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和轩昌见四阿哥到了,都有所顾忌的匆忙分开,其他随从早已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幼姝见状,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跟着跪下,低着头心中暗道不妙,这位四阿哥必定是赶来帮衬自家人的,早知如此,刚才大哥揍了两下之后就应该抓紧撤。
胤禛大步流星的跨步进来,身后跟着飞快赶来的随从。他冷眼瞧着此时低头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大厅中央刚刚分开的两人,衣裳皱皱巴巴不说,那李二浑身上下被酒渍和茶水湿的透底。
更别提散落在地的桌椅、破碎的酒杯,甚至地板上还有一滩血迹。
胤禛并未理会二人,在酒楼的管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随手点了个人,命他说明事情的情况。
被点到的人正好是方才那位面容猥琐的跟班,他平生那见过什么皇亲国戚,此时见四阿哥莅临,吓得腿软发抖,差点尿了裤子。
他见四阿哥命他回话,大脑登时一片空白,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交代了清楚,不敢一丝隐瞒。
胤禛听到李二将妻子推到致伤,还打着自己的旗号在此口出狂言,怒不可遏,此时正是风吹草动的紧要关头,这李二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但凡被有心人听见,让言官一告,自己哪能有好果子吃,在皇阿玛心里必定落个轻狂的印象。
他知道,李氏一家没有一个成器的,平日里多次提点让李氏警醒着家里,没想到这关口还是给惹了事,这李家不能在京城底下了,得找个机会给外放出去。
李二见那跟班不顶事,竟全都说了说来,他此时被四阿哥吓得醒了酒,也知道刚刚是自己犯了混。现在后怕的很,一是担心四阿哥责罚自己,二怕牵连了在府中的妹妹。
他慌张的上前爬到四阿哥前面,抱住胤禛的大腿求饶道:“四爷,是奴才刚才喝多了酒犯浑,您千万别和奴才这等人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胤禛不动声色的正坐,将腿从李二手里抽开,看向轩昌道:“阁下是?”
轩昌俯身叩拜,朗声道:“下官鸿胪寺主薄富察氏拜见四阿哥。”
李二一听,不过是区区九品小官,不足为惧,瞬间挺直了腰板,歪歪扭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趾高气扬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轩昌。
胤禛想了半天,也没记起鸿胪寺的富察氏是那号人物。富察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满洲镶黄旗,地位显赫,又是军功起家,自古至今都是保皇党,从不参与党政。哪怕是他们这些皇阿哥,也都期望能得到富察家的助力。
按理说富察家的子弟,哪怕刚入朝也不会从九品小官坐起,鸿胪寺也不是个受重用的地方。
“你是马齐家的?”马齐是米思翰的次子,现任户部尚书,颇有才干,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康熙的心腹。
轩昌起身拱手:“回四阿哥话,下官一家是富察氏的旁支,下官的父亲是国子监的助教。”
胤禛点点头,虽不是富察氏嫡系,可此人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倒是个可造之材。
胤禛一瞥旁边飘飘然的李二,心里就来气,这混账还不知道他惹了多大事,还在这里狗仗人势。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对,给我狠狠的绑!千万别客气!”李二听见胤禛下令绑人,心道四阿哥终于要为自己狠狠地出气了,立马凶狠的跟着帮衬。
未料身旁的侍卫拿着绳子反而向自己靠近,二话不说,将自己绑了起来。他呲牙咧嘴的被绑着按在地上:“四阿哥,我可是您小舅子呀,咱们是一家人。您不去绑他们,怎么把我绑起来了?”
胤禛的贴身奴才苏培盛在一旁嘴角抽了抽,这李格格的二哥也太自大了,连福晋家也不敢攀扯亲戚,这怎么还自称是四爷的小舅子?
胤禛并不理会他,反正这李二也不会在京城太久了,他已打定主意,有生之年,这李家都不会再回京了。
胤禛看向轩昌,下了逐客令:“今日你们受惊了。这李二,爷会收拾的。”
轩昌会意,虽说四爷明辨事理,可还是终归护着那李二。
话说回来,若碰上那蛮不讲理之人,必定不由分说将自己定了罪,也辛亏是四阿哥。
“今日有劳四阿哥,下官告退。”轩昌拱手告辞。
本来默默跪在一边的幼姝,见状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轩昌身后准备偷偷溜走。
胤禛突然发现,原来地上还有个小姑娘。瞧着个头不过才十一二的样子,应该是这富察氏的妹妹。
幼姝悄悄侧过头偷看,发现大哥的嘴角肿了一块,心疼不已。越发恨这个混账的李二。
等走到被绑着跪在地上的李二的身边,自以为旁人没注意,抬脚照着李二的屁股踹了一脚。
“哎呦,那个不长眼的踹了爷一脚!”那一脚其实并不重,十一二的小姑娘踹了一脚能有多疼呢。可李二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被人踹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嚷了出来。
完蛋了。幼姝也不敢溜走了,僵持着站在原地。这个奸猾的李二,竟然喊了出来。也是自己疏忽大意,只以为他被绑着没有还手之力,却忘了他嘴没被捂着。
轩昌真想扶额,他一猜就是妹妹干的,幼姝不是个吃亏的性格,见着自己肿着一张脸,一定心疼想为自己出气。
轩昌只得转过身,然后作揖请罪道:“四阿哥赎罪,下官妹妹情急之下,无意冒犯。”然后伸手拽着不知所措、僵在原地的幼姝,让她回身请罪。
幼姝又怂又怕、僵硬的转过身来,准备跪下请罪,正好就对上了四阿哥玩味的眼神。
幼姝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在马场指点自己上马的男子是四阿哥!
胤禛早在幼姝想抬脚踹人的时候就盯住了她,她一侧身想要动脚,胤禛就看清了她的容貌:原来是昨天在马场的那个小丫头。
胤禛心里好笑,昨日在马场,他看她笨手笨脚的、半天连个马都上不去,心中暗自着急,好为人师的瘾又上来,好心出口指点。没想到她竟然不领情,还生气的背过身去。
今日此举,倒像是这个倔强有脾气的小丫头干出来的事。
他故意不出声,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幼姝。
幼姝怔了一会,被哥哥一拽,立马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跪下请罪:“对、对不起,四阿哥赎罪,臣女无心之失,四阿哥大人有大量,放过臣女吧。”
还算机灵。胤禛拼命忍住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念在你年龄小,二人兄妹情深,一时有心之失,也是可以谅解。不过——”
幼姝和轩昌的心提了起来,完了完了,难道要挨罚了?
“不过,这李二是个混账,这一脚,踹的好。”胤禛看着幼姝,只见幼姝听了这句话后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微微扬起。
到底是个小姑娘,喜怒哀乐全挂在了脸上,她今日必定受惊了,逗她一笑也好。
幼姝见四阿哥没有责罚自己,心里十分开心,她觉得这位四阿哥虽说规矩不怎么样,手底下的人十分无理,但也还算个公正的人。
规矩极严,在京城屈指可数的四阿哥被背了黑锅。
幼姝和轩昌见逃过一劫,也没有久留,连忙告退。他二人回了家,也不敢去见额娘,怕被额娘知道了念叨又担心,纷纷赶回了自己的小院关起门来换衣裳涂药。
二人走后,胤禛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李二,吩咐侍卫:“将这李二打二十大板,然后扔回去,替爷问问李文烨,他是怎么教养儿子的。”
李二被打的皮开肉绽,扔回府里又被父亲收拾了一顿,躺在床上养了一个月还没好。
更糟心的是,岳父知道了这件事,非得闹着要和离,还要去官府打官司,李二那些日子过得真堪称身心俱疲。
小院里,幼姝刚换下衣裳,被丫鬟伺候着沐浴。她正躺在浴桶里闭目养神,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坏了!”
旁边贴身丫鬟红玲见状,停下手里的香胰子忙道:“怎么了小姐?”
幼姝咬牙切齿,她突然想起花了58两白银买的一桌子昂贵精美的菜肴还没有吃几口就走了,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下次出门吃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怪这该死的李二!
金秋九月,京城迎来了凉爽的秋天。
四皇子府,李氏近来春风得意,之前她二哥在酒楼闹事,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失宠,没想到四阿哥只是冷了自己一个月,而且还将自己阿玛提拔外放,作了正五品的知州,升了整整三级!
正院里,李氏和宋氏刚请安离去,福晋想起刚刚李氏那得小人得志的样子,就郁闷:“白霜,你说爷就这么宠爱李氏吗?她母家明明犯了错,可爷也只是一个月没进她院子就轻轻放过。非但如此,还给她母家外放升官!”
白霜也搞不懂这位四爷是个什么主意,此时只能宽慰福晋道:“到底李氏膝下养着二格格,爷顾着二格格,也不会冷落李氏太久的。”
福晋攥紧了帕子,孩子,爷最看重的就是孩子,只要有孩子在,爷什么都能原谅。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呢?
这时,福晋院内的小安子慌里慌张的进来:”福晋,不好了,底下人说李氏已经有一个月没换洗了。“
“什么!”福晋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李氏竟然又有孕?自己千防万防,竟然让李氏又偷偷有了孕,这次李氏生下个阿哥,那就是府里的长子!
情急之下,怒火交加,福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