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虞老太太话音一落,虞怜眼前发黑,差点摔下榻,这番话同方才的梦境合在一处,宛若一团乱绳勒在心间,让她几欲窒息。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虞怜紧紧握着步兰的手下了榻,她眸子发酸,两行清泪滑落,直直走向门口,哽咽道:“我要进宫,步兰去、去院子里拿医箱,赶紧让人去请枝神医,赶紧!”

步兰从未见自家姑娘如此焦急狼狈的模样,以往虞怜做事有条不紊,压根就没因什么事落过泪,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虞老太太,欲言又止。

虞老太太自然也看出虞怜的异样,她示意步兰去办,然后扶着自家孙女,沉声道:“怜姐儿,别急,祖母带你进宫。”

虞怜此时脑子一片木然,看着周遭的人和物皆是模糊一团,落不到定处,这副模样将众人吓得不轻。

等她缓缓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里了,虞老太太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虞怜依偎着祖母,心里又惊又怕,空落落的,她死命憋着,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然而又不敢哭得太大声,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

她好不容易要将前世的事情忘记,怎么如今又会发生这样的事?

“怜姐儿,容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别担心,不会有什么大事!”虞老太太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她心里也心疼自家孙女。

上一次皇帝赐婚,谁知皇太子会早逝,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虞怜不反感的人,这又受了伤。

若是容濂真的死了,且不说以后虞怜会不会落得一个“克夫”的名声,便是虞怜打开心结,那也是极难的事儿!

虞怜听着马车外呼啸的风声,车帘露出一角,她微微睁眼看着飘进来的雪花,心底荒凉一片,整个人好似失了魂一般漂浮着,没个定处。

她想到了三年前进宫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心境同如今不同了,那时她怀着恨意,如今却是悔意,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人怎么就受重伤了?

“祖母,孙女不想再失去一次了。”虞怜带着哭音,一双眸子红肿地厉害,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手钏,做好了心理准备。

虞老太太听着虞怜的话语,疑惑虞怜和容濂的关系,正要开口,马车便在宫门口缓缓停住,此时宫门紧闭,一片萧索。

虞怜率先下了马车,她看着紧闭的宫门,心里沉了沉,这时候早就落匙了,而且今日宫变,怕是一时半会进不去。

如今,只能等。

她冒着大雪去敲门,身着一身素衣站在旧红色的宫门口,手里紧紧拉着铜环,声嘶力竭喊着,然而风声极大,将她的叫声淹没其中。

虞怜看着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皇宫,忍不住大哭出声,哭声落在这肃杀寒冷的夜里,显得突兀与悲寂。

冷风携裹着少女的哭声,往东宫而去,此时那里犹如三年前那番场景一样,侍女端着呀汤药进进出出,一群太医胆战心惊地跪在外殿,皇帝黑沉着脸,龙颜大怒。

“一群没用的东西,三年前你们也是,如今也是!朕是养着你们吃闲饭还是当御医?陈院首,你说说?”

“陛下,这箭伤堪堪擦过心脏,按照常理,这……这也许还需要等明天,方能知晓结果。”陈院首抬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巍巍说道。

“也许?瞧瞧你们这群饭桶,尽长膘不长脑子,若是太子出了差错,你们也跟着一块去,朕不养废物。”皇帝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恨不得提着剑劈开那群不中用的太医的脑子,瞧瞧里头有什么。

不过普通箭伤,竟然没辙,还说什么看天命,皇帝怒发冲冠,两眼发黑。

此时内殿静悄悄的,臧凌霄昏迷在榻上,内侍替他擦着汗水,他眉头紧蹙,脸色发白,薄唇紧抿,手掌紧紧握着一枚玉坠子,呼吸极为微弱。

“怜怜……怜怜,等等孤。”臧凌霄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若有若无,一旁的内侍闻言心里一顿,连忙看向他。

“殿下,殿下!”内侍一边唤着臧凌霄,一边俯身听臧凌霄说的梦话,臧凌霄喃喃自语,声音虽小,但那内侍到底是听见了。

他连忙招来侍女守着太子,连跑带爬出了内室,他奔进外殿,连声喊道:“陛下,陛下,太子殿下说话了!”

皇帝闻言一顿,脸色缓了几分,急忙开口道:“太子可醒了?”

“回陛下,还……还未,殿下说了梦话,他一直念着‘怜怜’二字,奴才想着太子定是梦到谁了,陷入梦里出不来。”那内侍一番话惊醒众人,这若是有心病,就算是世间良药也救不了有心病的人啊。

“陛下,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子殿下这是念着那个人啊!”一旁的陈院首恍然大悟,拍手叫道,此番他也没了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帝闻言顿了顿,此时守在一旁的顾若安福至心灵,连忙低声道:“禀陛下,镇国公之女虞家小姐的闺名正是怜怜二字!”

“赶紧!赶紧出宫将人请来!”皇帝脸色焦急,朝着顾若安吩咐道。

顾若安领命,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宫外而去,此时虞怜靠在皇宫角门门口,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喊得声音嘶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怜怜,今日宫里大变,如今是进不去了,我们先回去罢。”虞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虞怜身侧,叹了一口气。

“祖母,孙女等不及要见他,孙女还有话没说,他……他等着我,我不能回去。”虞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力敲着宫门。

就在此时,宫门另一边传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她眼底燃了光,更加用力拍着宫门。

顾若安带着人刚到门口,就听到宫门外头传来阵阵敲门声,他脸色一凛,握着腰间的大刀,害怕是残兵败将卷土而来,他朝着一旁的侍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打开宫门。

宫门微微一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瞬间闪了进来,顾若安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虞怜,他连忙让人收了兵器,翻身下马走到虞怜眼前。

虞怜此时眼前发晕,她缓了缓看清楚了眼前人,心里松了几分当下就哭道:“顾公子,我想见他,请你带我去好不好?”

顾若安看着满身是雪的虞怜,又想到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好友,他鼻子一酸,忍不住移开眼,点了点头。

“祖母,孙女先行一步。”虞怜扶着一旁的侍从翻身上马,策马朝着东宫而去,冷风如刃,刮得虞怜脸颊发痛,她定定看着前路,目光越发坚定。

虞怜到东宫时,已经有内侍等在门口了,那内侍还没来得及迎上去,虞怜翻身下马轻车熟路直往主殿而去,这里她走了好几年,早就将其记在心里了。

那内侍懵懵地看着虞怜远去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他心里吓了一跳,这顾公子不是刚出门不久,怎地人就来了?

此时皇帝正和太医说着话,只听得推门声,众人闻声看去,便看到一身素衣,苍白着小脸的虞怜站在门口。

虞怜缓了缓,然后走上前朝着皇帝行了一礼,哑着嗓子道:“臣女见过陛下,陛下可否让臣女见一见太子殿下?”

“自然可以,你进去看看,霄儿一直念着你。”皇帝看着虞怜红肿的双眼,不由叹了口气,示意一旁的内侍将虞怜领进去。

虞怜朝着皇帝点了点头,然后紧紧提着药箱,跟着内侍走进了臧凌霄的寝殿,此时殿内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子药味,不由地让虞怜眉眼多了几分清明。

她看着躺在榻上的男人,泪珠子又忍不住滚落,她怕受伤之人感染风寒,忍着心里的迫不及待,走到炭鉴旁烤了一会火,将身上的寒气祛了之后,才朝着臧凌霄走去。

男人昏迷不醒,原本淡漠的眉眼紧闭着,少了几分生气,脸色如纸,薄唇也毫无血色,他luo着上半身,露出厚实的zxiong膛,心口处包扎着绷带,上头晕了一团血迹,极为打眼。

虞怜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替臧凌霄把了把脉,脉象极为微弱,满殿的太医都没有办法,她自然也办不到,只能等枝神医来了。

“凌霄哥哥,是怜怜不好,来得迟了。”她坐在榻沿,细细看着臧凌霄,以前他总是黏在自己身边,她以为他不会出事,然而如今死气沉沉躺着,一下子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等着我回心转意,如今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又受伤了,之前嘱咐过你,要平安回来,你怎么不守信。”虞怜声音低低落在室内,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其他人听不到,臧凌霄却是能听到的。

虞怜一边说着一边探出手去握臧凌霄的手掌,此时方才注意到,臧凌霄的手掌紧紧握着,好似攥着什么东西,舍不得放开。

她用力掰了掰男人的手,他握得很紧,未能松动半分,虞怜愣了愣,猛然看向臧凌霄的颈间,那枚玉坠子不见了,她又低头看了看臧凌霄的拳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坠子除非是臧凌霄摘下来的,不然怎会从颈间掉落,他到底有多看重这东西?便是受了伤,也握着坠子紧紧不放。

“凌霄哥哥,你快醒好不好,我还有话没和你说呢,你问我的问题,我如今可以答复了。”

“我知道,你定然生气了,前世也是如此,你生气便不说话,沉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真的很吓人。”

臧凌霄并无任何反应,依旧紧闭眉眼,室内只有虞怜娇软的声音低低响起,一会儿抱怨,一会嗔笑,时不时又沉默。

虞怜伸手抚上男人的脸,从眉心到笔挺的鼻子,再到凤目,她前世想这样做想了无数次,如今倒是能如愿了。

“凌霄哥哥,我……我喜欢你啊,我以为自己能放下前尘旧事,然而你又来招惹我,你不能惹了我就跑,不然我下了黄泉,也会让一脚将你踢进畜牲道里。”

虞怜顿了顿,气鼓鼓地捏着臧凌霄的脸道:“你不醒也无事,我虞怜出落的花容月貌,这世上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嫁给旁人便是。”

她倚靠在一旁的g杆上,同臧凌霄说着话,许是室内暖和,加上她疲劳至极,睡意袭来,不由睡了过去。

臧凌霄眉心微微皱了皱,他只听得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正要细细听时,如潮水一般的黑暗瞬间将他包裹,不留半点缝隙。

“还等什么,你该回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如同深山古寺里的老钟,厚实深沉。

“回哪里?”臧凌霄环视着周围,并不见任何人影,一片虚无,只有时不时吹来的冷风,让他多了几分真实感。

“你不属于此处,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何处是吾归处?”臧凌霄眼底多了几分迷茫,无助地看着周围,一下子回到了他年少时,全然没有上位者的气势和笃定。

他话音刚落,眼前便出现一团白光,将黑暗吞噬,臧凌霄看着那道白光,随着那声音的指示,便抬脚走了进去。

就在那道白光快消失时,远处传来一个去娇软又带着隐隐怒气的声音“你不醒也无事,我虞怜出落的花容月貌,这世上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嫁给旁人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指着蠢作者骂)

蠢作者:哪能啊,臣不敢。

狗子:戏份少就算了,不让我说话就算了,还打算让我媳妇跑路?(睥睨冷笑)

蠢:不是,没有(心虚)

怜怜:包裹我收拾好了。(雄赳赳气昂昂)

狗子气得躺平,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