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辞过史夫人,贾敏便往东院去了。自古以东为尊,作为袭爵子,父亲未逝前,贾赦住东院无可厚非,然而在袭爵后仍住在东院就极其不合理了。贾敏对两个哥哥,在感情上却是更偏向于贾赦一些。

贾敏是幺女,和贾赦贾政倒是不似贾宝玉与三春一般感情深厚,但是毕竟嫡亲的兄妹,感情自是有的。大哥贾赦,自小不喜上进,不过贾家是勋爵之家,贾代善也是朝中大将,骑射武艺虽不是极好,但拿出来也不丢人。先贾老太太虽宠爱孙子,但能教养出贾代善这般的儿子,也不至于溺爱孙子。贾赦虽喜好女色,但是却与张氏感情甚好,极尊敬妻子,虽对邢夫人不甚在意,但是原配嫡妻与填房继室本就天差万别,更莫说邢夫人品貌远不如张氏了。长子嫡妻接连逝后,贾赦心灰之下才放纵自身,沉迷酒色。虽说贾赦于官途上不上心,但是贾家大爷辨识古董真迹的好眼力也是京城盛传的。贾赦身为贾家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住在东院里不说,家里下人外头小人都叫贾政王夫人老爷太太,却叫他一个不知所谓的大老爷,心里有哪里能平气?更遑论为了二房出去的元春归宁,还将东院划出大半来修建大观园,不可谓不憋屈。贾敏对母亲当年借孝顺之名让二哥贾政入住荣禧堂就极为不赞同,奈何她一个出嫁女,又远在江南,无法干涉罢了。

贾政是个假清高的。贾敏原对这个二哥没有多少意见,但是明明饱读诗书,却在母亲无理取闹要他入住荣禧堂时顺着贾母的意思住了进去,未免太过理所当然。虽说他并未住在正房,可时时以家主样儿自居。若是说母亲在不分家有理也就罢了,但是到底是不袭爵的二老爷,哪有一切以二房为尊的道理?那长幼尊卑的礼又被他读到了哪里?林如海天纵奇才,十多年间从七品编修官至从二品兰台寺大夫,同样的时间贾政不过从六品工部主事升至五品员外郎,而且若非元春封妃,怕是也难以升迁,可见于官场上并无建树。若说没有父亲上书圣上赐的官职,贾政能否凭借自身能力科举入仕都是一个问题,也不知他哪来的优越感看不上自己的大哥。当然,贾敏并不厌恶自己的这位二哥,毕竟黛玉到了贾家后,贾政对她也是疼爱居多,况且兄妹儿时感情倒也不错。

贾敏之所以更偏向于贾赦,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张氏和王氏。张氏是她闺中密友,姑嫂感情素来极好。而且张氏在世时,贾赦虽然不喜上进,但也不是后来那般下人外人都看不起的混账样。王氏自不必说,带头吞没了林家的家产,捧起宝钗毁了黛玉的名声。贾政虽说疼爱外甥女,但是妻子所为竟毫不知情,贾敏如何能平气?更遑论于荣禧堂及家中大权等事上,贾政本就逾了礼,这让贾敏无法对这位二哥报以支持的态度。

“姑太太来了?”一个穿着桃红小袄的清秀丫鬟瞧见了院门边的贾敏,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连忙走过来把贾敏迎进屋里来,“我们奶奶刚还念叨着要去寻姑太太说体己话呢,姑太太这就来了。”

“乐舒,你不在屋里伺候你们奶奶,怎的出来了?这般偷懒,我去告诉嫂子,瞧嫂子怎么收拾你!”贾敏拿手轻点那丫鬟的额头,玩笑道。

乐舒闻言,拉着贾敏的袖子讨饶道“诶哟我的姑太太,可别冤枉我了。诗语和礼韵两个在屋里伺候,书华带着小丫头们做着针线,我被才从大厨房回来呢。可没偷懒。”

贾敏身边的菊欣和乐舒玩得好,瞧她一头汗,当下开口数落道,“你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般大的日头,要吃些个什么打发个小丫头或是哪个婆子走这一遭也就罢了,是有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你巴巴地赶过去!”

“敏儿来了?”张氏听到外间动静,站起身来。贾敏瞧见了,忙过去搀着她坐下来,“你站起来做甚!还不快坐下!”

张氏不由失笑,“哪那么金贵了?”又对着乐舒道,“你菊欣妹妹说得不错,哪儿要得你巴巴的在那瞧着,我要使唤你都找不着人!你们大爷胡闹,你也陪着他,我平常叫你做什么事怎么没有那么勤快?瞧你那头上的汗,还不快回去更衣!”

乐舒吐了吐舌头,依言回房去了。

菊欣听了张氏的话,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告罪,“奶奶是菊欣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遭罢。”

张氏原也知道菊欣有口无心,笑道,“关你何干?你原也不晓得,何况乐舒那小蹄子素来就是个贪嘴的,平常就常跑到大厨房去偷食,你也算是替我出一口气。”

菊欣瞧张氏没有怪罪的样子,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才退到贾敏身后。

贾敏见此摇了摇头,“你就是太好性子,纵得她们无法无天。”

“说得好像你舍得罚你这梅兰竹菊似的!”张氏笑骂一声。

贾敏撇撇嘴,道,“我这四个丫头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哪比得上你的诗书礼乐呀。不过是大俗人取得俗名罢了,哪比得上你的高雅。”

张氏笑道,“得了吧,这若是俗名,那院里的金钗玉簪岂不是要哭死了。”

贾敏想到王氏,露出一个讽笑,“我可不敢说那位是个俗人!我来找你,你倒与我说她作甚!”

张氏见她面上不同以往,不由讶异,“怎么了?她又做了什么事?”

贾敏把嘴角的讽意收了,道,“没什么。说她作甚,倒是你,大哥哥吩咐了什么,叫乐舒在大厨房盯着。”

张氏闻言失笑道,“能有什么,不过是一些吃食,对怀孕的女子有些许好处罢了。你那大哥是个糊涂的,硬说我怀瑚儿的时候不安稳就是没有多吃这些,硬是叫菊欣守着做了来。你说这是何必呢。”

贾敏这才发现张氏还未用午饭,不由责怪道,“我们俩什么情分?我这才出阁几日,你就这般客气。莫说这是大哥哥的一番心意,你如今又哪里是能饿着的?”

张氏拉着贾敏道八仙桌前坐下,道,“你既这么说,我便不客气了。这许多东西,我也吃不完,白白浪费了,你陪我用一些吧罢。”

贾敏看向桌上,见是一碗砂仁鲫鱼汤,一碗红烧兔肉,一碟蜜汁藕,一碗羊奶山药羹,一份拌三丝,并一碟豆腐皮包子及一碗碧粳米饭。说起来这便是张氏份例,只不过张氏出身世家,与贾府后来暴发之家不同,世家讲究养生,也不兴浪费之道。张氏素来一餐不过一汤一菜一点心罢了,如今这些,确是不是她素来习惯的,拉着她一起吃,可说是真真毫不客气了。

贾敏也没客气,寻了自己爱吃的几样用了些,到底之前在史夫人处用过了午饭,倒也没有多吃。贾敏想了想,对张氏说道,“要我说,还是在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来的便宜,让大厨房把你的份例食材每日送来,书华在饮食之道上又是极好的,这样也放心。不过我瞧着大哥哥替你推了管家之时怕是说了不适宜的话,母亲甚是不快。这事我一会儿和母亲提上一提。”

张氏一听,心中一暖,道,“那我在这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你既要谢我,还不如让书华做些好吃食给我开开眼,我可馋了她的手艺了。”贾敏笑道。

姑嫂二人用完了饭,又絮絮说了些话。只见书华端了一个食案过来,上置一青瓷小碗。张氏道,“你既然馋了书华的手艺,我就让她做了冰碗来。”

贾敏一瞧那冰碗,碎冰之上除了果藕、去芯莲子、菱角、芡实之外,切成小块的西瓜、甜瓜蜜桃、荔枝,上又浇了一层蜂蜜,瞧着晶莹剔透,极有食欲。

贾敏浅尝了一口,便笑道,“不愧是书华的手艺,嫂子行行好,再赏几碗,让我身边这几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学学。”

张氏闻言一笑,对书华道,“横竖如今我份例里的冰和瓜果也用不得。你带上几个丫头,多做一些,让大家都甜甜嘴罢。”

丫鬟们闻言心头皆是一喜。虽说瓜果主子们常有赏赐,可冰却是个稀罕东西。供给几位主子尚有不足的,半个主子的姨娘们都没有冰例,这些丫头们更是难得了。

丫鬟们谢过了主子,有差的自是当差,无差的或是活少的都捧着瓷碗吃了起来。

贾敏瞧了一圈丫鬟,道,“所以我说你把这些丫头们惯坏了。”

张氏吃了几块甜瓜,笑道,“你还说我,这福利也不知是谁给她们要来的?”

姑嫂两人又絮絮说了些话,却是时候不早了,贾敏便起身告辞。

张氏送自己的小姑子到了门边,被贾敏按住了,“嫂子别送了,外头日头大,你如今身子娇贵,可别出去受了那暑气。”

张氏笑着点头应了,不再坚持。

贾敏瞧着含笑看着自己的张氏,蓦地想起前世早夭的贾瑚和病逝的张氏,心里不由一紧,忍不住抓住了张氏的袖子。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贾赦略苦逼……我个人看法觉得他要鸳鸯并不单是为了鸳鸯的色,原文里说鸳鸯“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这个形容可见在贾府鸳鸯的长相并不算非常出色,贾赦想纳她为妾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另类的表现他的家主地位。而且光从称呼上也看得出贾府的下人其实并不看得起他。至于扇子,贾雨村自作主张和贾赦授意是两个概念,这完全是顶大帽子。

另外我特别不喜欢高鄂的续写,很多地方完全颠覆了曹公的本意。个人不接受高鄂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