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贾敏心里清楚贾瑚和张氏去世的缘由。张氏怀孕九月之时贾瑚在院里的水池中落水,起了高烧浑浑噩噩了约有二三个月便没了。张氏听闻贾瑚落水后便早产,她原就身子不大好,又受了惊吓,自此之后也一直卧床不起,等到贾瑚没了,史夫人又借口让张氏安心养病,把贾琏抱到荣禧堂喂养,几重打击之下张氏再没撑住,就此没了。

虽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王氏是导致贾瑚落水的元凶,但是贾瑚落水后去传话叫张氏晓得的是王氏身边的金钗,也就是后来的周瑞家的。张氏没了以后,身边的丫鬟或配人,或发卖,贾敏当年买下了乐舒,据她所言,那金钗传话时言语中极是不对,那话像是贾瑚已然救不回来似的。若非如此,以张氏的沉稳,也不至于被吓得马上早产。而且贾瑚原本已经救了回来,不知怎的又烧了起来再没留住。除此之外,那把贾琏抱走让张氏好好休息的主意也是王氏出的。若说这事与王氏无关,贾敏却是不信的。

贾敏虽知道前世之事,奈何这些事却不好直言提醒,思索片刻,只好拉着张氏的手道,“嫂子听我一言,别让瑚哥儿单独玩,无论如何都要派人跟着。我晓得嫂子不会让他单独一人,到底也有疏漏的时候……”

张氏听到这话,微蹙了蹙眉,她知道贾敏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叮嘱这一句,而且态度极为认真,道,“你……是得了什么消息?还是……”

贾敏苦笑道,“嫂子莫问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我只求嫂子将我这番话听进心里。”

说罢,贾敏便告辞离去。

“奶奶,姑太太这……只怕不是玩笑。”贾敏走后,礼韵扶着张氏坐在罗汉床上斜靠着,凑到张氏耳边道。

张氏点点头,“敏儿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番话。今儿起,你跟着瑚儿,不能离开半分,若是你不便,诗语去接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礼韵你也记得叮嘱隽娘一番。我这边,把墨羽和砚岚提上来用。”

礼韵点头应了,一番收拾过后,也趋于平静。

虽说林母说过贾敏夫妻二人可在贾府多住几日,可贾敏毕竟不是远嫁,新婚也没有不同房的道理,当日便回了林府。

贾敏林如海夫妻二人,先是回了林母,才双双回房。

“大舅兄果真如夫人所言,是个爱古董成痴的人。”夫妻二人说起今日琐事,林如海想到贾赦白日拿着古董扇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来。

贾敏刚刚卸下头顶的金簪,闻言不由促狭笑道,“我还以为老爷会对我二哥印象最深,没想到却是大哥更让老爷记住,妾身可再也不说老爷醉心圣人经典了。”

林如海失笑,摇了摇头,却是不语。

贾敏见他不再说话,眼珠转了转,以她前世对林如海的了解,林如海这般做法,是因为对贾政的才气不看好,奈何两人新婚他不好说出口……贾敏心里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贾政才气有限,而且颇有些附庸高雅,虽说评鉴能力也有,到底自身没多大才气。以贾敏对贾政的了解,贾政若是走科举一途,怕是也顶多止步于举人。

贾敏换了一身家常衣衫,坐到正在翻看一本书籍的林如海身边,拿起一摞堆的厚厚的册子细细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各自看着手上的东西。

贾敏正在翻看林府历年来的账本,转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林如海正在翻阅一本游记。林如海不似那些只读圣贤书的学究,他极喜欢一些杂书游记。林家藏书颇多,自是各类书籍齐全,即便如此,林如海也常常游逛书肆收集新书。其中不乏一些禁书,可让当年瞧见林如海看禁书的贾敏吓得个半死。不过回想来,那些个书连茗烟都能给贾宝玉找来,也可见在市面上有多流通了。虽说那是禁书,却也不少锦绣文章。到不可否认的是那却非什么好书。只说那《西厢记》,虽说崔相国已逝,但崔莺莺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怎可能随意配与无功名在身父母双亡的张生?那崔莺莺被抢崔夫人许婚如何不合理暂且不论,那真正救了崔莺莺的是将军杜确,虽说是由张生请来,但到底出力的不是他,那崔夫人就算不变卦,这好事也轮不上张生。若说张生确实对崔莺莺情深,理应想法子求的崔夫人同意,但他转头却去求红娘,最后与崔莺莺私定终身。自然,那红娘与崔莺莺的做法贾敏也极不赞同,若说像《西厢记》中张生取得功名将她娶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如《莺莺传》中张生托言崔莺莺是尤物妖魔将她抛弃另娶名门,崔莺莺的一辈子也就这般毁了。更让贾敏觉得可笑可悲的是那书中的郑恒,那郑恒虽说确实无能,但是未婚妻被张生私定终身,他没有选择状告张生与撕毁婚约的崔家,而是选择可笑的谎言来阻止张崔姻缘来挽回自己的婚姻,也算是极厚道了。可当他自尽后,那崔夫人等人的态度何等无情?从郑恒的角度来看,他已是极其委屈了。这般文章,虽说辞藻华丽,但那内容确实不堪多读。林如海与贾敏也不过略翻几页,瞧瞧那好词句罢了,若说内容,夫妻两个却是不多看的,那般落魄书生意淫出来的不合常理的情节也实不是他们觉得有趣的,不过糊弄少不经事的小儿女和一些自视甚高的落魄书生罢了。

林如海略翻了几页游记便放下了,这本游记虽说记载了不少好地儿,但是奈何作者文采不足,令人没有心向往之之感。

放下手里的书,林如海凑到贾敏身后看她翻看账本。贾敏看得入神,没发现他起身到了自己身后。当贾敏看完一本册子,刚合上册子,便感到耳边一热,却是林如海凑到她耳边笑道,“这账本有何可爱之处,让夫人看得这般入神?”

贾敏一惊,这才发现林如海凑到了她的耳旁,近距离看着丈夫,贾敏不由脸上一红,忙推开他。她和林如海上辈子虽说感情甚好,但是初婚之时二人还不甚熟悉,她又忙着接手管家,当二人开始好好了解对方情深意切,却是几年以后林如海外放的时候了。

林如海被贾敏推了一下,顺着她的力气后退一步,不由笑道,“夫人这般样子倒是难得一见。”

贾敏重生之人,又想着要拯救夫家娘家,自是端着前世后期的沉稳样子,倒是不似当年年轻之时的天真娇憨,不过大家女子自小受教养嬷嬷管教,林如海倒也没有觉得意外。但是林如海觉得奇异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未免对自己太过了解了,嫁过来不到三天,对自己的喜好习惯了如指掌,偏他私下问过自己的丫鬟,却没有谁说夫人像她们问过,竟像是天生便知道似的。不过林如海如今不过刚夺得功名,虽然老成,但是还没有想到那般深,只觉奇异罢了。如今瞧见贾敏不复沉稳的样子害臊起来,不免忍不住调笑起来。

贾敏也发现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看到林如海不像前世那般对她相敬如宾反而出口调笑她,羞恼道,“老爷来闹我做甚!老太太把管家交给我,我自该认真对待。老爷自己看书无趣,何苦拿我打趣!那边门里找玉璇玩闹去!”

玉璇正是林如海的通房,原是林母身边的大丫鬟,贾敏嫁进来之前给了林如海通人事。不过正妻入门前便有有名分的姨娘那是在打正妻的脸,所以如今也不过是一个通房罢了。

林如海听罢失笑道,“夫人果真贤良。”

贾敏不喜玉璇,玉璇曾是林母身边的大丫鬟,心思也深沉。贾敏嫁进来第三年,她曾经悄悄倒掉避孕药怀了孩子,偏偏又没留住。虽说林家不愿有庶子生于嫡子前,但是子嗣少,对此也算重视,那玉璇却让上下皆以为是贾敏动的手,贾敏苦不堪言,那玉璇瞒得极好,流产之时她才晓得玉璇怀了孩子,又哪里能给她动手呢?因此,贾敏如今基本不怎么让玉璇干活,就怕她哪一日怀了孩子又装作是自己打发她做这做那给累流产了。

林如海只知新婚妻子不如何喜欢玉璇,但是到底没难为她,所以也没有在意。贾敏天姿国色不说,又读书识字,极有才气,哪里是玉璇能比的?那玉璇虽说在林府极出挑,但是林母害怕丫鬟们教坏了儿子,林府丫鬟都是长相平平,矮子里拔高个儿,玉璇也不过是眉清目秀罢了,说实在的,连贾敏陪房来的梅兰竹菊都比不上,又哪里能让林如海恋恋不忘呢?

林如海看着听完他的话开始生闷气的妻子,上前拉住贾敏的手腕笑道,“夫人行行好罢,可别把我赶出去。这新婚可不能空房。”

作者有话要说:我个人不太喜欢《西厢记》,什么自由恋爱美好结局啊?真细究下来在现代那也不是啥美好爱情,更别提《莺莺传》了,那里面的张生就是个无赖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