表示询问。

林章把他的头按下:“别问,看书。”

思悦回家的路上闷闷不乐,心里自然是委屈的,但这份委屈实在不知和谁说明,因为不够优秀而被放弃,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虽然自己大多的事情都不太在意,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闺蜜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她十分难过,询问了半天,也不开口,只好放弃。

回到家,思悦闷头倒在床上躺着,桌上还剩着茶的茶杯似乎也在嘲笑自己。她烦躁地把被子拉到头上,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妈妈在锅里还留了夜宵,喊她吃饭,只听她在卧室里懒懒地回答:“妈,我不饿了,好困啊,先睡了。”

妈妈无奈摇头:“这孩子。”

她躲在被窝里看着手机消息,点开齐光的头像,打了几个字却又放弃,开屏又熄屏,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发出去。想着:“算了,不打扰他学习了。”

还想,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好意思跟他说呢,她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看她,或许对方并不会对她抱有什么看法,但自己脆弱的自尊心,实在不能允许她把伤口给别人剖开。

就算那丁点骄傲早已粉碎,虚伪不堪,也要保持得漂亮。

却又期待着,对方说不定会发些消息来问候呢,可是问候又该怎么说,虽有千言万语却都难以启齿,还是别来问候了吧,让自己缩进蛋壳里,默默等伤口愈合如初,别的之后再说。

第二天,思悦仍正常上学,就当没有这回事,痛苦可以深埋心底,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只要我不在意,其实就没人在意。

她看着老班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内心一直在说:“无所谓的,我才不在意呢。多大事,不就不能去考试嘛,随便了。”

晚饭休息时,林章问她要不要去跑跑步。

思悦抬头看着他,十分疑惑:“不用了,不太想动,我想睡一会儿。”

他垂眸,神色沉郁。

闺蜜走到旁边:“怎么了,这两天都神情恍惚的。”

思悦摇头,却被闺蜜拖出了教室,两人站在厕所旁的角落里,闺蜜逼问着她:“老实说,这次和齐光有没有关系?”

思悦满脸迷茫:“啥?没有啊,怎么提到他了?”

“我看你这几天不高兴,吵架了?”

“没有,不关他的事,你别瞎想。”

“那你老实告诉我,五一假期,你跟他见面了么?”

“嗯,见过。”

“好家伙,是真的啊!你们是不是在球场?”

“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你说啊。”

“我去,这还瞒着我,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怎么回事?”

“没有!”

“没有?你们在那边干嘛?”

“……你知道什么?”

“就听说他带你去打球……”

“……是不是明鑫说的?她怎么不来找我,在那儿瞎传!”

“哎呀,没有不透风的墙,球场那么多人呢,好歹注意一下。”

“我没有!真没有,你信我。”

“真没有啊?好家伙,你跟我说说当时啥情况?要是他欺负你,我今晚就去揍死他。”

思悦想起当时的情景,红晕上脸:“也没什么,他说学习太累了,需要透气,就问我要不要去球场,然后啥都没有。”

“啥也没有?”

“嗯。”

“姐妹,你长点心吧。”闺蜜叹气,“你老是担心我,我才要担心你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我知道。”

“没了?”红布看着她点头又摇头的反应,简直被气笑了,“你真是,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壳看看你在想什么,算了,你不懂。他不是在对面五楼培训么?我现在就去找他。”

思悦赶快拉住红布:“别去了,别去了,红布!我真的不想因为这种事闹,你能明白么?”

“……你们俩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事?他是不是后来欺负你了?说说吧,这两天因为什么事难过?”

“不是,跟他没有关系,你看我是那种会因为感情问题烦恼的人么?”

“说的也是……你整天没心没肺的,喜欢上你才是该烦恼的事,那是因为什么?”

思悦简要地把没报上名的事情和闺蜜讲了一下,闺蜜更生气了,整个人处在暴走的边缘:“离谱,太离谱了,我真是无话可说,这么大的事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真是想先揍你一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算了,老李的意思很清楚了,不会让我去的。”

红布爆了句粗口:“他真是有病!我是彻底无语了,什么东西。算了,思悦咱不去了,别难过。”

“可我真的准备了很久,他说我虽然单科很好,但是总成绩比不过他们,所以不合适参加。”

“放屁!但凡来一场公开考试,上去的肯定是你,就这?算什么公平?思悦,他不选你肯定是他的损失,我们等着瞧吧。”说着红布抱住了她,“我们从现在开始非要证明给他看,我们哪儿都比别人强,然后嚣张地走到他面前,翻个白眼骂一句:瞎子。就这样,让他后悔去吧。”

“我知道,就算是全校一起考,名单第一个也肯定是我,因为有能力考过我的,只有齐光,他忙着数竞根本不会参加。其他能跟我一起竞争的,林章和徐畅根本没去,就剩赵信涵了吧?他心思也不在这儿,就算他上,我也敢说我就是比他强,剩下还有化学单科进过前三的么?”

“江明?”

“他没进过,他副科成绩都不够好,而且现在还在和齐光一起培训。对,还有个程昊,他跟我一样是个偏科怪,但那又怎样?我比他还强半分呢,他们几个都是名次波动时不时前三,我哪次不是稳前三?我把以前试卷都拎出来给他看,有几次不是满分?满脑子都是总分总分,升学升学,我真的就无语。”

“那我不太清楚了,我没太关注过理化排名。但不管怎么说,就该有你,老李整天扯什么乱七八糟的,该什么比赛就比什么,这个分浪费了也是我的,凭什么给别人?”

红布安慰了很久,安慰到思悦自己都开始笑:“我真没什么,也没那么在意,就是心情不那么愉悦而已,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我想知道我跟齐光的事被传成什么样了?”

“没事啦,明鑫有数,她看你跟我玩得好,就只偷偷跟我说了,我叮嘱过她不要乱传,这要漏老班耳朵里,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明鑫说那天在场的人还不少,她赶快就让他们私下别乱说了,这你还要谢谢她呢。幸好那边都是男生,还都以为你是他女朋友,真的是,下次注意下,流言蜚语,最要人命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像他,他可以不要脸,呸,齐光真不要脸。”

远在教室做练习的齐光突然打了个喷嚏,看了看窗外,灯火通明。

“哦,知道了,你别说他了。”

“这还护上了?”

“我就是有点头疼,感觉什么都不顺心,让我回去歇会儿。”

思悦回到教室,就收到林章的纸条:“心情不好别憋着,去跑跑步吧。”

她看了看林章,勉强笑了一下:“我心情没有那么差啦,谢谢关心。”

“那我心情不好,可以陪我跑两圈么?”

“徐畅不行么?”思悦仔细看了看没看到徐畅的影子,“诶?他去哪儿了?赵信涵呢?他平时不是最爱拉着人运动么?”

“徐畅他不舒服,今天都没来,你没注意到么?信涵他最后一节晚自习从来不上,要回家跳舞……”

“啥?跳舞?他,额,还真是个好兴趣呢。”

“他说跳完头脑清醒,晚上可以暴写三百道习题,然后每晚写试卷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早自习你就会看到他在摇头晃脑地昏睡,所以我可不想陪着他跳舞,你能明白的吧。”

“看来,大家还真是都有些奇怪的癖好呢。”思悦默默想着:“班里这几位大神,不知都是哪来的牛鬼蛇神。”

“是啊,大家都有些个人的小癖好,现在我也有,就是心情不好,要拉着人跑步,你要陪我一趟么?”

“这要上自习了吧?”

“放心,班主任有事,这节课是自由自习,没人会来的。你要去么?”

“走!”

两人在操场上闷头奔跑,星光映在头顶,将地上的人都拥在怀里。

思悦越跑越快,大口喘着气,额发湿了。林章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跑,却是有些气定神闲。

思悦跑起来的时候,大脑也转得快,把近来所有的事都如放电影一般过了一遍,在遍历回忆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分析与评价,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慢慢停下来,回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林章。

夜幕下,操场上的路灯昏暗不清,明明距离很近,她能看见的也只有林章身影的大概轮廓,被夜色浸染成浓重的黑色。

她想了想怎么用词,方才开口:“林章,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运动的吧。”

林章默默地笑了,如明月照松林:“其实我一直在想,怎么能把你哄出来。那件事说来我也有责任,若是一开始不提什么建议,或许也不会让你不太开心。”

“其实,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是有关系的。思悦,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林章慢慢走近,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看起来脸色更苍白了些,情绪却难辨,“我知道你的情绪还需要先消化,所以昨天我没开口,我也知道你不想和任何人表达,但我不一样,从头至尾我都是在你身边的。如果说还有谁能听一听你的想法,那或许只剩我了。”

“可我感觉没什么想法,就这样吧。”

“我小的时候,院里有个哥哥带我去游戏厅,后来被我妈发现了,她不想让别人带坏我,就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和那个哥哥玩,家里嘛,只有书,我就无聊得每天看书,那个时候我就养成了发呆和神游的习惯,少年人嘛,神游是很正常的事,但长大后逐渐会回归现实,可是我没有,现实离我太远,我一直都无法真正回归。”

思悦莫名地看他回忆过去,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很难和现实和解。我经历过很长一段迷茫期,在现实与自我的矛盾中无法找到自己的定位。

我发现你和我过去一样迷茫,我想任何人遇到这件事都会深陷自我怀疑中,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现实中,或对旁观者而言,你都没有任何问题。”

“嗯,我也觉得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