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不是你们府的人吗?若是她有问题,为何如今才露出端倪被你们察觉?”
虞初略显诧异,看着这二人支支吾吾,互相推脱对方的模样,又想起阿媛和春香那两个姑娘去了一趟之后就打扮艳丽的模样,心中对这二姨娘越发感到奇怪。
夜色越发得深了,粉衣和蓝衣互相推脱间,脸色都不自觉带上了一抹急切。
在虞初越来越纳闷的神色中,蓝衣被匆匆推了出来,她拧着眉,懊恼的甩了甩衣袖,一双眸子浅浅的瞥了一眼身后的粉衣,见其躲避视线,这才无奈上前低声说道:
“虞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二姨娘是我家老爷前不久外出和友人相聚时,从回来的途中带回来的。”
虞初闻言,心中一个咯噔,这做派要是放在寻常世界,顶多就是个风流债。
可这要是在聊斋里,随意将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来岂不是妥妥作死的行为!
被骗来收尸也就算了,敢情她这是又闯进了什么妖魔鬼怪的地盘了?
碍于还在外人面前,虞初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默不作声地继续听着。
“夫人和老爷素来感情便好,老爷在二姨娘来之前从未纳过妾室,也不知二姨娘是用了什么手段引得老爷这般痴迷……”
眼看着蓝衣越说越偏,越说声音越大,逐渐从谈论二姨娘的怪异之处到了狐媚手段。
虞初额间青筋猛的一跳,连忙出声打断,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二位是发现了二姨娘哪处有不对的地方吗?”
早说出来,她今后遇上那什么二姨娘也好及时躲开啊,至于除妖这内部事儿,还是让芸娘这些同类去处理的好。
她不过一个无意中借助死尸转生过来的死人罢了,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什么降妖除魔了,不被抓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短短时间内,心中打着小算盘的虞初下意识的搓了搓手,一眨不眨地盯着蓝衣,期待的竖起了耳朵。
漆黑如墨的瞳孔在夜色中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隐藏于黑暗中紧盯着猎物,虎视眈眈的深渊。
期待的目光中充斥着诡异的感觉,不像是期待答案,反倒像是渴望瞳孔里映出的人类一般。
渴求,期待,无情以及绝望……
她不像人类……
蓝衣猛的被心中的想法惊吓住,慌忙眨了眨眼,再去看去,面前的姑娘瘦弱的可怕,眸中的黝黑随着身后烛灯的亮起,一点点的星光就点亮了瞳孔。
透着暖黄色的亮晶晶瞳孔让她整个面孔柔和了下来。
蓝衣轻捂住心头,不知怎的,莫名松了一口气。
在虞初的视线里,她低着头继续说:“我们之所以怀疑二姨娘,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婢女有六成是她院子的。”
“而且……我曾有一个姐妹也去了二姨娘院子侍候,可没等半个月,我那姐妹就因触怒了二姨娘,被发卖出去了。”
虞初沉吟道:“单纯只是因为二姨娘性情不定的原因吗?”
“不。”蓝衣摇摇头,迟疑道:“我后来曾寻过她,可未曾在发卖的人牙子那里遇见过她,更何况……人牙子告诉我,她从未收到王宅有婢女发卖出去的消息。”
蓝衣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逐渐泛白:“可自二姨娘来之后,她院子偶有被发卖出去的人,人牙子婆婆没有理由骗我,那么之前的婢女都到了哪里去?”
此话一出,在场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枝头树叶被风吹拂发出一阵阵的沙沙声,不知从哪传来的虫鸣声不断在耳边起伏。
偌大的院内不知何时变得空荡荡一片,寒意侵袭而来,在场几人身子下意识的哆嗦了几下。
这点冷意对虞初而言不值一提,可她听着这番话,脑子忽的嗡嗡作响,一股寒意陡然从心头涌起。
死尸并不可怕,对她来说,存在这世间上的那些虚无怪异的东西才是最莫名其妙的。
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出来,会不会攻击你,又会不会根本就打不死,又或者它们的乐趣是将人折磨致死。
虞初抿紧了唇,半晌才问:“二姨娘和夫人关系如何?”
蓝衣回过神,只觉得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她看着自始至终神色始终淡定的姑娘,心中油然感到敬佩。
她稳了稳心神,开口回道:“夫人即便伤心,但二姨娘起码也算是老爷的枕边人,因而对二姨娘也算是有求必应。”
“也就是说,二人之间的关系到也还算融洽,咱们院中的人和二姨娘院中的人也甚少有往来。”
说罢,一直沉默的粉衣忽然道:“因我们担忧夫人,听闻芸娘手下的人常年行走在死尸身边,时间一久,总会能避免一些煞气,这才劳烦姑娘这三个月守在夫人身边。”
因为那些手下不是人,都是妖啊,又怎么会怕区区的死物。
巧的是,她也不是人,还是个妖怪——啥本事也没有的尸体。
虞初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她们殷切的目光,她默默的闭上嘴,叹了一声,随后低声应了一句。
“嗯……”
沙哑如沙砾的低吟声于风中缓缓散开,迎风传到她们的耳边。
得了应允的蓝粉二人脸上肉眼可见的喜悦。
在二人连声道谢的送别后,她驻足在院门口,回过头看了一眼,蓝粉二人已经不在屋檐下了。
空荡荡的院落里,在黑夜中,那扇尤为明亮的窗上,依稀映出浅浅的人形轮廓,伴随着人影的晃动,从内部断断续续的传出模糊不清的呢喃低语。
虞初眉间轻轻蹙起,终是没问出心中的那句话。
如若那二姨娘真是妖邪,即便她在的这三个月能侥幸有辟邪的作用,可以保证夫人的安全,那么三个月之后呢?
妖邪若不除掉,他们又该怎么办?
回程的路上,越是接近婢女的住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荒草就越高越多,也越趋近于黑暗。
月光撒下的银辉逐渐被荒草掩盖,地面上的小路更是被荒草的影子挡的严严实实。
虞初听着耳畔哗哗的声响,抿紧了唇,只能低头努力睁大双眼,仔细的看着前路,好避免被小石子绊倒,以及避免踩到出没的虫子或是老鼠。
殊不知她每经过一片荒草丛时,后脚刚离地,荒草从里的阴影逐渐就开始变得扭曲,清新的空气也慢慢变得浑浊。
黑暗中一个接着一个露出了一个个鲜红如血一般的竖瞳。
血色冰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前方在空荡小路上不急不缓行走的纤细身影。
共享的大脑源源不断的从伙伴身上汲取感知。
“它抓走了我们的人!”
“抓走了!抓走了!”
“要死!要死!它要死!”
鲜红的血瞳在黑夜下,越来越大,竖瞳旁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如血丝的网,仿佛下一秒血液就要挣脱眼眶,从中流出来。
杂乱无章的噪音下,一个沙哑如刮刀摩挲地面的声音稳稳盖住了所有的杂音。
“跟着它!”
“跟着…跟着…跟着!”
一息的寂静之后,随即传来更久的低喃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无声的呢喃声中,数百双血瞳渐渐隐于黑暗消失不见。
秋风萧瑟,在荒草堆里扬起一丛又一丛的涟漪,吹拂至虞初身上,让她无端的引起了一股寒颤。
虞初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光滑一片,没有因血液的极速流动导致体温失衡。
她忍不住嘀咕道:“这世界的风当真是奇怪,在夫人院子里吹了半天也不觉得冷,没一会儿功夫,就像是刮西北风一样……”
“啊,也可能是今日穿少了,夜里凉?”
这也不对啊,我这身子啥时候这么容易生病了。
虞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缩了缩身子,双手互相戳进彼此的袖管里,加快步伐,埋头就走。
待虞初一路狂奔,忍着越来越僵硬的身子,一溜烟闯进了屋子。
利索的开门关门,转身的刹那间,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虞初舒服的眯了眯眼,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小初姐,你这是怎么了?”
正捧一大包鸡腿的小圆愁眉苦脸的站在一堆碎木板前,正忧虑着呢,耳边忽然传来“嘭”的一个巨大的声响。
她一个哆嗦,吓得急忙回头看去。
却见小初姐一脸阴沉着靠在门上,下意识的问出了方才的那一声,接着反应过来,小初姐应是因为瞧见了这些碎木板,脸色这才不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小初姐床榻上一动不动的鼓起,又瞅了一眼脸色极差如索命的小初姐,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尬笑道:
“这大户人家的桌子当真不如咱乡下,太不实用了,不过放了几次茶碗就碎了……”
虞初缓了缓,抬眸正好瞧见小圆站着一动不动,刚想问些怎么了,就听见这一番话,不由得愣了愣。
她挺起了脊背,走到小圆身侧。
映入眼帘的是碎成数十块的木板,好不容易整理干净的地面此刻被木屑撒了一地,从几个木板上,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几个爪印。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中央完好无损,甚至可以说是干干净净的小人偶上。
干净的小人偶与身边一堆染着木屑的东西格格不入。
这场景再加上小圆担忧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路上的郁闷以及这一系列掩耳盗铃似的作案手法,虞初成功的气笑出声。
“小初姐……”
虞初听着这一声轻点不能再轻的唤声,她顿了顿,冲着小圆笑了笑,没注意到小圆瞬间僵硬住的笑意,眼神一瞥,就扫到了某个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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