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言灵走出房间时，周凡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其实从周凡刚刚进门起，言灵就感觉到了一股阴气。
此时此刻，阴气的来源正趴在周凡肩头，啃食着他右边肩膀。
七八岁的小男孩化成的阴灵，一口一口啃得特别认真，这小鬼比同年龄小孩更瘦弱一些，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还一直往下滴水，头发一缕缕搭在脑门上，眼睛又大又空洞，说不上是可怜多一点，还是可怕多一点。
言灵之前当做没看见这小鬼，这时候将目光放在他身，敏锐的小鬼立马停下啃噬的动作，抬眼朝言灵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的瞬间，言灵看到了小男孩死前的画面。
周凡不知道有小鬼趴在肩头，倒是能感觉到近来肩膀一阵阵痛，有时候左边有时候右边，去医院做了检查也没什么问题。
最近几天更是经常睡不着，吃完安眠药才能多少睡一会儿，周凡正打算闲一点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结果还没等到自己闲下来，言灵这边又出了幺蛾子。
“好的好的，李导，您先别生气，是言灵不懂事，我刚刚已经说过她了，这就叫她回来给您道歉。”
“这件事闹得确实大，不过也当前期宣传了不是，还省了一大笔宣传费。”
“是，我知道您那边不差这点钱，那不是为了两家公司后续合作吗，当然，这也是我们高层的意思。”
言灵看着周凡孙子似的给人道歉，余光扫到他肩上的小男孩时，眼里的冷意更加冰冷。
周凡这么卑躬屈膝当然不是为了她，就像他说的，是为了两家公司的后续合作，要是这次把李导得罪狠了，很可能会影响到某些人的后续资源。
周凡还在说话，忽然感到手上一轻，就见言灵从他手里抽出手机，挂断后随手扔到一旁。
周凡看看手机又看看言灵，霍地站起身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了李导，你还要继续火上浇油？”
和暴躁的经纪人相比，言灵显得十分淡定，“嘴长在你身上我不拦你，不过，要道歉你自己去。”
“言灵，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这段时间没怎么管你，你就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周凡气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仙落》是你出道以来拿到的最好资源，我为了给你争取这部剧的女二，耗费了多大的心力，你说不演就不演，谁给你的勇气？”
“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剧组，好好跟李导道歉，要是真把李导得罪狠了，你以后也别想好过。”
周凡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言灵站在一旁神色淡淡，看向他的眼底毫无波澜，这让他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什么意思？现在才开始反抗，叛逆期来得会不会太晚了一些？别忘了你当初签下的合同，必须事事服从公司安排，违约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周凡搬出合同，这样的话他之前说过无数遍，不管是言灵还是手底下其他艺人，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谁知这次言灵听了却不为所动，周凡不由得提高音量继续威胁：“你要还想在圈子里混下去……”
“那就不混了。”言灵忽然开口，把周凡没说完的狠话堵在嗓子里。
“声明两点，首先，落仙的女二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么气急败坏想让我讨好李导，不过是为了给言嘉怡铺路，李导手上那么多S+大制作，言嘉怡想要很久了吧，想用我来搭桥，别做梦了。”
言灵每说一句，周凡脸上就多一分被看穿的心虚，刚想反驳，就听言灵紧接着道：“其次，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大呼小叫，麻烦你控制一下情绪。”
如果有谁打翻了调色盘，那一定也倒在了周凡脸上。被言灵几句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偏偏言灵说的是事实，他一时间有些慌了，也不知道言灵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强硬。
周凡在圈里久了，最会看人下菜碟，也怕逼得太紧会两败俱伤，只好压下心底的怒意，虚与委蛇道：“你想多了，我真是为你着急，才会发这么大的火。想想你当初有多喜欢这个剧本，付出了多大努力才拿下这个角色。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离开剧组，要说也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李导才会一时意乱情迷。”
“就像你说的，李导什么人，不止是仙落，他手底下多少S+项目，你要是跟了他，以后想拍什么拍什么，这福气……”
周凡想说这福气别人求也求不来，就被一脚踹飞出去。
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时，周凡有一瞬间整个人都是蒙的，直到阵阵疼痛传来，说不清是被踹的位置比较痛，还是摔成八瓣的屁股比较痛。
刚趴在他身上的小鬼及时跳到一旁，呆愣一秒后，跳着笑着拍手叫好。
或许是太兴奋太用力，小鬼不小心踩到自己滴落到地上的水，迎面栽倒在地，碰掉了两颗门牙。
小鬼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利索地爬起来，捡起掉落的牙齿重新装回去，继续跳着拍手叫好。
这只小鬼只是阴灵，阴气不足的情况下，除了言灵外其他人看不见他，只是在小鬼高兴叫好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一些。
这时候的周凡并没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缓过来，朝言灵龇牙咧嘴道：“你……反了天了！”
他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又被言灵一脚踩回地上。
林悦听见动静跑出房间，就看到言灵穿着拖鞋踩着周凡胸口，居高临下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林悦瞪大的眼睛差点夺眶而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凡剧烈挣扎起来，奇怪的是，他明明感觉言灵没用多大的力，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这时周凡歪头看到了旁边目瞪口呆的林悦，气急败坏冲她吼道：“还不过来帮忙，你还想不想干了！”
林悦哦了一声赶紧跑过来，俯身按住了周凡挥舞的手臂。
周凡：？！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只能又转头去瞪言灵：“反了天了，要不是我尽心尽力培养你，你能有现在的地位？”
“翻旧账是吧，那我就好好和你算算总账。”言灵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说说吧，你从言嘉怡经纪人那拿了多少好处？”
言灵开口直击重点，周凡听到又是一愣，他赶紧按下心中的惊疑，矢口否认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言灵一字一句还原事实，“那天是你说，你捡到了祝洋的房卡，让我下楼时顺便还给他。”
周凡继续狡辩：“房卡这件事只是巧合，我哪知道会刚好被人拍到。”
“巧合？那恶意炒作cp，拉踩其它艺人也是巧合？别以为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所有关于我的黑料都是你散播的。你和言嘉怡的经纪人勾结在一起，想用我充当言嘉怡的踏脚石。”
你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怎么可能这么害你！
周凡本来想这么狡辩的，猛然对上言灵的视线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那双冷冷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像是把他整个人看穿了一样。
这件事还得从言灵出道说起。
周凡作为公司最没有资历的经纪人，一开始能分到言灵还是挺开心的，结果没几天就听说言灵被言家弃养，煮熟的鸭子就这么变成了烫手山芋。
周凡心有不甘，想把这山芋扔出去，就在这时候言嘉怡的经纪人兰婷找上门，和他谈了一笔交易。
简单来说就是，兰婷觉得言家真假千金这事很有看点，现在言灵和言嘉怡同时进入娱乐圈，少不得总会被人拿来对比。
兰婷想让言灵作为言嘉怡对照组，用她筑起言嘉怡上位的台阶，对照组嘛差别当然越大越好，言嘉怡是温柔可人的小白花，言灵就必须成为恶毒的黑心莲。
黑红也算红，被骂也是一种热度，言灵被骂得越狠，言嘉怡能从她这里得到的热度就越多。
所以这几年周凡私底下买了不少水军，各种散播言灵的黑料，有时候甚至还故意引导，让言灵踩中圈套。
比如给祝洋递房卡这事，就是他和言嘉怡经纪人计划好的，还提前安排狗仔在酒店门口蹲点，就是为了拍下视频扭曲事实。
言灵竟然敢染指妹妹未婚夫，这话题足够吸引眼球，到时候大家都会痛骂她不知廉耻，而言嘉怡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获得怜悯，获取更多流量和人气。
这样的操作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以说，言嘉怡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被黑得体无完肤的言灵功不可没。不过最大的功臣还要数金牌经纪人兰婷，要手腕有手腕，要人脉有人脉。
相比起言嘉怡的经纪人，言灵的经纪人周凡半点不为艺人考虑，周凡会觉得愧疚吗？
当然不会，这几年他全方位配合兰婷，从兰婷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巴不得她越黑越好。
至于黑到最后言灵会不会被封杀，周凡毫不在意，只顾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周凡从慌乱中平静，有恃无恐道，“你天生体质招黑，这怪不了我。”
林悦开始还懵懵的，听完言灵的质问后很快明白过来。此时看到周凡一脸小人得意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扇了对方两个巴掌。
空气安静了一秒。
包括出手的林悦，在场三人一鬼都怔了怔，片刻后小鬼笑得更开心了，也跟着上前踹了两脚。
这两脚周凡倒是没立马感觉到疼，阴魂伤人往往不是立竿见影，等第二天
周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也不知道是被言灵还是林悦气的：“你……你们竟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看黄历？”言灵说完，转头对林悦道，“你把行李拿到门口，按好电梯。”
“言灵姐，可是……”
“别担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等电梯到了我们就离开，这破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再呆下去。”
“好，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林悦还是第一次扇人耳光，一出手就扇了顶头上司，冷静下来还有些后怕。
不过她不后悔，她看周凡不爽很久了。
林悦拖着两个行李箱走到门口时，周凡正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想走，你以为你能去哪？别忘了你当初可是为了钱才签下的合同，还有三年到期，天价违约金你付不起！”周凡恶狠狠道，“言灵，接下来这三年你别想再有好日子……”
林悦刚按下电梯，客厅里骂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回头，看到言灵又往周凡胸口上踩了一脚。
“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对我大呼小叫。”言灵声音传来，清清冷冷的，明明脚下的周凡是个大男人，她却像踩树枝一样轻松。
林悦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多了，她确实不该担心言灵，应该担心周凡才对。
这种担心并不是基于周凡本身，而是怕他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言灵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林悦还在担心会不会闹出人命，就看见言灵稍稍俯身对周凡说了什么，后者的表情慢慢从愤怒变成震惊，又从震惊转变成了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