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耀目,绿树婆娑。
江辞华踩着黑色的鹿皮靴穿过游廊,面色平静,一反平常的温文尔雅,浑身透出凛然寒意,俊美的脸庞有些苍白,明烈的阳光照射下,宛若是名画中走出的人。
刚刚被暗杀,甚至差点丧命,他依旧心静如水,却在看到成延延背影的这一刻,一股受到欺骗的无名火无端端升起。
她明明是在利用他,为何还做出一副对他无条件信任,毫无防备,还关心他的样子。
为什么要骗他。
江辞华拧着眉,凌厉的目光看着成延延。
她身上,有魔玉的气息。
夺舍之后演了那么久的戏,终于要出手了吗?
浓密树荫下,少女一如既往地对周围没有丝毫警惕,一步步走近,他看清楚了她。
成延延今日衣裙并非第一次穿,是原主惯穿的轻薄纱裙,风格是成宜慕那种的端庄典雅。
如果不半褪外袍且里衣没有被汗水浸湿了的话。
纯白的薄衣本来便容易透,湿润过后更是变得若影若现,紧紧的贴在肌肤上,里面的小衣,朦胧可见。
成延延模样属于艳丽的那一款,乌发如云,五官精致,细腰盈盈可握,此番情景,很容易让人生出狎昵的心思。
江辞华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靠近成延延后,注意力控制不住地从魔玉转到了她本身。
江辞华的目光太过强烈,成延延转身扭头,双目对视,她品了他和往常截然不同的眼神片刻。
在这短暂的一刻里,她理解了他的目光,顿时脸色涨红,大脑有些发懵,顺着视线垂头往下看。
“……”
这有什么,又没露什么,少见多怪,网上拍的纯-欲照片可比这厉害得多。
成延延虽然表面平静,内心还是有些介意,于是把外袍拉起来。
还是入乡随俗吧……
江辞华看着她无畏无惧坦坦荡荡的神色,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像是气恼,又添了些无奈,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延延?”
在这个世界很少人会这样叫自己,这一瞬,成延延恍然觉得这就是自己原本的世界。
可是,觉得归觉得,没回去就是没回去。
她依旧要在这个世界苟着自己这条小命。
经过那么一打岔,成延延的那一抹不自在散去,而且觉得江岑也不是印象中的那种冷冰冰,不可靠近的人。
刚刚没多想,冷静下来了,她才觉得奇怪,江岑怎么会突然过来?
真是怪哉,她忍不住往江辞华那边瞟了几眼。
心下正琢磨着怎么寒暄时,江辞华忽然问:“很热?”
成延延:?
“有点……”她摸了摸脖子的细汗,心底有些打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辞华:“你一直看着我,想我做什么?”
成延延:……
本来成延延没多想的,被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明目张胆地盯着江辞华看。
帅哥养眼,不知不觉就盯着看也情有可原……
是吧。
“你都在看我,”成延延理直气壮,“凭什么我不能看你。”
以成延延的生活环境来说,这种程度只是有点暧昧,而对于江辞华可不止于此,他却也没解释。
他就那么看着成延延,眼眸琥珀色似乎比平时要深色几分。
江辞华目光毫不掩饰,穿过斑驳阳光而来,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热辣。
成延延突然觉得变得更热了,热到呼吸都有些不稳。
她挪开视线,用手扇了扇风,有些许僵硬地开口道:“你怎么忽然会来这里?”
江辞华收回目光,抬手理一下衣襟,没有回答。
成延延压下心中的紧张,尽量不经意地开口,“他们都在外面,你沿着这条小石路出了拱门,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他们了。”
“谁说我要过去找他们的?”江辞华朝这边又走近了几步,脚步轻缓。
“嗯?我还以为你是过来参加庆功宴的。”
“我本来就暂住在晨星谷,为何在这里就是要来参加庆功宴?”
“嗯……也是哈……”
又安静了少顷。
“那你……要回谷里吗,我应该也认路。”这里毕竟是新建成的别苑,成延延以为他迷路了。
可她一抬眼,才发现江辞华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两人仅隔半臂距离。
这时,成延延才注意到,一向衣冠整洁的他,如今衣领有些松散,鬓边也垂下了几缕头发,有种狼狈又从容的感觉。
两人衣袍下摆相接,成延延脚步往后一挪,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成延延怔愣之际,江辞华手撑着石桌,俯身下来。
背着阳光,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深邃,琥珀色几乎要变成棕灰色。
成延延觉得,自己几乎要陷入他这一双眼睛里。
以至于她和江辞华目光近距离相交的这一刻,她心底莫名有一种,事情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疯狂发展的惊慌感。
“你在怕?”
江辞华在她转头避开视线时,抬手掰过她的下巴,“为什么不敢看我?”
“这……”
下巴被他虎口撑着,掌心传来的温热不可忽视。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成延延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一股娇软。
“再看你,我魂都要给你了。”
“……”
成延延刚说完,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直接整个人尬住。
想解释,偏偏江辞华的脸就近在咫尺,气息缕缕缠绕着她,某种不可言说的氛围自两人身上弥散开来。
渐渐的, 无数曾经看过的羞耻画面涌进脑子,思绪开始冲向奇奇怪怪的方向。
根本刹不住车。
自知这样不行, 可拼了老命也没能把这不合时宜的心思压下去,成延延整个人有点发烫,脸颊的绯红慢慢顺着脖子延伸到锁骨,最后掩没在半透的白色衣襟里。
她自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异样,而且越慌张越发不受控制,心跳得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开始加速。
成延延还想挣扎一下,找个借口稍微圆圆,不然以后还怎么见面!
视线不敢乱看,只盯着身前灰白色的石桌, 成延延眼神有些飘忽,担心再次嘴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解释。
“开、玩、笑、的。”
江辞华:“……”
成延延:“不要当真。”
江辞华:“……”
她明明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却还要硬着头皮字正腔圆地解释。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辞华顿时觉得有些好玩。
他腰压得更低, 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就这么保持了一会后,他喉间低沉地“嗯”了一声。
成延延:“……”
随后,江辞华才站直身子,慢悠悠地坐到石凳上,指骨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成延延摸了摸鼻子,想要消掉残存的感觉,轻声嘟囔:“信了怎么还靠得更近。”
“延延,”时宴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手撑在下颌, 半歪着头看她,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虽然成延延不想承认,但是听到他慢悠悠叫自己名字,心脏还是漏了半拍, “如果我能帮,那肯定帮。”
身旁的人撩眼看了她一眼。
没有之前那般有侵略性,他心情似乎不错,语气比往常的清冷多了一丝笑意。
“你把剑拿出来。”
成延延:!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脑袋嗡嗡的,鬼鬼祟祟看一圈四周,语句都变得不太通畅:“户…户外?”
“大…大半天的不好吧……”
“而且,而且我是女的……”
“这有什么?”江辞华又凑了过来, “谁说过,白天在户外女子不能用剑?”
成延延的手紧紧握着腿上的衣摆,“你觉得可以?怎么可能可以!”
“可以。”江辞华斩钉截铁地回答。
对方太过于肯定,以至于头脑有点不清醒的成延延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难道这个世界,有别的办法?!
成延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不正常,为什么会觉得竟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她观察着江辞华这容貌,这身段,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就是在这环境,未免也……
也太过刺激了些。
而且,她真的没有啊!
看见成延延眼睛水汪汪,她身体看起来很软,双目含情,会让人想起雾气蔼蔼的清晨。
江辞华眉峰挑了挑,在她身上有魔玉的气息,但他细细看过了,不在她身上,可能是经过时沾上了一点。
魔玉现在是魔尊公孙采绿的法宝,被合欢宗出身的人使用和炼制,如果有情-欲方面的影响,也不奇怪。
再结合成延延刚刚说的话,他稍加思索,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江辞华先是整个人愣了一下。
然后,低声笑了一声。
“把你芥子囊里的剑拿出来。”
成延延:“啊?”
“还听不懂?”江辞华指了指她的腰间,颇为有趣地看着她,“你今天没带吗?”
成延延:!
对了,她有剑!!
这种剑!
成延延整个人比刚刚还要红,脸上热辣辣的,脑袋又惊又晕,愈发头昏脑涨。
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她刚刚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是出汗太多进水了还是热傻了。
尴尬了半晌,成延延决定,不管他到底听没听出来,她都装傻就行。
她带着点心虚,低头搜了一番,把剑握在手上。
成延延:“带了带了。”
江辞华:“嗯,再握紧一点。”
成延延:“啊?”
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