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这一天

12月25日,北海道旭川相马高中部?棒球场,上原和松下正坐在休息区擦拭棒球。

“龙也,你能?联系到泉水吗?”松下开口。身?边有两筐棒球需要擦拭,此时?,他们的任务进度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怎么可能?,今天可是他生日。”上原摇头。

“唉!”松下重重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可以帮他过一次生日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庆祝生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花笼是普通人吗?不,他不是。来到旭川的花笼从来没有过过一次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就是花笼神隐的日子?,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处于谁也联系不到的状态,直到第二天才会回来。

想当年,5岁的花笼泉水第一次在12月25日这天消失,整个上原家惊慌失措得不得了,连松下家都发动道场学徒去寻找,上原龙也和松下良平眼睛都哭肿了,可有用吗?什么用都没有!花笼每年这一天都会来这一手,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做了什么事情。

这个未解之谜,曾经是他们“超和平buster”六人小组(除了花笼泉水外)想要攻克的最大难题,但每次都失败了,直到现在,上原家和松下家都已经习惯了。

“不要想太多。”上原将擦拭干净的球放好,又拿起一颗球。

“不是,我?只是、只是有时?候会想,连自己的生日都那么厌恶,泉水是不是讨厌他自己?”习惯是习惯,但松下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他钻研过很多心理方面和精神方面的书籍,松下总担心花笼会有一天得抑郁症,或者直接厌世。

“不要用常人的准则去看待泉水,那家伙是很奇怪,但是一点都不弱。”上原虽然不清楚花笼在想些什么,但他相信花笼,就算是世界末日,那个混蛋也会好好活下去。

松下苦笑:“也许,泉水去青野是一件好事。”

“什么?”上原语气不自觉拔高。良平说什么!好个屁好!

“青野各方面都是很严厉,明年的今天,泉水应该还在学校里吧。”就像他们,明明昨天已经放寒假了,可还是要来高中部?集训,休息时?间也要做杂事,“如?果真如?泉水所说,他是真心喜欢棒球,那么再讨厌,明年的今天他也只能?忍耐,乖乖待在青野的棒球部?。”

上原沉默。

龙也这是无论泉水会忍耐,还是不会忍耐,都不爽的表情啊。松下看着上原猛地用力擦球,若有所思。他是能?理解啦。如?果,泉水不会忍耐,那泉水离开相马还有什么意义?反之,忍耐下来的话?……啧,真不爽。

“松下前辈,上原前辈,早上好!”一个很黑很壮的高大少年小跑着过来。他穿着相马初中部?的队服,他笑容满面,他眼睛很亮,亮得像看见肉骨头的小狼狗。

“那个牛皮糖又来了。”松下眼角抽搐,很不耐烦地说。

上原眼角也不住地抽搐。对?于吉田大树这个牛皮糖,他是烦不胜烦,却又完全没有办法!泉水那个混蛋为?什么总是招惹奇怪的家伙啊!

那么,被上原龙也念叨的花笼泉水在哪儿?呢?此时?的花笼,不在旭川,甚至不在北海道,而是去了神奈川。

神奈川,轻津县,奥雪神社。

奥雪神社位于最高海拔825米的轻津山山顶,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一条陡坡石阶供人通行,假日节庆里商贩要上去摆摊都很困难,加上其?他神社的崛起,本来人流量不多的奥雪神社,近年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奥雪神社的展望台,一名少女紧张地来回走着。大冷天里,她穿着薄薄的粉红刺绣短款夹克外套和同系列的超短裙,脸庞化?着成熟妩媚的妆容,波浪大卷的长□□亮地倾泻而下。她焦急望着路口,情绪紧张激动。

不多时?,路口有一位捧着花束的少年走了过来。少年五官生得很好看,衬得周围的景致都黯淡了不少,他身?形高挑挺拔,步履轻盈。不同于俊美清朗的相貌,如?水般澄明洁净的少年面容平静,眼睛静谧高远,显得有些冷淡。即使?捧着九十九朵鲜艳妩媚的红玫瑰,也不能?软化?一分少年给人的疏远之感?。

“川澄君,这里。”少女激动地伸出?手大弧度地摇动。

川澄脚下一顿,走了过去:“订花的客人是大地?”

“是的。”大地优子?强忍着羞涩,眼睛不敢直视对?方,只敢死死盯着鲜红的花束。

川澄理久没说话?,拿出?单子?和签字笔递过去。

优子?看着对?方宽大而骨节分明的手,又忍不住一阵心动,脸颊发红发热。愣着三四秒才接过单子?,签下自己的姓名,然后合着尾款一起交给对?方。

川澄从尾款里面抽出?几张钞票,轻轻放在花束上,将花束交给了对?方。

“川澄君,你这是?”优子?接过花束,妩媚的妆容在红玫瑰的映衬下更显娇艳。

“配送费不用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大老远地送到这里来……等一下,川澄君,我?有话?和你说。”见对?方要走,优子?也就不再客气推让了,钱收着就收着吧,现在这点小事一点都不重要!

川澄看了下手表:“我?只有十分钟空闲。”

“我?知道!我?知道川澄君赶着回花店帮忙,我?知道今天修子?姐姐肯定?很需要川澄君的帮忙,毕竟是圣诞节啊,不,我?想说得是十分钟足够了,等我?说完我?也会去修子?姐姐的花店帮忙。那个,川澄君,我?现在、现在只是有点小紧张,不过我?会好好说的,会认真说得,请务必听我?说完!”

“是。”看样子?要很久,待会下山用跑的吧,川澄想。

“请和我?交往!”想说的话?一大堆,优子?脱口而出?的却只有这句。

耳朵出?现幻听了,昨天被父亲扔出?去的后遗症?川澄沉默。

“我?喜欢川澄君!从小就喜欢!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川澄君,我?一直看着川澄君,喜欢练习空手道的川澄君,喜欢在花店帮忙的川澄君,喜欢吃拉面的川澄君,喜欢陪哥哥玩棒球的川澄君,喜欢帮哥哥补习的川澄君,喜欢上课时?候的川澄君,无论何时?,我?都看着川澄君!最喜欢川澄君了!”大地优子?不敢看川澄,只能?盯着自己怀里玫瑰花束,眼睛闪闪发光,耳根通红,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被好友妹妹告白的川澄身?体僵硬,嘴唇抿了抿,没说话?。

“川澄君,我?想过了。我?们先交往三年,高中毕业后订婚,大学毕业结婚,孩子?的话?生两个就好,男孩叫川澄和也,女孩叫川澄百合。川澄君,将来你以空手道为?工作,我?就当家庭主妇,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也去开一家花店,你觉得……”兴致高昂的大地优子?说着说着忍不住抬起了头,然后她看到了苦恼中的川澄。虽然川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认识了十几年,对?方在苦恼,她还是看得出?来。

“川澄君!不喜欢和也与百合,取其?他名字也可以的!名字你来取,你来取可以了吧!”优子?突然一阵恐慌,心不断下沉,下沉。

“十分钟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啊?”优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坏了,凌乱中反问,“抱歉,川澄君你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吗?是不是叔叔的训练太严厉了,你累坏了,我?再说一遍哦,我?是在说请川澄君和我?交往。”

川澄没有犹豫,转身?离开。

“不要回去啊!和我?交往啦!川澄君!你是悟的好朋友吧!”

听到好友的名字,川澄停下了脚步。

“和我?交往不好吗?我?们的家人相处得很好,以后我?们结婚后两家人也可以和睦相处,悟是我?的哥哥,也是你唯一的朋友,好朋友变成大舅子?不是也很好!”大地优子?跑过去,急急将花束递到川澄面前,“这花、这花是我?的心意,送你!请和我?交往!”

“不行。”

“什、什么?”优子?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川澄接过花束,将刚才收下的钱和放在花里的钱拿了出?来,递给对?方。

大地优子?没有接钱,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摇头:“不要!我?要和川澄君交往!为?什么不和我?交往!我?喜欢川澄君啊!不是别人,是我?啊,是大地优子?喜欢川澄理久啊!”

“拿着。”川澄面容依旧平静,语气也很沉稳。

“除非川澄君告诉我?原因?!不然我?绝对?不会收下这钱的!”优子?倔强道,眼里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川澄沉默了一秒,语气稍重:“大地,拿着。”

用力用袖子?擦了擦了眼泪,一秒投降的优子?气呼呼地接过钱。这束花的价格十分高昂,在这样的日子?里更是昂贵,她是动用了存款才买下的。没有和修子?姐姐说一声,直接把钱还给自己,是川澄君的温柔,他准备当做这桩交易没有发生过,稍后肯定?还会把定?金还给自己。

“定?金我?会退给悟,让悟转交给你。”川澄的声音醇净又稍低沉,眼睛像寒冬里的冰凌。

凶巴巴接过钱,好像在抢夺一般,优子?的眼泪涌得更凶了。所以说,川澄君这么温柔这么帅!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啊!是女生都会心动啊!

其?实,看似沉稳的川澄,心中难得有些慌乱。眼前的女生不是别人,是悟的妹妹,是从小认识的熟人,而他让对?方哭了。怎么办?川澄难以理解眼前的状况,同时?积极地思考怎么解决问题。

“说话?啊川澄君!请告诉我?原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告白!女生都先开口了,你们男生不是应该立即马上立刻答应吗!告白是我?说,花是我?送,川澄君,你还有什么不满!”大地优子?气势汹汹地质问。

“我?对?大地没有那种情感?。”这句话?是川澄费尽心思才想到的温和解释。

“……”优子?石化?。

川澄抱着花束的手悄悄收紧。

优子?表情茫然,脑袋像是被重重敲打过后一般,头晕目眩,很痛,很痛。她嘴唇微微翕动:“川澄君、川澄君你的意思是、是不、不喜欢我?。”

“不喜欢。”没有用“是的”这种模糊回答,川澄选择了更加直白的话?语。

从来没想过川澄君会不喜欢自己的优子?呆住了,她恍恍惚惚注视着川澄,才迟钝地发觉对?方没有一丁点开心,对?于自己的告白川澄君从始至终只觉得困扰。

“那你为?什么拒绝了所有女生的靠近,身?边只有我?一个女生?为?什么就唯独对?我?特别?会给我?生日礼物、会和我?一起去庙会、会和我?一起上下学!”这时?,优子?脑海里突然闪现往日不对?盘的女生说的坏话?,“是不是因?为?悟?因?为?我?是大地悟的妹妹!”

“是的。”

“不可能?!你骗我?!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啊!你怎么……”

“砰!”一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优子?斯里歇底的大吼。

优子?浑浑噩噩看去,只见摔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好友——知惠,还有,还有从树丛里站出?来的哥哥——悟。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天自己还信誓旦旦和知惠畅谈,计划今年过年的时?候和川澄君二人约会,还兴致勃勃计划了届时?穿什么衣服、做什么发型、用哪一支口红、穿什么鞋子?……可是今天自己却被拒绝了?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以为?川澄君百分百会答应、自己只是先一步说出?俩人的心思,可是却被彻底拒绝了?还被知惠看到了?还被悟那个混蛋看到了?

从来没有,优子?出?生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简直是小型的社会性死/亡现场啊!好想死!好想消失啊!眼泪不停涌出?来,大地优子?脚步凌乱地急速后退。

“小心!后面有椅子?!”哥哥大地悟惊恐叫道。

“优子?!”好友知惠尖叫。

川澄大步上前,想要拉住大地优子?,但是他的动作慢了一步。

“砰!”后退的大地优子?撞到了什么。

“啪!”大地优子?摔倒了。

“啪!”这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两秒后,屁股上的疼痛让优子?回过神来,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然后摔倒了,啊,屁股好疼!不过最后那一声“啪”是什么?神智混乱的优子?,很奇怪自己在这种场景、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空走神,她回头一看。

“啊——”优子?的尖叫声响起。她尖叫,不是因?为?屁股摔得很疼,不是因?为?看到自己撞到的物品是一条长椅,不是因?为?这条长椅上躺着一个人,而是因?为?她看到那摔在地上的手机,一个昂贵牌子?的最新款、很多人都抢不到的手机的大屏幕……碎了。

而且,这支手机不是她的!啊啊啊啊!要赔多少钱啊!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吧!呜呜呜呜呜呜呜!

最后那一声“啪”的声响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她,大地优子?,今年15岁,在人生初次告白被拒绝、还被好友和哥哥目睹的社会性死/亡现场,居然还因?为?不小心撞到椅子?,把别人的手机摔坏了!今天,是名为?“大地优子?的地狱”日吗!呜呜呜呜,好想消失……

此时?,现场所有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住了,只有一个人不受影响。

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少年睁开了眼,慢条斯理坐了起来,被吵醒的他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然后,又是一个哈欠,半长的黑色软发微乱,半睁的水润猫眼有几分可爱。此人正是从北海道远道而来的花笼泉水!

作者有话要说:叮~牛皮糖·小狼狗·吉田大树,今天也在努力和花笼前辈搭话。

叮~川澄理久、大地悟、大地优子上线,虽然这三人只是短暂露面,他们与花笼的纠葛更多是在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