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蔡红苗起了个大早，做的第一班公交车去往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还没到营业时间，但边上的员工通道已经开了，蔡红苗不错眼的守着，等赵经理来上班。
好在没等多久，赵经理就来了，蔡红苗又在下面等了大约15分钟，才跟着找上去。
员工入口有看门的大爷，早就瞄准马路对面鬼鬼祟祟的蔡红苗了，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她进去。
蔡红苗拿出自己的学生证，说明来意后，大爷的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赵经理人挺好，你跟他好好说，他会同意的。这才月初5号，他这个月的瑕疵品配额应该还没用。”瑕疵品配额，百货大楼人人都有，赵经理是领导，可能多一点。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他家大儿子是个混世魔王，赵经理管不住，打算过两年把人送去部队。”大爷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蔡红苗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做完登记，蔡红苗上楼来到赵经理的办公室。
见到她，赵经理很诧异，但来百货公司的人，肯定都是为了买东西，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想买什么。
“赵经理，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是这样的，我对象马上要回部队了，我想给他买块手表。”重要信息都在这一句话里了。
“你有对象了？恭喜恭喜！”短短两个月，这姑娘不但找了个对象，还找了个当兵的对象，有点厉害！
见对方不接话茬，蔡红苗再接再厉，“来江东的那天认识的，刚确定关系不久，他昨天带我来这里买了好多东西，所以我想给他买块手表……”
“你是想买……？”赵经理不太确定的问道，买正常手表去柜台就可以了，直接找他……莫非是想像上次一样？
“我没有工业票，只能买瑕疵品，回头看能不能找个修表的师傅……”蔡红苗解释道。
“外头的师傅修一下自行车还行，这修手表……不是我泼你冷水，你给你对象送个坏的手表，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修不好，那就真砸手里去了。
“没事，我对象家是机械厂的，听说他们那里有很厉害的大师傅。”
听到这里，赵经理忍不住重新打量起这个农村来的姑娘。再联想到他们当初认识的原因，真是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本事，“那行吧，不过，我这个月的瑕疵品配额只够买一块手表的，如果你还想买其他东西，只能到前面柜台或者走别人的路子。”赵经理可不想做好事不留名，瑕疵品配额可以给她，但这个人情可不能落了空。
“不用不用，一块手表就够了，真是太感谢您了。”蔡红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无比惋惜，亏她之前还非常天真地想倒卖手表。
赵经理带她找到王青山，“带这位小同志去瑕疵品库房挑一款男士手表。”
蔡红苗跟着王青山熟门熟路来到4楼，这次对方让她跟着一起进去。里面俨然一个小货仓，只不过有的东西用布蒙着，有的东西装在箱子里。
“手表在这边，你过来看一下。”
男士手表的款式比较多，难怪对方让她进来看。
“王师傅，能麻烦您给我介绍一下吗？原价、现价、损坏程度等等。”
王青山并没有不耐烦，手表嘛，虽然是瑕疵品，但也属于价格昂贵的大件，小同志想多了解一点很正常，于是不厌其烦地为她介绍。
介绍完毕，王青山最后总结道，“便宜的价格基本上就是来回的路费。”
反正自己都能修好，蔡红苗像上次一样，果断挑了原价最贵、现价最便宜的进口瑞士手表。
这一次，王青山没劝她，直接带她去赵经理那签字。
谢过二人，蔡红苗马不停蹄地回了学校，火车晚上出发，她得抓紧时间赶在这之前把手表修好。
自习教室没有门锁不安全，蔡红苗去了教学楼楼顶天台。这里光线充足，而且如果有人来了，老远就能听见响动。美中不足的是，楼顶风大，有点冷，有点冻手疼。
不过，到底是新手表，哪怕坏了，问题也不会很大，蔡红苗拆开之后才发现，这块手表的问题竟然和之前那块一样，正正形就好了，根本不费什么事。
一拆一装净赚200多，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蔡红苗又立刻想到，如果不能倒买倒卖，那能不能给百货大楼修手表？
瑕疵品便宜的价格是往返火车票，那她只收一趟火车票的钱，另一趟回来的票钱让他们赚，工业票也全归他们。
今天是没时间了，改天再去找赵经理谈一谈吧。
原本以为会耽误下午上课的时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竟然还能赶上饭点，早知道昨天就不拒绝周仁义了。
蔡红苗把手表放进书包，下楼干饭，怎料一进食堂大门，就见她和周仁义的“情侣专座”上坐着一个身形挺拔、腰杆笔直的橄榄绿。
小样！学会不请自来了！
周仁义面前只摆着一份饭，看样子刚吃了两口，蔡红苗拿出自己饭盒，毫不客气的支使人家，“帮我打个饭，我去洗手。”
洗完手回来，发现这会儿排队的人还挺多，蔡红苗早上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眼看还要好久才能排到周仁义，她实在顶不住，拿起周仁义的筷子和饭盒就吃了起来。
打饭回来的周仁义看到这幅场景，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瞬间闹了个大红脸，那无处安放的小手、不停闪躲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蔡红苗轻薄他了。
“我太饿了，先吃了，你吃我的。”蔡红苗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周仁义低着头，努力不让蔡红苗看到他快要咧到后耳根的嘴角。
10分钟搞定一顿饭，两人把饭盒洗一洗，擦干净，放回包里，蔡红苗便带着周仁义去了教学楼天台。
“给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蔡红苗将手表盒递给他。
周仁义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赫然放着一块天梭手表。
机械厂长大的孩子，没有不喜欢机械的，大到挖掘机，小到手表，都是他们从小就想拥有的玩具。
“你怎么弄到的？”周仁义很好奇，进口手表可是稀罕货，很多时候刚到店就被人订走了。他们家没有海外关系，没有外汇券，想也是白想。
“在百货大楼买的。”蔡红苗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有外汇券？”周仁义很惊讶。
“你不知道吗？百货大楼会有一些不需要票证、价格低廉的瑕疵品。这块手表就是，原价368，处理价120。我给修了修，现在一点问题没有。”
“你还会修手表？！”周仁义不可思议道。
“瞎猫碰上死耗子。”蔡红苗一语带过，并不打算多聊，“喜欢吗？我知道你们平时不能戴，你可以放柜子里，等训练结束或者放假了再戴。”
“喜欢！老早就想买一块了，可惜没有外汇券。你眼光真好，挑的款式、品牌都很好！”周仁义语气激动道，没想到他人生的第一块手表竟然是对象帮他实现的！
“来，我帮你带上，到部队再摘下来。”蔡红苗让他把手伸出来。
见她凑近，周仁义心跳加速，浑身血液翻涌，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见他如此，蔡红苗突然就想逗一逗他，帮他把手表卡扣按好后，下一秒，毫无预兆的，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周仁义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这个世界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他胸腔里剧烈撞击的心跳声。
一开始，他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僵硬木偶，结果不出三秒，本能就驱使他反抱回去，力气之大，蔡红苗觉得自己快要被勒死了。
就这样，不知抱了多久，上课铃响了。蔡红苗急忙挣脱开这个烙铁般的炙热怀抱，“我该去上课了，晚上去火车站送你。”留下周仁义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笑。
回到机械厂家属院，周仁义特意去了趟研发车间，找到他的老父亲周光照同志。
周光照正忙着计算数据，得知小儿子来找他，还以为对方临行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交代了。
结果，等见了面，发现这臭小子一句话也不说，净忙着“搔首弄姿”。
周光照不知道他闹的哪门子妖，正想训斥他让他正常点，就被一个精致的表盘堵了脸。
“天梭表！臭小子，哪来的！”周光照眼都看直了。
周仁义得意洋洋道，“我对象送的！”
周光照拒绝相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同样都是有对象的，为什么我对象没有送我天梭表？
不过，在这一天，发出同样疑问的人，远不止他一个，还有他的大儿子周仁礼、周仁义的发小李刚强等。
随着周仁义这番人神共愤、猫嫌狗厌的操作下来，原本还打算下班之后为他送行的几人，直接送了他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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