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主屋叫了三次水。
沈太后也不曾睡,等着东宫的好消息。
听说东宫要了三次水,沈太后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下一半。
她的这个孙子,虽说被林昭仪偷梁换柱养了去,却并未从她身上学来半分小家子气,反倒是从前元昫那不靠谱的样子,总让她感慨,这二皇子天资卓越,若是皇后所生就好了。
谁能想到,梦竟成真了呢?
新婚之夜既能和谐美满,想来之后的日子该不能差到哪儿去。
少年夫妻的情谊最是难忘,只盼着这两人能培养出真感情来,也好让她来日到了黄泉路上,能给嘉懿她外祖母一个交代。
龙凤花烛燃了一夜,暖煦初升,比起昨夜昏暗朦胧的烛光,将一切都照得更清晰了些。
包括赵元暻背上那刺眼的抓痕。
感觉到赵元暻翻了个身,宋娮羞红着脸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回想昨夜。
然而双腿的酸痛袭来,那些羞人的话不受控制地一股脑全钻进了她耳朵里。
新婚夫妇,干柴烈火,情难自禁,是情理之中。
也是昨夜她才明白嬷嬷说的那句话,“县主甭管平日里多正经的人,只要是男人,那到了塌上,都得变个样儿,若非如此,县主反倒要忧心哩。”
他昨夜这般,应该算是,对自己还算喜欢的表现吧?
这头闭着眼胡思乱想着,她却不知身侧那人早已醒了。
赵元暻适才醒来,还未睁开眼,便感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背,猫挠似的,紧接着又听她似有若无叹了声气,再睁开眼,便见她紧闭着双眼,眼睫却一个劲儿地颤。
赵元暻勾了勾唇角,伸手去牵她的手,语气很是抱歉,开口道:“昨夜失了分寸,弄疼你了。”
宋娮登时睁开眼,可她觉得男人只是嘴上说抱歉,眉宇间却满是餍足之色,还带着点笑意,她抿抿唇,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只好轻轻摇了下头。
寝殿外,松云和长应对视一眼,犹豫半晌还是叩了三下门。
听见敲门声,宋娮再想装死也不能,她努力让语气平静下来,“殿下,要去给父皇母后敬茶,该起了。”
一开口,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哑成这样是因为甚,两人心知肚明。
“抱歉......”
“殿下别说话了。”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
赵元暻一愣,眼里的笑意星星点点,也怕惹恼了她,道了声“好”,先起了身。
宋娮感觉到身侧空了,才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起来,可他虽起了,却仍站在床榻一侧,昨夜已是够没面了,她的腿还打着颤,起身必定不会好看,宋娮不想在他面前更丢脸,翁着声道:“殿下能不能先出去?”
赵元暻笑了一声,却并没回答她,反而俯下身来,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娮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又实在累得很,干脆把头埋到他怀里,就这么让他抱着自己到妆奁前坐下。
她还在适应这个新妇的身份,赵元暻却仿佛同她成婚多年的样子,驾轻就熟地在她腿上揉了两下,“下回不会了。”
下回......宋娮抬眼瞧他,昨夜第一回就已是这样了,明明瞧着这么清冷一个人,在塌上却有如男狐狸精一般......
她委实是不敢信他。
可下了塌,他这温柔得能腻死人的眼神,又让她觉得若是不回答,必定伤了他的心。
宋娮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松云给她描了个简单又不失庄重的妆,待她梳妆完,便去了坤宁宫。
一路都是坐着轿撵,到了坤宁宫,松云本想上前搀住宋娮,却被赵元暻抢了先。
赵元暻牵着她的手放到手心里,宋娮愣了愣,但没有挣开他的手。
苏皇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弯了唇角。她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这新妇脸上薄薄的红晕,是对这婚事还算满意。
太子新婚,圣上今日也来了坤宁宫,等着新婚夫妇来敬茶。
宋娮在宫里长大,往日见了苏皇后与圣上,规规矩矩唤一声“娘娘、陛下”,如今成了婚,以太子妃的身份给圣上皇后敬了茶,便改了口唤“父皇、母后”。
这一声“母后”,苏皇后笑弯了眼,连平日里总肃着张脸的圣上,也露出点笑意。
赵元暻跟着一起跪了安,敬完茶后,伸手将宋娮扶了起来。
苏皇后看在眼里,心里不住感叹:终究是娶妻了,娶了可心的媳妇儿,自然是该百般疼爱。
圣上也很是满意,嘉懿县主是他看着长大,虽说是阴差阳错嫁给了太子,可现下瞧着,两人郎才女貌,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依照礼制,给皇后敬完茶后,还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宋娮这会儿还有些腰酸,便是抬轿的车夫步子再为平稳,她也觉得自己一身骨头快被颠散。
沈太后今日起得比他们都早,心里挂念着宋娮,早早地就睡不着了。
两人入殿,给沈太后跪了安。
一声“皇祖母”,直让沈太后湿了眼眶。
沈太后自小将宋娮养在身边,早将她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孙女,今日听她正式改了口,沈太后心头一热,忙招手让宋娮坐到自己身旁,仔仔细细端看她好半晌。
这架势倒像是赵元暻陪着她回娘家。
赵元暻不由得失笑,忽然想起前世,皇祖母知晓了他与宋娮的荒唐事,气得病了半月,头一次对他发了怒,恨不得要扒了他的皮。
沈太后握着宋娮的手慈爱道:“你在我身边长大,好的东西也见多了,如今嫁了人,旁的我也没什么给你的,沛溪——”
说着,沛溪姑姑从里屋拿了个小匣子过来,交到宋娮手上。
宋娮神色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赵元暻。
赵元暻坐得笔直,神色倒是平静,替她接了下来,“多谢皇祖母。”
这两人虽刚成婚,却像是相识已久似的,莫名地默契。
沈太后眼底笑意更浓。
那匣子并未打开,宋娮并不知里头装的是甚。
沈太后笑道:“先别急着看,再陪我说说话,总归是给你的,回去再瞧也是一样。”
赵元暻接过了那匣子,刚拿到手的那一刻,心里便已有了猜测。
他皇祖母是真把她当亲孙女看待了。
用完午膳,沈太后深知不该打扰他们的新婚,末了微微肃了脸色,朝赵元暻正色道:“屹安,如今成了婚,可要好生待嘉懿,若欺负了她,皇祖母必是站在嘉懿那一边,半点不会替你说话。”
宋娮微红了脸,赵元暻则是认真地点了头,望着她道:“孙儿必不负太子妃。”
从慈宁宫正殿出来时,阳光还烈着,透着浅薄的云层映在两人身上,朦朦胧胧的一层金光,松云和长应在后头看着,也不禁啧声,这瞧着倒真是一对璧人。
然而宋娮被赵元暻牵着手,却觉得手心都沁出了一层汗。
除了在塌上,宋娮可谓是半点不熟悉她这位夫君,这会儿手牵着手走着,莫名从心底生出一些尴尬,她知晓太子是个寡言之人,可成了婚的夫妻,总不能下了塌后便一句话不说吧?
赵元暻同样是这样想,他与宋娮不同,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原以为与她成了婚,相处起来会是熟门熟路,然而真正成了婚方才发觉,除了装作温文尔雅的君子对她好,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她真正的喜好。
过度亲近怕吓坏她,刻意保持风度又怕将她推远,着实是进退两难。
“阿娮。”
“殿下。”
两相纠结下,两人竟又同时开了口。
宋娮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男人的眼,空气滞住一瞬,星点的阳光落在他眼角,是一贯的柔和。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屹安。”便听他勾着唇角道:“是我的字,适才应该听见了皇祖母这么唤我?”
宋娮不明所以地点头,“听见了。”
回答完她才反应过来,他这么说的意思,好似是想她这么唤他。
说出口也不是难事,只是......
她稍抬眼睑,再度与他视线交汇,他那双眸子好似藏着旋涡,要将她吸进去似的。
“我唤太子妃阿娮,太子妃却唤我\'殿下\',听着倒像是君臣。”赵元暻微微叹声。
话听着怎么还有一丝委屈 ?
宋娮顿了顿,顾着她身为太子妃的端庄,轻声道:“这不合礼法。”
赵元暻眸色微动。
礼法,她是最顾礼法,上一世唤他“皇弟”,也唤他“殿下”,可他再如何勾她,不论是他的名,还是他的字,她从不愿唤一声。
好似这样唤,他们这乱了套的关系,就仍是合乎礼法。
宋娮见他目光稍稍黯淡下去,也觉得自己这么说确实有些伤人,毕竟他们现在是夫妻,最为亲近的关系,这样唤并不为过。
檀口微张,她忍着羞涩想要开口,却听赵元暻轻笑了一声,败下阵来,“是我太着急了,阿娮还不习惯,慢慢来就是。但——”
他微顿,捏了捏她的手,哄着她道:“唤我一声夫君,该是不过分?”
这二者,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吗?
宋娮抿了抿唇。
可他既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再扭捏,指尖微微蜷缩,她终是轻声开了口,“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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