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挽着飞云髻,明珠作簪,耳间一对翡翠坠子,衣衫乃是月光纱所制,银线细密勾出祥云暗纹,光下莹莹流光,衬地女子愈发清婉可人,似仙女。
如此清丽脱俗的装扮,只有明眼人知道,暗藏奢靡。
孙丞相丞在原书中,自始至终站队男主,待男主登上皇位后,水涨船高,保住全家三十年荣华富贵,书最后,女儿孙婉婉入了后宫,成为了男主的嫔妃之一。
且说孙婉婉自小被孙丞相宠溺,生成骄纵霸道的脾气,诗会时,暗暗排挤谢灵娇。
即便如此有敌意,谢灵娇也没料到,真凶会是这等深闺少女。
谢灵娇头皮发麻,压制心中的震惊,全神贯注继续听。
屋内,孙婉婉在饕餮宴前细嚼慢咽,又品了口茶才开口:“你说真的,双叶死了?”
贴身丫鬟翠峦边替她布菜边开口:“奴婢听得真儿真儿的,死透了。”
“那贱蹄子不会把我供出去吧,谢巍可不是好惹的!”孙婉婉不放心。
“双叶对小姐您的忠心无需怀疑。她是傻的,自小和她那个穷酸绣娘母亲相依为命,偏她娘宠她,把她养成个别人说什么都信的蠢货,她绝不会背叛您的。”
孙婉婉总算放心,拿帕擦嘴:“双叶这个废物,还敢说自己是用毒高手,连谢灵娇这么个柔弱女儿家也解决不了。”
翠峦担忧:“现谢灵娇已醒,小姐不如收手吧。”
孙婉婉瞪她:“收手?你想想谢巍是如何对待我哥的!谢巍害兄长丢了的工部的乌纱帽,那官儿,是爹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他说弄就弄掉了,哥哥被查办后,急火攻心至今卧病在床,教我这个做妹妹的,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要说孙婉婉与谢灵娇的恩怨,那就离不开孙睿和谢巍的恩怨。
孙睿是孙婉婉嫡亲哥哥,曾任工部侍郎,贪污河堤修缮款白银十万两,开设赌场纵容行凶,又借赌场结党营私。谢巍见不得这等腌臜事,在皇帝面前奏了他一本,追回所有贪污款,弄掉孙睿乌纱帽后,连带得罪了右丞相。
孙睿被罢黜后,郁郁寡欢久病不起,谢府因此被孙婉婉惦记上了。
孙婉婉又道:“谢巍,我动不了,那就朝她的女儿下手,教他也尝尝同等痛苦。”
翠峦仍劝:“即便如此,您已经害过她一次,如此也够了吧,小姐,我担心……”
孙婉婉小脸一沉:“不够!除了夺兄之仇,还有夺夫之仇呢。区区季珮苏,本小姐心悦他,他该感激涕零,竟然敢与谢灵娇暗通款曲。此辱不可忍,待我先解决了谢灵娇,再设法送他归西,教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季珮苏!
这不正是原书的大反派吗?谢灵娇暗暗吃惊。
书中,季珮苏乃是当朝皇帝最疼爱的侄子,年起轻轻便被封为瑞王世子。生得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皮囊,但更出众的,是他的才略。论文韬,某年他一时兴起,隐姓埋名参加科举,一举考上了状元。论武略,他曾率一队轻骑,于百万军中夺敌人上将首级,一招回马枪出神入化。除此之外,叠石理水,园林构造,查案追凶,经世生财,无一不通。
皇帝特命他协理六部,准他听调不听宣。因此,季珮苏格外恃才傲物,除了看皇帝三分薄面,谁的面子都不给。
人人惊叹区区一个世子,怎能受皇上如此优待?
但他们不知道,季珮苏乃是皇帝与夷族女子的私生子。待册立太子后,真实身份暴露,季珮苏会参与夺嫡,尽显城府与凶狠本性,一度将男主角逼入死境,斩他双腿,为男主角带来一辈子病痛折磨,是当之无愧的大反派。
孙婉婉爱慕他,城中曾传言她与季珮苏郎才女貌,无比登对。孙婉婉自是欢喜。
但季珮苏极度厌恶闲言碎语,尤其厌恶与女子瓜葛。他将孙婉婉和散布传言的人捉到官府拷问,每人打了十五大板。后来再无人敢议论他了。
翠峦不认为季珮苏会心悦谁,也不觉得能那么轻易杀掉他,只觉得自家小姐有些疯魔,试探道:“小姐会不会多虑了……”
孙婉婉咬牙切齿:“不要怀疑我的直觉,我曾偶然见过他私藏的画作,是个女子,与谢灵娇神韵极像!”
谢灵娇在门外目瞪口呆,都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这又是哪门子脏水。
她虽然作为穿越者知道季珮苏,可原主记忆里根本没有他,二人分明是毫无瓜葛好吗?
不论如何,孙婉婉记恨她的两个理由,离谱到匪夷所思。分明是“罪有应得”与“捕风捉影”。
为这么荒谬的事杀人,任谁听了都会怒不可遏。
孙婉婉又道:“双叶死前,我指使她往谢府藏了十万两银票与龙袍。三日后,我会向陛下禀告谢巍与燕昭合众谋反,这次要将谢府与燕府一网打尽。”
待孙婉婉又说出这么石破天惊又丧心病狂的计划,再次深深震撼丫鬟和谢灵娇。
除去关注门内谈话,谢灵娇余光发现门外小厮悠悠转醒,她骨碌碌一转,准备来个将计就计,于是站定不动。
小厮转醒后,被谢灵娇吓了一跳,立马两把刀架到细嫩的脖颈上。
她举起双手:“大哥,大哥们,小心点!”
“进去!”
侍卫们将她猛推进屋子,门哐哐直响。
孙婉婉与丫鬟被惊扰,待看清被押进来的人,慌张与安心交替在孙婉婉脸上出现,最后归于凶狠。
一时竟忘了深思谢灵娇出现在此的原因。
只觉得苍天有眼,将她亲自送到自己手中, 孙婉婉装模作样道:“你都听见了?”
谢灵娇故意激她, 白了她们一眼。
小厮道:“主子,她弄晕了属下们,全部听见了,不能放过她。”
孙婉婉得意洋洋,命侍卫们得令收紧手中刀刃,谢灵娇白皙的脖子立即被化出两道血痕,片刻后,她就会葬身于此。
孙婉婉笑:“你先去,我们很快会送你父母兄弟下去陪你的。”
谢灵娇扭头不听孙婉婉的疯言疯语,躲避的举动激起孙婉婉不满,伸手要掐她,在双手圈上脖颈的瞬间。
燕家掌的招式在谢灵娇脑海迸发,她推掌出击,招式瞬息万变,直接将小厮们掀倒在地,哀叫一片。
谢灵娇勾刀入手,信手拈来耍了几招刀法,刀光凛冽,寒气逼人,不晓得比方才那些小厮刀法高出多少。
反转发生的太快,翠峦与孙婉婉腿软倒在地。
谢灵娇吐舌扮鬼脸气他们,刁俏妩媚的脸上是脱不开的古灵精怪。因着哈哈大笑,房间内盈满银铃般的笑声。
惊恐与慌张出现在孙婉婉眼中,她尖叫:“你不是谢灵娇!你不是谢灵娇!”
她猛扑到谢灵娇身上,拔簪冲命门而去。
谢灵娇要反击之际。
谢巍浑厚声音从门外传来:“住手!”
随之而来的,是几道强劲有力的箭镞,破窗直直射向地上要起身的小厮,一击毙命。
“啊!”孙婉婉再次惊吓歪倒在地。
“嘭”门被踹开,一队官兵鱼贯而入将孙婉婉与翠峦制服在地,其他官兵排成队形,将房间森森围住。
谢灵娇又吃惊又欣喜,激动大喊:“爹!”
旋即冲过去扑到谢巍怀中:“你怎会在此,哦!我知道了,你也是查孙婉婉才来到这里的对吗?”
谢巍拍她的肩膀点头。
自谢灵娇落水后,谢巍心焦之余,着手查办杀人凶犯,一路查到了右丞嫡女孙婉婉身上,在家中发现银票与龙袍,又一路追查来到春风楼,只待今日瓮中捉鳖。
外面早已布起天罗地网,唯一没料到的,是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女儿。
谢巍越发觉得女儿不一般,上次查双叶,这次查孙婉婉,竟能先他一步。
孙婉婉质问:“谢大人,你怕是抓犯人抓糊涂了吧,怎抓到民女头上。”
谢灵娇默默走到她面前,各给了孙婉婉一记狠狠的耳光,堵住他们的嘴:“凭你害我性命,私制龙袍,陷害同僚,还有什么话说!”
“谢巍!证据何在,总不能凭你女儿一张嘴,便诬赖无辜吧。”孙婉婉谅他不敢把龙袍当证据堂而皇之拿出来,何况双叶已死,再无人证。
加之自己的父亲贵为宰相,多年混迹官场,人脉甚广,只要没有确切证据,即便是大理寺卿,也没办法贸然捉自己回去。
谢巍不动声色:“你所制的那间龙袍,绣法别致,与你现在身上这件衣衫一模一样,怎么,接下来的话还用我说吗?”
话外之意,便是说,他已找到绣娘已作为人证,人证物证俱在,这私制龙袍之罪,她是无论如何也别想推到旁人身上。
孙婉婉再无计可施。
她发疯般挣脱锢制,奔到窗边准备一跃而下,迎面而来一支穿云箭,钉死在窗边,离她喉咙只有一寸,提醒她后退。
她这才发现,窗外全是谢巍的人。
随后彻底失去挣扎力气,瘫软在地,被押往大理寺审判。
真凶终于捉住,谢巍父女长吁一口气,二人温情结伴回谢府。
谢灵娇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天眼系统及时看出双叶是真凶,如果她和爹拖了两天才查主谋,那么今日孙婉婉的阴谋会实现吗?
她才刚穿过来五天啊,谢府便已危机四伏了。
再次确认孙婉婉已被羁押,谢灵娇长吁一口气
好在,剧情已经改变了。
想到双叶,她好奇:“爹,双叶为什么说是我杀了她娘,您查到背后原因了吗?”
谢巍回忆近两日追查双叶身份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双叶母亲本是坊间知名绣娘,年轻时所做绣衣重金难求,可刺绣终归毁眼睛,双眼昏花后,再无来源,每日只能干粗活度日,偏偏双叶年纪尚小,她母亲心疼她,干好几份零工双叶拉扯大,背也越来越佝偻,再难找到合适的活计,日子越来越难熬。
走投无路之际,一位贵女对她说,“你帮我绣件衣裳,只要绣得好,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老妇人回去没日没夜绣,待绣好交给贵女,贵女却说:“不满意,重绣。”
如此绣了又拆,拆了重绣,反复好几遍,贵女的答复总是:“不满意,重绣。”
昏黄灯光下,老妇人熬干了血,最后绣得华美衣衫,蹒跚拿去给贵女看。
贵女和伙伴们正投壶玩闹,见她大笑:“你的手艺哪比得上宫里的绣娘,多少次也好,我都不会满意的,不过耍你玩罢了,你竟然当真,不过,这戏本小姐看得很开心,来人,拿十两银子赏她。”
手中白银重如千斤,嘲弄声像箭一样,夺去了妇人本已油灯尽枯的命,她在大街上吐血身亡。
谢夫人拜佛返途偶遇此景,心生怜意,好生埋葬了她,将那华美衣衫带回府,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失去母亲后,双叶流离失所,乞盗偷抢,靠和狗抢吃的长大,某次抢食物的时候,冲撞了孙婉婉的轿子,孙婉婉本欲生气处罚,却发现她身手敏捷,是个暗卫的苗子,于是养在身边栽培。
双叶被孙婉婉收留,感恩戴德,一心想报答,对她忠心耿耿,背地里为孙家做了不少腌臜事。
成年后,双叶某次外出,在街边遇见谢灵娇,那华美的刺绣,立即勾起年幼时期最深刻的记忆:母亲,白发,昏灯,绣衣与血。
双叶几乎立即判定,是谢灵娇耍弄气死她母亲,埋下刻骨恨意。后教孙婉婉知道后,言语哄骗,蛊惑利用安插到谢灵娇身边。
那贵女,原是孙婉婉。
谢灵娇唏嘘之余。
系统音叮叮响起【任务一,已完成,打破开局炮灰命运,奖励30积分,请再接再厉哦】
欣喜迅速抢占她的心。
正在此时,谢巍困惑女儿灵敏的查凶手段,连连问起。
系统的事,谢灵娇没办法明说,连撒娇带撒泼,企图糊弄。谢巍真的信赖关心她这个女儿,即使看出来她有所隐瞒,只是叹口气不再追问。
十日后,丞相嫡女婉婉私制龙袍,因罪问斩,右丞相受牵连,被罢黜官职,特许告老还乡。
孙家风光无限,如此草草收场,一度引起汴京百姓轰动,然不论它曾何等显赫。
几场雨后,便被洗刷了踪迹,渐渐淡出百姓的口中。
没过多久,众人纷纷追逐其他热闹事去了。
坊间忽然流传一道消息。
那个对全城贵女不屑一顾,总是目下无尘的瑞王世子季珮苏,背地里苦苦思慕谢家落水痴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