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色泽黄亮的萝卜干整整齐齐地垒在碟子里，腌制的时候都是按着瑛宁的口味来的，咸中带甜，嘴里吃着也清脆爽口，再就上一碗热奶茶最好不过。
皇帝拿起银签字叉了一块进嘴里，登时就皱了眉，片刻后他就放弃了，“口感有点怪，味道还可以。
”
然而见瑛宁“喀嚓喀嚓”津津有味地吃个不停，皇帝下意识回想着着萝卜干的味道，却发现方才口舌中那种不适的感觉早已散去，他忍不住又看向了面前这碟子萝卜干。
再吃一块试试？
半个时辰下来，两人面前的萝卜干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了，炕桌上的一壶子奶茶也见了底。
皇帝缓了片刻，扯过旁边的靠枕往自己身下一垫，惬意地躺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支开的窗户洒落进来，零碎的金光照在半阖的眼皮上，温热而舒适，有宫人悄无声息地送来了小毯子给他们盖上，偶尔响起清脆的鸟鸣伴随着外面扫帚划在地面沙沙的声音，睡意就在这样惬意的时刻缓缓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瑛宁才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皮。
皇帝还闭着眼睡着，呼吸沉静。他的脸庞笼罩在细碎的金光之中，绒毛清晰可见，五官瞧着不算极英俊，顶多也就是端正，骨肉匀称，眉毛不浓不淡，单眼皮，长而狭窄的眼型，下巴微收，鼻梁适中，细细看来，还能和瑛宁找出一二分的相似。
瑛宁正要收回目光，却见皇帝眼皮微动，片刻就睁眼看向她，那眸色中间略深的部分被一种清透的琥珀色包围着，在阳光底下显出一种猫儿般的慵懒和矜贵。
皇帝反应了片刻，才全然清醒过来。
他向后挪了挪避开外头的阳光，没有起身的意思，把自己缩在那张毯子里头，嗓音里还带着些懒散，慢悠悠地问：“你方才瞧什么呢？”
瑛宁见他不准备起，自己也就靠着迎枕重新半躺下来，她把自己挪在正对着阳光底下的位置，半眯着眼道：“您生得好看，还不准人多看两眼了？”
皇帝忽而嗤笑了一声，问：“你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叫好看吗？倒也不必拿这些话来胡乱糊弄我。”
瑛宁觉得他这会儿有些不对，先前来储秀宫的时候，她就看出来皇帝心情不大好，应该是为着乌云的事儿不高兴，可是乌云能有这么大能耐，让皇帝为她生气这么久吗？
她琢磨着，顺带回答皇帝的话：“皇上模样虽然不算顶好，可您身上有一种少年人难得的稳重，这比谁都强。”
皇帝不屑道：“前头的大臣们哪个不比朕老成？你这人，也就是井底之蛙，没见过外头的世界，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瑛宁睁了睁眼，看着他不服气道：“我若是井底之蛙，您就是门缝里瞧人，把我看得太扁了。我虽然不曾见过那么多朝臣，可我每日都见得着我阿玛啊，像他们那么大的年纪的人，要是还不稳重些，那成什么了？”
她察觉到皇帝逐渐锐利起来的眼神，缩缩脖子，又躺回了阳光底下眯住眼，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听她提阿玛，最好是在宫里待了几年把他给忘了才好，但是她偏要提。
“物以稀为贵，您年纪还没到那儿呢，何必非要跟一群老头子比，要比也该是跟自己的同龄人，比起那些整日斗鸡遛狗的公子哥儿们，您可是这个!”瑛宁闭着眼，遥遥朝皇帝竖起了大拇指。
皇帝更不高兴了，话里的郁躁更加明显：“朕难道就只配跟他们比？”
那些公子哥儿们只不过是躺在父辈祖辈的基业上吃喝玩乐，败了自己这一支顶多是后半辈子穷困潦倒，可他要是败了——皇帝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这样的念头只是用来警醒自己不可对任何事有轻慢之心，却不是为了让自己多心想这些无用的东西来打击自己的。
皇帝正要平复心情的时候，却听瑛宁忽而道：“皇上应该和同样是年幼登基的皇帝们比一比，虽说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可也有人在绝处逢生，一鸣惊人，不必有千百年后史书工笔的赞颂，当世之人就会称他们为圣明之主。”
瑛宁等了片刻，没等来皇帝的斥责，才敢放心的睁开眼，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真瞧不出来你这脑瓜子里头还有这么些话呢？”
瑛宁不自然地垂了眼，不知道他这话里有什么意思，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真真没错，一个不下心说错了话，就要担心被老虎给生吞了。
皇帝盯了她片刻，自己有些忍不住了，笑斥道：“快些别胡思乱想了，朕哪有你这么多想头，乱七八糟还扯出来这么多。”
瑛宁乖乖点头。
然而皇帝不肯消停，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你和家中的妹妹们有过不和没有？若是有人主动招惹，引得你和她打闹一场，而后却各自都被父母罚了，你觉着他们的处置不妥当，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