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宴擅长察言观色,见令狐羽脸色变差,忙说道:“小公子别着急,我这里有个名册,记录着一部分展家族成员的职位,我拿过来给你看看,应该能找到你要找的妖。”
很快一个仆从端着红木雕城的托盘跑过来了,上面放着宝石蓝色的一个小折子。余宴拿起来双手递给令狐羽。
令狐羽接过来,将折子打开,藕色的细粉直冲面门喷洒而出,令狐羽原本想躲藏,却感觉四面传来劲风,根本躲不了,只能硬被扬了一脸的粉,那粉中掺杂着秘术,能让人立刻被控制心神,笼子中关的这些人也是受这粉的作用。
然而令狐羽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依然满是杀气。环绕着他的脖子,已经有一圈羽毛做成的利刃对准了他,用羽毛的正是刚才站在罗汉床后面的侍从,它们的手臂已经不再是人的手臂,而是变成了翅膀。
“雕虫小技。”令狐羽凛声道。
余宴咯咯咯地笑起来,“不愧是一统妖界的血脉,我就知道这粉对你不管用,所以特意留了后手,这些羽毛比刀锋还要锐利,你若是敢动一下,可就身首分离了!”
那些羽毛的颜色各异,不同角度看还能变换色彩,每一片都隐隐带着金属的光泽。令狐羽的脖颈已经被微微碰到,顿时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淌进衣领。
令狐羽最恨的就是受制于人,不让动他偏要动,调动起浑身灵力,猛地变出七条巨大的狐狸尾巴,强大的力量随之荡开,将周围的侍从一并震倒,长发猎猎,双眼染上雾一般的绯红。
余宴惊愕瞪眼,喃喃道:“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会练就七条尾巴……莫非……”随即低声笑起来,“好一个大孝子!”
令狐羽听到他这么说,杀意暴涨,将手中长生木掷过去,余宴翻身躲开,地面被长生木砸出个窟窿。
躲开之后余宴也没闲着,大喊:“给我捉住他!他可是妖王一族,交给新王定能获得极高封赏!”
说着,余宴自己就先动手了,双臂化成巨大的双翼,扫动飓风,数十枚羽毛如飞刀一般射/向令狐羽,侍从也没有闲着,飞起来堵住令狐羽唯一的去路,眼看已成死局。
令狐羽腾身拔/出长生木,见形势不妙却也丝毫没有惊慌,选择集中一个方向猛攻,挥起长生木将从上空扑来的侍从捅了个对穿,再用这名侍从打落顶上一排的攻击,但他也躲不掉余宴发过来的羽毛,脸颊和腹部连中十几枚羽毛,霎时间浑身浴血。
他从空中绕到余宴身后,一把扯住他的玛瑙红冠,长生木横贴他的咽喉,冷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你感觉不到痛吗?”余宴喃喃道,感觉像是撞鬼一般,“我那可是,最锋利的几枚羽毛啊……”
“我不是说了?雕虫小技。”令狐羽未勾唇角,语气游刃有余,但其实现在他浑身都在剧烈疼痛,肋骨也被这羽毛削断了几根,全靠着毅力支撑。
“小、小公子饶命!”余宴双手抱在一块哀求道,“小妖不知道小公子厉害,以下犯上,知道错了!”
那群侍从拿着羽毛利刃将令狐羽包围,它们的眼睛紧紧盯着令狐羽,等待时机。刚才歌舞的地方骤然变成战场。
令狐羽松开拽他鸡冠的手,把名册放进衣裳当中,“原本我还想饶你一命,谁知道你竟然暗算我。”
“小公子爷爷,小妖再也不敢了,看在你八岁诞辰之时我也曾经为你贺过寿的份上,绕我一命吧!”余宴涂着金红眼影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令狐羽加重力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样一说,看来你无论如何都得死。”
“咯啦!”一声脆响,余宴的脖颈被扭曲到了异常的角度,它的四肢顿时软下来,一松手就瘫倒在地。
剩下的侍从惊愕大喊:“主公!”
“你害死我主公!”忠诚的侍从急了眼,扇动翅膀扑上来。
令狐羽垂着眼,颇有些懒散地一歪头躲过攻击,慢声道:“放心,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幽蓝的狐火凌空燃起,飞/射/向这些半路出原形的侍从,羽毛非常容易点燃,点燃之后的大公鸡、母鸡扑闪着翅膀来回挣扎,点燃了房屋和树木,眨眼功夫整间院落化成一片火海。凄厉的嘶喊响彻云霄,惊动了周边的居民,整条街道热闹起来。
令狐羽飞身上瓦,回头看一眼炼狱般的宅院,马尾摇曳,眸若寒潭。
须臾之前,这里还是歌舞升平的糜烂模样,现在那令他厌烦的呛鼻妖气也随着火焰一同消散。他捂着一侧肋骨一瘸一拐在瓦片上走了几步,飞跃至另一片街区的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天近破晓,正是岁黑暗的时刻,林半见效率这晚效率及高,第一处孵化地已经被清理干净,第二处也还差几排就差不多了。
巫启寒说这清新爽口竹叶琼浆只能维持两个时辰,现在看也差不多了,她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强打精神加快速度。
倒数第三排。
倒数第二排。
还剩最后一排!
林半见双手酸痛,结出手印,母亲留下的攻击令划出一道白光,那光芒已经不似最开始那样遒劲有力,变得暗淡不少。
白光擦着最后一排的虫卵飞驰,爆裂之声接连响起,终于,两处孵化地被清理干净。
令牌也顺利完成任务,停止旋转,落进林半见手中。她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全身的每一处关节像生锈的机械,拿令牌的姿势都显得有些别扭。
她颤抖着把令牌放回口袋,要赶在清新爽口竹叶琼浆的效果结束前回到别院,不然她很可能要在这里躺一天。
手腕被猛地抓住。
林半见抬头,梳高马尾的黑衣少年面容苍白,鲜血斜着竖着交织在脸上,整个人有种一触即碎的气质。但是他抓她的手却十分有力,带着不容分说的含义。
“令狐羽!”林半见惊呼,“你怎么这样了?”
“跟我走。”令狐羽拽着她就要走。
“走?去哪里?”林半见从他的语气中感觉他不是想回别院,而是要带她离开浅城,“我的任务还没有办完呢,不能走。”
令狐羽见她不肯跟自己走,怒气冲冲停下脚步,也不控制力道,将她猛地拽过来,拽进自己怀里,他仿佛失控的野兽,话也不能说清楚,就只重复道:“跟我走。”
“我不能和你走……”林半见的声音弱下去,事情有点不妙,全身的力气潮水般顷刻间倒退回去,全身都不受控了。
令狐羽还想继续勒令她,还没张嘴,怀里的女孩忽然就闭上眼睛,全身都软下来。他赶忙扶住她,确认她还在呼吸,打横抱起,少女头上的向日葵卡子沾上了血迹,全无意识地躺在他臂弯里。
少年发尾甩起,轻盈地跳上墙头,再跳到房顶、屋脊,地平线泛起鱼肚白,星辰黯淡。
“七尾狐妖,放下我妹妹!”女子高声厉喝成了清晨的第一道风景。
巫启寒穿着白色的薄纱长衫,清风在上面留下粼粼褶皱,她站在距离少年不远的屋脊上,身边还跟着几只扇动翅膀的白色蛊虫。
令狐羽停下脚步,他下的幻术只要察觉到异样就会破灭,本以为还能再坚持几天,没想到这么快,甚至两天时间都不到。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凭什么不能带她走?”
“少骗人!半见是我巫家的人,何时与你有过婚约?”
令狐羽垂眼看了看怀中少女,勾起唇角道:“这你自然是要问她。”
巫启寒解决掉四处孵化地计算着时间快到了,赶来找林半见,却不想见到浑身是血的令狐羽带着林半见跃上屋顶往城外的方向去了,顿时发觉自己中了幻术,心中还窝着被戏弄的火气,自然是不再相信他说话。
“你现在身受重伤,我不一定打得过你,可是硬拼起来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巫启寒说话间已经摆出起手式。
没想到令狐羽竟然没有丝毫考量,眼中泛起杀意,语气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无谓,道:“那就试试。正好我死了,你妹妹也陪着我一起死,我们在阴间做一对恩爱夫妻。”
巫启寒自然不能让林半见有闪失,收起起手式,打算跟他讲道理:“我知道你对我们没有敌意,我妹妹之前也和你走得近,你也不希望她真的死吧?你身上也有伤,赶路何必急于现在?路上若是碰到不测,你们这样也无法应付,不如先回去修养,再做打算?”
“我要找的人刚刚有了消息,你妹妹答应过我,要帮我一起找。”令狐羽道。
“你要找谁?巫家人脉甚广,可以帮你一起找的。”
令狐羽眼神戒备,“我不需要你们帮忙。”
“那你把半见还给我,你自己去找便是。”巫启寒道,“她为了销毁虫卵服用了巫家特制的药,现在浑身不能动弹,需要修养,你带着她奔波,她身体会吃不消的。”
令狐羽一愣,原来这就是她现在昏迷不醒的原因。
“还给你。”他将人往空中一抛,用灵力推送到巫启寒面前。
巫启寒跃向空中,抬手从袖中飞出一条白练,缠住林半见的腰,带回到自己怀里。看小姑娘红扑扑酣睡的脸,知道她应该没什么事,松了口气。
她转身要走,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站在对面屋脊的少年道:“如果你刚才所言属实,那看来我妹妹是真的挺喜欢你。她从小无父无母,你若是敢伤她的心,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飘逸的身影消失在晨曦的淡金色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