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迟？”
许吹雪一愣，“怎么回事？”
《宫厨》是典型的大女主成长型商业片，在这部电影中，女主本是父母双亡的小乞儿，因为脑子活络被一家酒楼收留，最后得到启发逐渐成长为一代名厨。
同时，女主角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就是这场预计要拍摄足足两天的夜月大盛宴。
电影中，这场夜月大盛宴将聚集各大名厨与各路达官贵人，画面如名字一般堪称恢弘。也正是为了拍出盛宴的华美，顾导才会直接承包了这片区域，提前半个月进行场景打造，专门为大盛宴的拍摄做准备。
因为夜月大盛宴的时间点是晚上，所以他们本来预计从傍晚开始拍个通宵。如果时间延迟的话，今晚的拍摄计划肯定报废了。
这种地方租金高昂，还要支付人工和设备运行费用，就算顾导再不缺投资，也不至于钱多烧着玩。
“是秦东家出了问题。”工作人员道，“饰演这个角色的老师在路上出了车祸，人没事，但是小腿骨折了，肯定不能参加这次拍摄了。”
如果说夜月大盛宴是女主角一生中最重要的场景，那么秦东家这个角色，就是她不可缺少的启蒙人。
在夜月大盛宴上，女主角将亲眼目睹秦东家出神入化的厨艺，至此之后才会踏上名厨之路。
如果没有秦东家，这大盛宴的确拍不了。
许吹雪了然了：“那之后的安排？”
工作人员：“今天先拍六十场的内容，就是大盛宴结束后的那段剧情。导演那边已经在找新的人选了，看看能不能这几天赶上。”
若是赶不上，这钱真的就白花了。
虽然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秦东家这个角色要求太复杂了，要是真的那么好找，导演组也不至于那么头疼了。
好在就算改拍了场次，前后妆造的变动也没有太大，之后化妆师给许吹雪补了下唇妆就算完事。
而这时候，小助理终于注意到了分量没有什么变化的饭盒：“姐，你是不舒服吗？怎么都没吃几口……”
“减肥，不太饿。”
“你已经很瘦了，根本不用减肥，要是太瘦了话有人……不对，你的粉丝也会心疼的。”
显然在她看来，光鲜亮丽的许吹雪根本用不着这么辛苦。
许吹雪没将小助理的话放在心上，她翻阅着剧本温习接下来的戏份，直到一股从远处隐隐传来的勾人香味将她从专注中拉扯而出。
香味缭绕于鼻尖，不同于往常闻到食物就会排斥的油腻感，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在她的舌尖轻轻撩过。
小助理显然也闻到了：“真香啊，该不会是顾导请来的那帮厨子又开始做饭了吧？”
为了完成夜月大盛宴，顾平安下重金邀请了国内的名厨，这些天常常聚在剧组里拟定大盛宴所需的菜单。
所以剧组上空常常香味环绕，馋得大多数人都不能好好工作了。
许吹雪感受着有些发空的小腹，美眸中难得划过一丝诧异：“你帮我去看看是哪位在下厨吧。”
…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顾平安承包的地方是在景区上建立的影视城，夜月大盛宴的拍摄场地主要是靠近景区外围的这一片，所以影视城的一小部分就有了空闲。
工作人员小玫推开了一间房门：“正好我们下午的拍摄不在这片，虽然顾导那边忙着不能过来，但让我转告两位，这屋子两位随意使用就好。”
林沅年环顾了一圈，这是个较为简单的古代厨房布景，典型的大锅灶，淡色的墙壁上挂着装饰性的辣椒和麦穗，总体干净整洁，也足够他们拍摄了：“我晚点去谢谢舅舅。”
“对了，能问一下你等下还有工作吗？”
小玫摇摇头：“顾导之前和我说了，让我今天跟着你们打下手就行。”
林沅年指了指身旁：“那能麻烦你带她去更衣室换一下衣服吗？她第一次来这里，应该不太认识路。”
只见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悠闲地啃着买来的冰糖葫芦。因为糖壳碎开，她的红唇沾上了一点殷红的山楂末，显得漂亮娇憨。
小玫微笑着点头答应，直到她将人带进更衣室，站在门口的她才恍然回神，脸上的表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这是秦草吧！
绝对是秦草吧！
那个前不久退圈的秦草啊！
身为长年吃瓜第一线的圈内人士，小玫认不出这张脸就有鬼了。
要知道，当初秦草被全网黑的那场大战，她虽然没有参与，但也围观吃瓜吃了个饱。
娱乐圈的确真真假假一堆，那些黑料有真有假，但是她很早就听说秦草针对许吹雪的事情是属实的。
至于为什么针对就不清楚了，毕竟在外人看来，两人的资源没有重叠，发展路线也不冲突，没必要无缘无故给自己树敌。
本以为秦草退圈了，两人的纷争也就成过去式了。
结果秦草找上门了！
还是靠抱着顾导侄子的大腿找上门！
小玫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忍不住开始头脑风暴：
听说顾导的侄子是来借场景拍毕设的，以秦草过去的咖位，就算落魄了也不至于当一个大学生毕设的女主角，所以这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况且这段时间谁不知道顾平安和许吹雪的合作啊？难道是想借着顾导侄子的踏板要个电影角色，或者借此想将许吹雪挤下去？
还好她拿到了这份工作，不然就错过前排吃瓜的机会了！
也就是这时，紧闭的门被推开，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请问有簪子吗？”
在这部毕设中，林沅年设置了三个时间点：古代、民国、现代。
也就是三道菜。
他拍摄第一项是古代宫女下厨的场景，所以才会向舅舅顾平安借场地，连提前准备的服装都是符合时代特征的汉服。
此时的秦草便穿着一件粉蓝色的齐胸襦裙，裙摆绣着红白相间的桃花，像是娇俏的花蕊轻轻坠在了裙上。虽然特意选了古代的服装，但本质上还是和秦草皇宫里的衣着有些区别，毕竟宫女鲜少会穿这么娇嫩的色彩。
她从更衣室走出时，裙摆也跟着微微荡漾。因为没有挽发，墨色的长发也如瀑布般散落在双肩，发尾轻轻扫过单薄的衣料。
见小玫发呆，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有发簪吗？”
“有、有的……”
古代剧组自然最不缺这种东西，秦草选了一个符合衣服的桃花吊坠，双手将长发向上一拢，再将末梢挽起，簪子刺入发间，就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然后又要了两截丝带，将两边袖子宽大的端口捆住。这是她曾经下厨前常用的做法，方便，不会影响接下来的烹饪。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抬头对上小玫有些呆愣的表情：“怎么了？”
“没有！”小玫连忙回神，几秒后，才犹豫着翻出了一根口红，“需要这个吗？我看秦老师你没有化妆，涂一点能增加气色。”
“不用叫我老师。”秦草道，“谢谢。”
于是等小玫再度反应过来时，她的手里不知道何时拿了一根崭新的唇刷，正准备给秦草上唇色。
小玫：。
她只能硬着头皮，先用唇刷沾了点颜色，再轻轻按在了女人饱满的唇珠上。
或许是因为不适应，秦草浓郁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本来闭着的双眼突然抬起看了眼小玫，然后又意外乖顺地垂下了眼眸。
以至于就算是对秦草抱有偏见的小玫，此时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真好看。
该说秦草不愧是当初能艳压半个娱乐圈的女星，这张脸实在太能打，光是上了一点唇色，就点缀出了一分张扬的妖艳。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亦或者是穿着这套衣服的原因，当她抬眸时，眼神温和，就多了一种古典的文雅气质。
待小玫带着换好衣服的秦草回来时，林沅年已经熟练地摆好了摄影架、打光灯等设备。
他虽然是导演系，但因为毕设题材特殊的原因，便没有组小组队员，基本拍摄上的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他转过头看着秦草，认真夸奖：“很好看。”
这倒是实话，毕竟有秦草这张脸在，撑什么都不会差，只是那双小狗眼让林沅年夸奖他人时会显得格外真挚。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套衣服是我室友女朋友推荐的，我不太懂你们女孩子的喜好和尺码，所以还另外准备了两套，如果你有不喜欢的地方还可以换。”
秦草：“不用了，就这个吧。”
场景服装就绪，接下来就是正式拍摄了。
在来之前，两人就定好了今天的拍摄内容：荷包蟹肉。
这道菜和荷包里脊相似，曾是一道宫廷名菜。古代的贵族大臣们常戴黄色的锦缎荷包，便有厨子以其为灵感，研发了一道蛋包里脊的菜肴。荷包蟹肉的做法与其相似，不过是将里面的里脊换成了蟹肉，也更加注重鲜美的口感。
现代做这道菜的也少，倒也适合他们这次拍摄。
螃蟹是提前准备好的活蟹，洗净后上锅蒸熟。对此小玫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是要拍秦草下厨？
难怪会专门要了个厨房的场景。
等等……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秦草，下厨？
也不怪她奇怪，主要是秦草先前的形象和这一幕实在连接不上。
因为秦草美艳的外表，经纪人李倩给她接的通告多半都是向高奢靠拢。即便是日常的人设，也是打造出众星捧月的公主形象。
所以在秦草当初出现在羊汤店的时候，大众的第一反应才会是她落魄到需要自降身份去营销了。
但即便羊汤店的走红是一场意外，吃和下厨也是两码事。
在她疑虑的期间，螃蟹也差不多蒸好了。
刚出炉的螃蟹滚烫，于是第一时间浸冰水降温，也能保持鲜嫩的口感。也直到准备拆蟹了，秦草才发现林沅年准备得是真齐全，连蟹八件都备好了。
食蟹在她的时代还是一件雅事，其中最流行的便是用蟹八件的“文吃”。秦草自然也会用，只要她愿意，哪怕是操刀数目最多的六十四件也可以有条不紊。但现在是烹饪，用上这套只会显得繁琐。
况且按照林沅年的说法，这次拍摄她也不需要有什么顾虑，按照平时正常下厨就好。
于是她拿起一把小刀，先用刀柄轻轻敲了敲蟹壳，像是掂量了下重量。然后刀尖轻轻一挑，就将最大的蟹壳给撬开了。
先刮去蟹腮，再用刀尖挑黄。将螃蟹一分为二后剔出身子的雪白蟹肉，然后将蟹腿和蟹钳砍掉，手腕反转半圈，用刀柄敲两下就能敲碎外壳。当然这步也要小心，不要伤到里面的蟹肉，以免蟹肉过于松散或者混杂了蟹壳的碎片。
镜头后的林沅年短短惊了一下：若说菜肴是厨子的作品，那么刀工就是一个厨子的门面、敲门砖。
拆蟹最难的就是保持完整的蟹肉，但秦草却做得轻而易举。敲、拆、剔、割，一套下来行云如流水，短短一分钟时间里就将一只蟹拆得一干二净，甚至余留下的蟹壳完整，没有沾上丝毫多余的蟹肉。
在尝到胭脂鹅脯的时候他就猜到秦草的厨艺好，但这也未免优异过头了。
拆完了蟹，便是接下来的烹饪。
荷包蟹肉这道菜最重要的是保持食材本身的味道，毕竟蟹本身就占了一个“鲜”字。所以也不需要太多的调料，将提前泡好的香菇和玉兰片一半切成细碎的丁，一半切成充实口感的颗粒感，与蟹肉一起搅和成馅，虎口轻轻一挤，就成了十几个等量大小的浑圆小球。
为了还原古代的场景，景点搭建的也是需要手动生活的土灶，不过节目组提前准备好了柴火。
大火将锅烧热后下猪油，一手盛了蛋液的瓷碗，一手筷子，手中的碗在锅上方小幅度地溜上一圈，倒下的蛋液就在锅里摊成了一张薄薄的皮。
这个时候就可以在中间放上一份馅料，让蟹肉在与高温接触时激出香味，再用筷子将蛋皮的一端挑起，对半合拢，边缘轻轻一压。蛋液不需要煎得太熟，以免破坏了颜色，保持着蛋皮纯粹的金黄色出锅，一个蟹肉荷包就这样做好了。
等十几个荷包都完成，就该给荷包沾上一点面糊，这样撒上火腿和菜末就能乖巧地躺在浑圆的荷包肚子上。
将那十几个蟹肉荷包往油里过几遍即可捞出，将多余的油量甩干，依次摆放在洁白的瓷盘上，加上一些油炸过的青菜作为点缀。若是有点闲心，还可以用没用完的火腿菜末伴上水勾芡，再倒在荷包上，就是偏湿润的口感了。
这是一道快菜，不需要多长时间，秦草可谓是完成得一气呵成。
林沅年也当即拉进镜头，对着菜肴定格下最后一幕，这次的拍摄就算大功告成。
而一旁的小玫，早已从刚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面彻底看傻了：
秦草不会下厨？
不会个毛线！
身为独自在外地打工的女孩子，她会做饭，甚至以前还觉得自己厨艺不错。但是眼前的菜肴却不一样，通体金黄的荷包蟹肉点缀着明亮的碧色，淡色的芡汁盖着圆滚滚的荷包，像是裹上了一层剔透的晶莹。
除去视觉上的惊艳，鸡蛋、火腿的香气在油炸后被激发了出来，不断地萦绕于鼻尖。
小玫忍不住再次咽了一下口水：
这也太香了吧！！！
这还叫不会做饭，她直接倒立洗头好叭！
这段时间顾导不是没有邀请一些名厨露一手，但小玫真心实意地觉得，眼前这道菜并没有比那些大厨的作品差。
秦草注意到她馋到冒光的双眼，于是递过一双筷子：“要尝尝吗？”
小玫一顿：“可以吗？”
秦草点头，厨子都没意见，导演又能有什么意见。
小玫：。
泪目，真的泪目了。
之前谁和她说秦草性格不好脾气大来着？
瞎扯！
“姐，你放心。”小玫一脸认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单推人了。”
她宣布，为了这口蟹肉荷包，她愿意暂时解散自己的纸片人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