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丢下唐宝牛和方恨少,又去给杨无邪的暗桩子写了消息,再赶回踏梅寻雪阁,却发现所有人都不在了,只有一把红袖刀放在苏梦枕平日坐着的地方。
于是她再度回忆苏公子算无遗策的语音锦囊。
苏梦枕说:“如果你行刺成功,消息不传出来也就罢了,若是雷纯知道了,会立即行动。她要在新君上位前拿下金风细雨楼,以免被作为蔡党清算,且多一张和朝廷抗衡的筹码。”
枕河点点头,说:“如果我回来没有见到你们,就直接去楼里。”
苏梦枕道:“雷纯怕我杀了白愁飞后寻死,一定会收去红袖刀。她来的时候,刀我会放在桌上。她知道我看破她的意思,反倒不一定会把刀拿走。”
枕河淡淡说,“就算她藏起来,只要你在刀上滴几滴血,我一样能找得到。”
苏梦枕又笑了笑。他说:“这把刀饮了太多人的血,有我的,也有别人的。但愿你能找得到。”
白愁飞很恼火。
他昨夜被神秘人所伤,这一掌打得他五脏俱伤,当场吐血,他强撑着不露痕迹,连那个风筝一样带着王小石亲爹和姐姐的神秘人都只能交给手下梁何去追,又赶紧派孙鱼去龙八的“深记洞窟”确认囚犯是否真的被救走。
回来就不停咳血。
白愁飞讨厌咳嗽。他身体强壮,很少生病,但连听别人咳嗽都不行。前几天,他行过一户人家,听到了讨厌的咳嗽声。
于是他把咳嗽的老头杀了。
一听到咳嗽声就让他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也总是咳嗽,咳得要死,但是偏偏就不死!
那个人当然就是苏老大。
白愁飞经常见他咳嗽,咳完手帕也红,脸也红,眼睛也红。
明明只是个病鬼。
让他死在外面好了。
白愁飞这么想,又咳出一口血。
他已明白不是欧阳意意和祥哥儿出的手,但是他无所谓。
这二人在他的身后,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没有用的人,也不用留。
白愁飞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走背运。
一方面,他瘦了太多,虽然这种瘦让他显得精干、英俊,但他认为,还是胖一点更有福气,更贵气。
还有,他的下巴上长了一颗痘。这让他想起跟王小石一起玩的那个满脸痘子的张炭,那个大饭桶。
数年前王小石一颗石子把龙八打得破相,白愁飞看龙八的富贵也差不多到头了。他对相术很迷信,认为自己的面目完美,是展翅高飞的面相,只是成名太晚。而这颗痘子恰恰破坏了他的面部下庭,让他非常不满意。
白愁飞高兴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高兴,发怒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真的发怒。
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真的不要去惹他招他。
这是梁何的经验。梁何本身也是一个很仔细的人,也很惜命。他原就是白愁飞的旧识,握有白愁飞的秘密,最近,他感觉到越来越不安,白愁飞看他的眼神逐渐带有杀意,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投靠了雷纯。
但是他不得不去向这个可怕又小心眼的白“代楼主”禀告,他一路追踪,却遇到了四大名捕的无情、御前侍卫舒无戏的阻拦。
紧接着,龙八又派人来告状,说王小石一大早劫走了他的姐姐和老父,白愁飞派去的孙鱼是个卧底。
于是白愁飞立即指示梁何,如果孙鱼回来就杀掉,杀不掉孙鱼就杀他。
就当他这么愤怒,这么受伤,这么心烦的时候。
手下战战兢兢地来报告,温柔找他。
温柔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从前也好看,但这几年,她二十多了,正是最美丽的时候。
她穿着红衣裳,带着金首饰,像天边的晚霞。
她本是洛阳王温晚的爱女,在家里养得娇花一样。可她偏偏不要这些,她就爱江湖事,梦想当一个女侠。
为了她,温晚给她找了故交红袖神尼做师父,于是她多了一个名满天下的师兄苏梦枕。她嫌练武累,红袖神尼把刀法简化成星星刀法,于是她有了星星宝刀。只可惜她的星星宝刀已在苏梦枕对上雷损不应宝刀的时候破碎成千百粒。
没了星星宝刀不要紧,温女侠的自信天下第一,闯祸的能力也是天下第一,但无论她怎么捣乱、惹祸,都有把她视作心上人的王小石打扫尾巴。
从前还有一个,那是她爹的好徒弟、王小石师父天/衣居士的亲儿子,天/衣有缝许天/衣。
许天/衣武功好,人老实,性情敦厚,还偏偏爱她。老父亲温晚心里认许天/衣为乘龙快婿,派他到京师保护温柔,顺便为二人创造一个机会。
但天下第七利用温柔和方恨少,杀死了许天/衣。
温柔也难过,可是她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来。
她本是个少女,总有那么多少女的情怀。
当她初出江湖见到了“七大寇”首领沈虎禅,便觉得这样才是英雄,才是好汉,于是她偷偷地产生一点情愫,就一点点,就这样看着“沈大哥”,崇拜他,思慕他。
可是沈虎禅佛性太重,也太重情义,对别人与对她并无不同,于是她的少女心思歇了一歇。
当她听到师兄苏梦枕的英雄事迹,又为他的雄才伟略和见识武功而心折,可是当她见了真人却发现,苏梦枕原来是一个病弱的公子,只是格外让人敬畏。他又寡言且严厉,像个,像个大冰块。她见他时,不懂与他说什么。
接着她又双叒对白愁飞起了异样的感情。这种模糊的心思,她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白愁飞有时对她真不客气,但有时候又哄她,与她说笑,她知道白愁飞喜欢纯姐,她又开始羡慕雷纯,羡慕她闺秀风范,典雅温柔。
她觉得雷纯才应该叫“温柔”。
而自己,自己像个假小子。
王小石呢?她叫白愁飞“大白菜”,叫王小石“小石头”,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天色这么好,即使是冬天,梅花也开得好艳,好热闹。
温柔想:我要去问问“大白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于是温女侠梳了妆,穿上美美的衣服,带上金闪闪的首饰,就这么来找她的“大白菜”。
白愁飞知道温柔送上门,先是怪笑一声,然后仰天大笑。
立即命人扣下了温柔,点了穴道送上来。
温柔武功之低,甚至都不用他出手,只有一个人因怜惜她的美色而被她掴了一掌,其余无人伤亡。
他已决定要尝一尝王小石的女人,苏梦枕的师妹。
尽管他现在咳血、病痛,但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才脱了一件衣服,就听见门外有人说有人来找温柔。
白愁飞冷笑,“是谁扫兴?”
“张炭。”
想到那张痘子脸,白愁飞看了一眼温柔。
温柔的脸,红红,白白,吹弹可破。
于是他继续解衣。
解温柔的,然后是自己的。
他甚至高兴得唱起了歌,这个时候喉头咳血的感觉已消失不见。
冬季,夜深得快,有晚星几点。
有风,瑟瑟地吹。
白愁飞却不会觉得寒冷。
他光着,精壮得像个野豹子,在原野里奔驰。
白楼上的窗大开。
白愁飞面色一变,出指打飞了几颗凌空而来的暗器。
他叱道:“什么人!”
窗影寒寒,哪里有什么人?
白愁飞皱眉,突然,他伸手又接住了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却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
他叫道:“王小石?”
当然不是王小石,若王小石知道温柔在他床上,才不会打出这么力道浅的石头,这小石子除了来路不明,力道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丢的一样。
白愁飞冷哼一声,把石头掷下。
再回去要动温柔,发现大约是刚才这么一动手或是吹了冷风,雄风已倒。
反正男人一向喜欢找点什么借口。
他正要重整旗鼓,便听到一声爆炸,从原来“伤树”的那个口子!
白愁飞起了不详的预感。
他立即丢下温柔,迅速穿衣,突然,他身边“四大护法”之一朱如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很急切地说道:“白楼主,望火楼上来报,王小石带着象鼻塔的人正来路。”
“拦着!”
“拦不住!”朱如是说道:“还有两个人带着他们!”
“谁?”
“莫北神!杨无邪!”
白愁飞惊道:“杨无邪?他竟……他竟然出现了……”
很快,又有人来报——“六分半堂”的人从伤树的隧道里出来了。
白愁飞喉头一甜,六分半堂!那隧道连着六分半堂!!怎么会是六分半堂!
从伤树的出口呼啦啦出来了一堆六分半堂的好手。
但白愁飞一个也没有看。
他心里盘算自己手边的力量:梁何带着一百零八公案(梁何是绝对不敢背叛自己的),无剑之剑雷媚(这妞先叛雷损杀了雷损,后叛苏梦枕杀了刀南神,无路可去只能帮自己),请来了“神/油爷爷”叶云灭(此人跟雷纯身边的胖子惊涛书生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大护法仅剩的两个朱如是和利小吉,他又已给天下第七、七绝神剑、龙八和八大刀王传了讯号(就是不知道人怎么还不到),但想想觉得赢面颇大。
他只怕一个人。
轿子里的人。
这里有三顶轿子。
两顶的轿帘都没有挂,一眼可见,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低着头,好像很害羞——自然就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低首神龙”狄飞惊。
女的是雷纯。清艳,甜美。
中间那顶轿子呢?
轿子的帘遮的很严实。
轿子里是谁?
是不是他?
白愁飞开始紧张,但他还是不断冷笑道:“装神弄鬼!”
他心里却知道,这一男一女都难搞极了。
于是他做了一个手势。
发起进攻的手势。
没有人回应。
他又向天握起了拳。
毫无波澜。
雷纯看够了戏,幽幽地问:“白愁飞,你的一百零八公案呢?”
白愁飞依然冷笑。
心呢?
心一片凉。
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楼主内心小剧场
苏梦枕:咳死你。
枕河:发动阳wei攻击biubiubiu。
白愁飞:你们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