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聚会过后没几天，我又收到了一箱子老妈寄过来的东西，果然还是些毛呢长裙风衣靴子什么的明显是女孩子的衣物，而且价格依旧不菲。
……老妈这是铁了心想彻底当我是个女孩子呢。
经历了几个月的适应，我也逐渐接受了失去欧金金的惨痛打击。说实在的，除了穿太长时间束胸后胸会有些痛以外，我其实感觉自己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甚至力气还莫名其妙大了许多。
但这样的想法，却让我的内心有些许沮丧。
那么轻易就接受自己变成女性的事情，感觉是对过去身为男性自己的否定与背叛呢……一旦我选择妥协，选择成为女性，那曾经活了十四年的小田大智，就会彻底消失吧？
（四十九）
今天放学的路上格外安静。
上次和爱美爱主大战之后，据说又诞生了一个叫做芭流霸罗的名字特别绕嘴的暴走联合军，成员除了部分爱美爱主的残兵败将，还有一些和东卍有过节的小团体或个人，总之，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东卍所集结的不良团，说起来还蛮吓人的。
但对方成立后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所以就算副总长Draken在集会上一再强调了要注意防范芭流霸罗，但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
毕竟有无敌的Mikey在呢。
可能是最近过的实在太无聊了，总长便组织大家趁周末去山上彻夜飙车。
我本来就不会骑车，再加上每次坐场地圭介的后座还会被他花式作死的骑车技巧吓到鬼哭狼嚎，所以这次队长大人大发善心并没有强迫我也参加。
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落寞的复杂情绪呢。
不过也趁这次空闲的机会，我特地一个人跑到银座去买在推特上爆火的，需要排队三个小时的网红蛋糕。
在买完回家的半路上，天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我一边感慨幸好没跟着去，否则已经生无可恋地淋死在半路，一边跑进距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把雨伞。
店里正好有双倍积分活动，我就又买了炸鸡块和热乎乎的关东煮作为晚餐。
正当我喜滋滋拎着一堆食物从店里出来时，我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个面色阴郁，头发挑染的奇奇怪怪的家伙。
以我多年的经验，对方很明显也是个不良，而且还是浑身上下写满不好惹的那种，我立马压低了伞面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路人。
还好我不像东卍其他人那样喜欢炫耀般穿着特攻服到处闲晃，所以对方几乎没注意到我。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面走来的那个家伙特别眼熟，越看越像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在与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侧脸偷偷瞄见了他脖子上老虎花样的纹身。
这……这不就是场地圭介那个去了少年院的朋友吗？！
年初时我去队长家玩，场地哥一时兴起拿了许多东卍成立初期拍摄的照片给我看。
在面容还颇为稚嫩的总长副总长等熟悉的面孔之中，有一个脖子上纹了老虎的没见过的家伙吸引了我的注意。
主要是他的发型太丑了，让我没忍住看了好几眼。
据场地哥说，这家伙也是东卍的创建人之一，但在国中开学没多久就因为犯事进了少年院。当时东卍中，场地和他关系最好，所以到现在还经常给他写信。
但场地圭介的国语水平毕竟有目共睹，写出来的信和小学生日记没什么区别，字还很丑。
我看着那些信没忍住歪了下嘴角，就被瞬间炸毛的场地哥铁拳相向，之后更是逼着我替他写，所以我记这个名字记得特别清楚。
羽宫一虎。
也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抽，我竟然就这样叫了出来。
原本已经从我身边走过的少年真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望向我。
他没有打伞，大雨几乎把他的全身都淋透了，雨水顺着他黑黄相间的奇怪发型往下淌，滑过惨白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眸，最后从瘦削的下巴落下。
我不自觉上前两步，分了一半雨伞给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是羽宫一虎嘛？我是场地圭介的……嗯，朋友。”
“……场地。”羽宫一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晦涩且复杂的神情：“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呢。”
说完他便转身又走回大雨之中。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奇怪，就好像游魂一样飘忽不定，一不注意就会消失般。
……场地哥知道他的朋友从少年院里出来了吗？这家伙现在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儿，不会做什么傻事吧？我记得场地哥说过羽宫一虎性格偏激，如果没人拉着总会做些可怕的事情来呢……
想到这，我立刻拽住了羽宫一虎的胳膊，紧张兮兮地说道：“那个……要来我家避避雨嘛？就在附近。”
（五十）
我是小田大智，男性，十四岁，独居，现在内心很复杂。
我把场地哥要好的兄弟?东卍创建人之一?眼神很可怕?脑子似乎有什么病?羽宫一虎带回了我家。
主要是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听话的就跟着我回来了。
此刻他正坐在桌子旁，脑袋上挂着我拿给他的干净毛巾，手中抱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动不动的发呆。
刚趁着找毛巾的空隙我给场地哥打了好几通电话，可不知道是他还放荡不羁的在大雨中自由狂飙还是怎么的，都没接，我只好编辑了一条写着“羽宫一虎在我家，速回”的邮件发给了他，希望场地哥赶紧看见。
自从羽宫一虎进门后，家里的气氛就显得很压抑，整间屋子安静到只有窗外大雨滴滴答答敲打在阳台栏杆上的声音。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尴尬癌都要犯了，就打开电视企图掩盖自己的不安。
电视上正在重播今年大火的电视剧《极道鲜师2》，剧里打扮老土的女教师摘掉眼镜后便战斗力爆表，三两下就把反派们全都打倒在地，然后伴随着激昂的BGM一通嘴炮，化解了自己学生多年的心结，拯救了他差点走上歪路的人生，看的人热血沸腾。
“……真的有可以重来的人生嘛？”羽宫一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自言自语道：“只要把敌人杀掉，所有错误的事情就都会恢复到正轨吧？”
呃……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的确是个危险分子呢。
我坐的离他更远了些，低头继续编辑着给场地圭介的新邮件。
“他最近怎么样？场地。”
羽宫一虎突然发问，我抬起头，发现他已经对电视剧丧失了兴趣，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我。
那仿佛没有一点光亮的漆黑瞳孔深处，似乎藏匿着许多摇摇欲坠濒临爆发的可怕情绪，像是一团杂乱无序的线，把陷入其中的人都死死纠缠起来。
这家伙，感觉真的很不对劲儿……当年他是怎么进少年院的？好像是杀人……
我有点畏惧起来，但一想到他是东卍的创建人之一，是场地哥最好的朋友，场地哥对他也无比的信任，就又有些愧疚自己内心的偏见与动摇，想要努力试着和他亲近一点，便主动坐在了他旁边。
“……场地哥很好很有精神！整天活蹦乱跳的，大雨天还去飙车来着！”
“诶~”羽宫一虎直直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继续说些什么。
“呃……上上个月他还拉着我和千冬一起去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挑了很久最后买了摩托车模型，结果少年院……嗯，那边不允许送这类的礼物，场地哥当场发飙砸了椅子，害的我们都被赶了出来。”
羽宫一虎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场地哥估计还不知道你出来了呢！上周还嚷嚷着该给你写信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烦，自己的字丑成那个样子，竟然还嫌弃我帮他誊写的信难看，每次都要我重复写好几遍他才满意！”
“……我或许败北，或许迷失自己，或许哪里也抵达不了，或许我已失去一切，任凭怎么挣扎也只能徒呼奈何，或许我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唯我一人蒙在鼓里，或许这里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在我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至少我有值得等待有值得寻求的东西。——村上春树”突然，羽宫一虎像是读散文诗一样缓慢背诵出一大段句子，见我一脸不明所以，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语气毫无波澜地背诵道：“我希望你不要逃避那种痛苦，也不希望你用别的什么来代替现在的痛苦。决定你人生质量的，不是痛苦本身，而是如何对待痛苦、如何忍受痛苦、如何正视痛苦。——片山恭一”
“？”
“……这是你写的？”羽宫一虎问道。
我一愣，想起来当时场地哥让我把他写的小学生日记般的信件改的有深度点，我觉得特别麻烦，就从网上搜了很多“励志句子”“名家名词”什么的夹杂在里面充数，不仅看上去写了很多页，还很有文化的样子，场地哥非常满意。
这就……稍微有些尴尬。
我飞速瞥了一眼羽宫一虎，低下头没敢承认。
结果这家伙记忆力超群，又背了好几段，直到我不得不羞耻地承认是我自己添加的他才停下来。
“……真是狂妄自大又虚伪无聊的说教呢……害得我每周都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读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羽宫一虎垂下眼睫：“而且以场地圭介那家伙的性格，也不会无聊到摘抄这么多废话……”
他冰凉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丝松动，我感觉自己像是终于撬开了一个紧闭的马氏贝，从狭隘的缝隙中窥探到了暗藏于其中的浑圆宝珠。
所以我决定一鼓作气。
“还……还有Mikey！有时候场地哥也会和Mikey提到你呢！东卍其他成员知道你出来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去飙车……”
没等我说完，羽宫一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猛地抓着我的肩膀恶狠狠将我推倒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我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作响。
而始作俑者羽宫一虎则以绝对压制的姿态跨坐在我的身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腰上使我动弹不得。他一只手就紧紧束缚了下意识慌乱挣扎的我，另一只手则死死卡在了我的脖颈上。
那冰冷的手掌和癫狂的神情让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Mikey？东卍？……呵，看来场地那家伙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呢……我可不是来加入那种过家家式的无聊帮派的……我是来摧毁它的。”羽宫一虎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不仅是摧毁东卍……我还要杀了Mikey……如果场地阻止我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
他的手指一根根收拢，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逐渐吃力起来。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场地这家伙还是毫无长进，连他的女人都是这么的愚蠢，半夜三更邀请一个杀过人的陌生男人独处……真是个天真的小姐呢……”说着，羽宫一虎伏下身子靠近我，他炙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冰冷的手指像是只滑腻的爬行生物，从我T恤的下摆探了进去，贴着腹部缓缓向上游走。“毕竟不管是杀掉一个人，还是摧毁一个人都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呢……呐呐，你说，如果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场地圭介会发疯吗？他还会天真的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来吗？”
……卧槽！！什么情况？！！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竟然被人推倒了？！还是个男的？！……等等？场地的女人？！！难道他一直以为我是女孩子吗？！！我大惊失色。
……我就不该嫌头发太长碍事，扎了个小辫出门的！！
明明平时可以轻而易举将场地哥举起来的怪力此刻根本发挥不出来。我死死按着羽宫一虎的手，艰难无比地说道：“羽宫一虎，你抬头看看左边的墙上。”
“到现在才想起来反抗是不是晚了点？”羽宫一虎撇了撇嘴，轻佻地抬起了头。
墙上挂着的是属于我的那套东卍特攻服。
刚开始羽宫一虎的神情还有些不屑，可随后想到了什么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你所见，我不是什么场地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姐，我是东卍的成员，是场地圭介一番队下属的队员，东卍目前也没有招收女性成员的打算，所以……我是男的。”
看着瞳孔地震中的羽宫一虎，我勉强扯起嘴角，故意装作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还要继续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最新一期的连载，感觉自己欢乐不起来了……感谢在2021-12-03 14:39:50~2021-12-09 15:1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悠 2个；469162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白 18瓶；Boxafuda 5瓶；208716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