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觉得自己被碰瓷了。
她有口难言,狡辩也很苍白:“魔尊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可能,您认错人了?”
就算是魔尊,讹人也不能张口就来吧?!
谢怀却一口咬定,淡淡道:“你失忆了,不记得这些往事也很正常。”
沈矜翻遍了记忆都没找到谢怀这号人,他们俩唯一的交集可能也只有那本《魔尊列传》,一时间颇为苦恼:“我从记事起便一个人在凡间漂泊,两年前才入仙门,在这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修仙者。”
但她心里也清楚,魔尊堂堂化神期修为,认错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自己之前不会真的是什么绝世大渣女吧,玩腻了就这么一走了之,留魔尊一人守在那间院子中苦苦等待……
救命,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沈矜再看谢怀,只觉得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都怀着怨念,于是左顾右盼,不敢再看谢怀。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谢怀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沈矜弱弱开口:“魔尊大人,我能……先回去么?”
她只是一个练气期的小可怜啊,这么大的情债她怎么负担得起。
谢怀轻笑出声:“你我相识数百年,沈矜,你跑了之后,又要藏去哪里?”
沈矜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怔愣瞬间,直到谢怀再次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自已一样……沈矜在心里小声比比,她确实想过回到凌云门就上告师门,想必就算是魔尊,面对凌云门的封山大阵也无能可奈何吧……
像是察觉到她心中所想,谢怀不紧不慢地从空中划了一道,他手中便凭空出现了一枚令牌。
“凌云门内门弟子令牌?!”沈矜惊讶地张开嘴,眼前赫然便是她曾经眼馋很久的内门弟子身份牌。
持此牌者皆为凌云内门弟子,封山大阵对其无用,只是这东西只有凌云门弟子才有,门内对此有严格的门规,任何人不准将此牌以任何形式给予他人。
谢怀将令牌一翻,令牌后便浮现出几个大字。
[凌云门首席弟子谢怀]
沈矜:“?”
谢怀似乎心情很好,愉悦地收起令牌:“你以为我是怎么进入那间院子的?”
沈矜:“……”
谢怀又补一刀:“百年不见,你好像变傻了。”
沈矜彻底没了办法,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她今日这么做了,谢怀想必也有一万种方法找到她,况且这等阴损之事有损道心,实为得不偿失。
但这可是魔尊……找她负责什么的,沈矜咽了口唾沫。
别太悲观,万一自己还在练心境呢……
沈矜不愿接受现实,殊不知她的气息早在三界之中消失了,若真跑了,谢怀还真不一定找到她。
她商量道:“魔尊大人,你看我现在也想不起什么……”待在这儿也没用啊。
谢怀闻言,淡淡瞥她一眼:“你回去也想不起什么。”
“……”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沈矜强颜欢笑:“那魔尊大人的意思是……”
谢怀收起令牌,倒也没再继续刁难:“我可以放你回去。”
沈矜眸光一亮。
他将发簪别在沈矜发间,熟练地盘了个发,沈矜头皮一麻,放轻呼吸等着谢怀动作。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将这簪子插进自己脖子一样。
而后,谢怀塞给她一堆符纸。
沈矜看了看,发现全部都是传音符。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谢怀道:“也不用太频繁,一天三次便好。”
这还不算太频繁?!
沈矜敢怒不敢言,默默收好符纸,又听谢怀道:“梨花簪上有定位,你最好不要轻易摘下来。”
瞬间,她便感觉自己头上的梨花簪跟催命符似的。
“……好的。”沈矜应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谢怀没说话,而是破开虚空,示意她进去。
一阵晕眩过后,沈矜又回到了熟悉的比赛地点。
谢怀望着缓缓关闭的虚空,闭上眼睛,心中万籁俱寂。
……果然,即使触碰过沈矜,他也仍旧感受不到沈矜的气息。
不过幸好放了定位上去,谢怀睁开眼,再次打开虚空。
沈矜不会真的以为他会就此乖乖等着她给自己传音吧?果然百年过去,变傻了不少。
沈矜回到凌云门,周围空荡荡一片,众人都已进了练心境,看样子,自己似乎是第一个出来的。
凌无尘见她出来,眉头一挑,往这边走了几步。
沈矜刚要说些什么,脑海里,谢怀的声音忽地响起。
[怎么就你一个人?]
沈矜顿住,恍然想起,谢怀塞给她的都是高级传音符,能够在脑海中直接对话,大乘期以下的都窥探不到。
会场上人虽然多,却都是各大门派派来的优秀子弟,最高也不过长老,都在大乘之下。
[……其他人应该都还未出来。]沈矜回复道。
[那挺弱的。]谢怀道。
沈矜选择闭嘴,默默心想,修真界能有几人像谢怀一般啊,两百年化神。
这都不是天才了,这开挂了吧。
几句话的功夫,凌无尘已经到了沈矜身边,她脸上是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恭喜,第一个出来。”
沈矜受宠若惊,连忙回道:“是,师姐。”
谢怀不悦道:[你同她客气什么。]
沈矜又想起《魔尊列传》中谢怀对待凌无尘的态度。
简直两个样。
……话本,你害我不浅!
凌无尘用一种堪称慈祥的眼神看着沈矜:“能这么早出来,内心自然是坚不可摧的,修仙一路,唯有心志坚定,方可大成。”
沈矜刚想虚心接下赞誉,却听她话锋一转:“你还记得灵心么?”
灵心是沈矜一年前打扫院子碰巧遇见的外门弟子,那时灵心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同为外门,沈矜自然要关照些许,只是那人伤得太重,沈矜能做的也只有帮她去买些灵植灵药。
思及此,沈矜略有些惊讶:“师姐见过她?”伤好后灵心就离开了,沈矜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凌无尘颔首:“灵心便是我。”
“执行任务时受了些伤,那时多谢你照拂了。”凌无尘说完,还对沈矜行了一礼。
沈矜愕然:“难怪师姐知道我的名字……”
也是,外门弟子几乎都待在无极峰潜心修炼,怎么可能会受那么重的伤。
怪不得总觉得师姐面熟,原来是早就见过啊!
凌无尘笑道:“那时我便觉得,你一定能入内门,你如今是练气六层吧?放眼外门,也就只有你修行如此之快。”
沈矜被夸得飘飘然。
此时,比试台上也有其他人陆续出来了,都偷偷往这边观望。
“下一关是弟子间的相互切磋,以你如今的修为,定能拔得头筹。”凌无尘说道。
“是。”沈矜也对此事颇有信心。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凌无尘便在众人殷切地目光中回到台下,静候下一场比赛开始。
沈矜得到大师姐的认可心下雀跃,谢怀却不怎么有兴致:[练气六层,还算合格吧。]
[是是是,化神期的魔尊大人。]沈矜颇为无奈,她发现这位魔尊似乎异常喜欢争强好胜,孔雀开屏似的。
沈矜被自己的想法逗乐。
很快,沈矜看到了林不因。
一炷香很快过去,那些还未出练心境的也被强行唤出,同时也失去了比赛资格。
第二场比赛于沈矜来说便简单多了,她一路砍瓜切菜般,轻易便混进了决赛,令在观赛席的几位长老都颇为欣赏。
凌云门此次参赛的外门弟子数千,进决赛的便只有不到十人,林不因一路也没遇到什么难敌,运气好的令人惊叹。
修真之路,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进决赛便意味着正式成为内门弟子,剩下的几场比赛也不过是比个排名。
沈矜遇到一个和她同为练气六层的弟子,只不过那人气息虚浮,修为不稳,想必是用药物强行提升的。沈矜轻易取胜,夺得第一。
外门大比就此落下帷幕,获得胜利的八人跟随凌无尘一路来到内门。
和林不因的兴奋不同,沈矜早就料到自己会通过比试,因此十分淡定,收好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牌,回到凌云门给他们分配的临时住所。
睡前,沈矜摸了摸头上的梨花发簪,脑海里谢怀的声音幽幽想起:[你要摘下来么?]
[……]
沈矜默默收回手。
拜师要等第二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也感到些许疲惫,便沉沉睡去。
三日后,长静峰,藏书阁。
内门弟子可随意查阅藏书阁一二层书籍,沈矜站在书架前耐心翻找。
她如今正是拜入长静峰,谢绝了符峰长老亲传弟子的邀请,成为一名剑修。
凌云门长静峰,剑修的聚集地,也是门派能稳坐五大门派之首的原因之一。
沈矜除了那本《魔尊列传》从未看过其他有关修真界的其他书籍,如今便如海绵碰到水,很快她便沉浸在其中。
只是……
[你倒是把修真界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谢怀淡淡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令沈矜一顿。
一百灵石一张的高阶传音符,被谢怀当做闲聊的工具。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沈矜警惕道。
[……午时了,你不休息么。]谢怀没理她之前的话,提醒道。
沈矜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脑海中谢怀催促道:[出去走走。]
她总觉得谢怀话里还有其他意思,只不过她如今“戴罪之身”,不敢违背谢怀,何况看书久了确实有些眼晕,她便依言离开藏书阁。
路上碰到要去比试台的林不因,沈矜闲来无事,便跟着一同去了。
内门的比试台和外门大不相同,最直白的感受就是大了不少,林不因十分激动,因为凌无尘今日也在。
作为凌无尘的头号小迷妹,林不因说起凌无尘便滔滔不绝:“你知道凌云榜吧?”
沈矜点头,她这几日在书中看到过。
凌云内门弟子不过千数,个中佼佼者都在凌云榜榜上有名。
凌云榜是修真界一大盛事,百年一次,百岁以下修真者皆可参加,由凌云门主办,故名为“凌云榜”。
上个百年,凌云榜前十便有两人都是凌云门之人。
“凌无尘师姐便在榜上排第八!”林不因眼神亮晶晶的,抓着沈矜的衣袖。
原来大师姐排行第八么……不愧是师姐!
她突然有些好奇:“那另一位凌云门之人是谁?”
林不因顿住,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脑海里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谢怀道。
沈矜:“?”
谁?!
林不因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知道当今魔尊吗?”
沈矜沉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曾经就是我凌云门的弟子,千年难遇的天才剑修,凌云榜上的排名是……”
她不用说,沈矜也能隐约猜到。
写着[凌云门首席大弟子]的令牌、对凌云门不屑一顾的态度……
“他凌云榜上的排名是,第一。”
话本中只有这点名不负实,化神期修为,当今……第一。
沈矜不由惊叹:[……魔尊大人,真的好厉害啊。]
作为同期,无尘师姐如今还只是半步元婴谢怀已经化神期了。
剑修天才,恐怖如斯!
谢怀心情愉悦:[一般吧,有手即可。]
他话锋一转:[沈矜,你抬头。]
沈矜依言抬起头,下一秒,目光顿住。
凌无尘正在和一人对话,对面那人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眉宇间尽是富贵之色,丹凤眼微眯。
那人沈矜认识,名叫褚子暇,两年前这人与她一道报名,只不过他被直接选入内门,如今更是内门中的佼佼者。
只不过……沈矜的目光自他身上掠过,定在他身后,一袭青色身影上。
谢怀也正在往她这里看,两人四目相对,沈矜微微一僵。
魔尊大人……?!
谢怀冲她微微颔首。
[内门弟子服饰我不喜,便换成了这身衣服。]
[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