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萦戴好头环之后,按照规矩对着观众转了一圈,却意外看到了刚才游戏失败的那位室友露出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这个词会很难吗?
重新面向已经准备好的青青,她看到了青青脸上的微笑,似乎是再说这题不难让她放心。
“游戏开始。”小月护士的话音落下,时萦紧张的盯着青青的动作,生怕有半点遗漏。
但青青似乎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表达,并没有什么动作。
旁边刚才战败的室友见状更是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时萦刚才没有和他一队。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是他先选的队友,时萦是被剩下了,才迫不得已选择了NPC作为队友。
但精神紧张的时萦完全没有关注到场外的情况,只专注的看着对面的青青,等待她的动作。
哪怕是反身爬行呢……她想,也总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好一点。
终于,在小月护士开始倒数10个数的时候,青青做了一个动作。
不是她期盼的反身爬行,也不是夸张的一连串动作。
她只是轻轻抬起了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这个动作一下子击中了时萦的记忆,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了青青站在窗边的画面。
“窗户”、“天空”、“云朵”、“白云”、“飞机”、“思念”。
时萦一秒内说出了六个词,这是她第一时间反应上来的,和青青所做的动作有关的词,害怕不够,她还准备多说几个近义词来碰碰运气,但下一秒她就听到旁边的倒计时戛然而止,她不解的看向小月护士。
“恭喜答对!”
小月护士上前摘了她的头环,给她和青青一人一瓶娃哈哈,示意她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竟然猜对了!被摘下的头环上赫然显示着“思念”二字,时萦不禁一阵后怕。
其他组的都是实物,却给了她们这么一个抽象的词组,还好被她蒙对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扎开娃哈哈喝了一口,时萦发现自己的精神值竟然上涨了10点,今天因为吃药而掉到70点的精神值现在已经变成了80点。
怪不得其他人都是一副惊喜的表情,这样的奖励相当于让他们能在副本中多活一天,从而更容易完成初级任务。
想到这里,时萦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位室友,他们俩没有成功完成游戏自然也没有奖励,虽然没有惩罚但在别人都能得到奖励的时候他们没有,这也相当于一种惩罚吧。
而且精神病院不允许病人串病房交流,她这位室友和旁边那位被抓回来的玩家,估计至少今天之内是不会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的。
又看了几对笑料百出的表演,今天的游戏时间才算结束,宣布结束时,护士长比前两天多说了一句话——
“今晚的电视时间,会有新的典礼播出,请各个病房按时收看。”
时萦没有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其他病友的反应,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节目,这让她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游戏时间结束后各个管房护士带着病人们回房,病人们就像小学生一样排成纵列,保持队形,按照楼层高低排队回到病房。
回房后,时萦主动和青青说起了话:“青青,你知道护士长说的典礼是什么吗?”
旁边的另一个室友也伸长了耳朵来听,明显也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青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时萦说:“不知道,我从来不看那些。”
“那不是强制收看的吗?”旁边的室友忍不住反驳道。
前两天的电视时间收看的都是心理讲座,小月护士会站在一旁盯着他们,如果他们稍有走神就会出声提醒,不会出现有病人看不到的情况。
青青语气冷淡:“我不看。”说完就扭头坐回自己的床上,一副不欲和他争辩的样子。
“神经病。”旁边的室友见问不出答案,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也回到床上盖上了被子,甚至蒙上了脸,一副被气得够呛的样子。
时萦的床位在他俩中间,她走到靠近青青这边的床边,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比你晚一点,三年不到吧。”换成时萦问问题,青青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她们俩都故意压低了声音,确保门边蒙头的那个人听不清楚。
“你也是被家人送进来的吗?”时萦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过自己的人设,是一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大小姐,在父亲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之后,被继母毫不留情的打包送进了这家精神病院。
青青闻言苦笑了一声,说:“这家医院里,除了六层那些真正失去了理智的病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是被家里人送进来的。”
见时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喝了口水,轻声解释道:“一楼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一半都是阿尔兹海默病导致的脾气暴躁或是记忆障碍,被儿女交了钱塞到精神病院养老。”
“还有中间楼层的年轻人或是中年人,其实他们大多时候都是正常人,只是会在某些情况下露出极端的情绪,有时也会出现一些不被人理解的想法或者做法。”
时萦听懂了前面的话,但没太理解她后半句话的意思,重复道:“不被人理解?”
“对,比如我。”青青露出了她常站在窗边时才会露出的表情,好像有些放空,又好像是在思考。
“我只是在某次相亲的时候,告诉男方我其实是一朵云,如果他非要我生孩子,那我只能在他的头顶下一场雨。就被男方四处宣传我是个神经病,就像那个人一样。”她点了点下巴,朝向门口的方向。
时萦知道她是在说那个玩家刚才说她神经病的事,不免无言,觉得这两个男人很符合她对男人基本盘的判断。
“后来四处传着传着,我的父母也相信了这件事。”
时萦睁大了双眼:“相信你是一朵云?”
青青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纠正道:“相信我是个神经病。在发现一个神经病没有办法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放弃,把我送到了这里。”
时萦有些纠结,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出口:“那你……是为了不相亲这么说的,还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一朵云?”
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着她以后会以什么样的态度与青青相处。
如果是为了不相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完全是无妄之灾,那青青就和所有玩家没有什么两样,她可以与她正常的相处。
如果她真的是一朵云,那时萦就得改变自己的态度,以和云相处的方法来和青青相处。
虽然她也没有和云相处过,但她觉得相处的方法可以摸索,但态度必须端正起来。
“我当然是一朵云,你要和我生孩子吗,我愿意在你的天空为你下一场雨。”
青青的表情理所当然,时萦能感受到她非常认真的在询问她,要不要和她生孩子。
时萦婉言谢绝了青青的提议:“暂时不需要,你照顾好自己,下一场雨对你的消耗应该还挺大的。”
“好的,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你经历过下雨天吗?下雨的时候,云,也在哭,在喊叫,所以我特别不喜欢雨天,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你们人类置身于产房听着别人在生孩子一样。”
青青说前面的话的时候态度还比较正常,但一说到生孩子,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也说不上是有多狰狞,但总给时萦一种她要毁灭一些什么的错觉。
时萦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连忙转移话题,否则如果他们动作太大,被小月护士监控到,小月会毫不留情的带着一管镇静剂进来。
“对了,你在这里有玩的好的朋友吗?”
青青果然被带偏了注意力:“有啊,我的朋友都超有趣的,改天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云的朋友也是其他云吗?你们以什么来区分对方?是形状,大小,还是颜色?”时萦脑补出了一堆云开会的画面,觉得还挺有趣的。
没想到青青摇了摇头:“不是云,有和你一样的人,还有毒蘑菇、钥匙和食堂花园最美的那朵花。”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物以类聚吧,时萦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有些期待认识如此多样的物种,并真心的希望自己是他们之间的一员。
想到这里她连忙开口,虚心求教:“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是云、是毒蘑菇、是花呢?”
没想到态度一直非常平和的青青白了他一眼:“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云是毒蘑菇是花呢?生殖隔离你没学过吗?”
时萦:???
什么隔离?难道她父母是云吗?可是按照她的逻辑,云不是只能生出雨吗?凭什么青青的父母是人就生出了云,而她的父母是人就只能生个人呢?
她一下子就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明明感觉哪里都是漏洞,却怎么也找不到角度去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