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朝回门

沈熙之愣了一下。

苏青衿生怕他误会,慌张解释道:“老师,我绝对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下心情,语气发怯地道:“就是,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笑话我啊。”

“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其实我......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

沈熙之缓慢地看了她一眼,做出个“所以?”的眼神。

她有些不敢看他,低下脑袋,灰头土脸地道:“就是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称呼这么敏感,也不知道跟这点有没有原因......”

“其实我自己感觉,我心理素质还算可以,演戏这回事,之前在苏府装疯卖傻也不在话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一从你嘴里听到那个称呼,就有点难绷,感觉演不下去了......”

“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倒是无所谓,但是既然咱们现在处境不是很好,我怕要是哪次,我要是因为这个,露出什么马脚,暴露出什么,让咱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说......”

苏青衿低低地说着,越解释声音越小。沈熙之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偷偷溜了他两眼,瞧见他那神情,又开始犯怵起来。

她开始无比后悔自己方才那些话,恨不得把上下嘴唇全嗦到舌头里,刚想收回,却听那头的沈熙之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静静地看着苏青衿,“那你觉得,叫你什么名字,你心里会比较舒服一点?”

苏青衿微微一愣,小声道:“就......衿衿吧,我朋友和家里人都这么叫。”

“好的。”

眼看沈熙之并未多说什么,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苏青衿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歉疚。

可千万别让他觉得自己事儿精啊!来这边那么些日子,好不容易撞上个同病相怜的人,何况人沈老师还对自己这么照顾,方才跟她分析这剖析那的,堪称掏心掏肺,从各种层面来看,人家都是个大好人啊!

她看着沈熙之的背影,面色赧然。退一万步说,她心里还抱有那么一点微弱的期望,要是把原著剧情走完,有幸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她的考研梦说不定还能从沈老师这获得一些助力......

千思万绪了一番,苏青衿打起算盘,暗下决定,之后无论什么情况,不说对人家言听计从,也得是心领神会,争取早日打败大反派,携手并肩取得HE!

转眼间,来到三朝回门那日,苏青衿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薅起来打扮,在镜子前一边半打瞌睡,一边给人稀里糊涂地拾掇着,迷糊中觉得头上盖来一道黑影。

她睁眼,就见沈熙之一身锦衣玉带,光鲜亮丽地站在自己身后。

苏青衿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着他。

他今日半绾了髻,一披长发虽是披散掉肩,但再没先前那种零落懒散之感,梳了个还算齐整的额发,一些发绺子半短不长,挂不上去,轻飘飘地扫在他眉眼,却反倒衬得他一张脸格外清秀。

她往他盯了半天,不由在心中赞叹,不说别的,沈老师这颜值真是绝了,就算平日不太收拾,都能从他那病气里看出几分俊气。一旦收拾得规矩了些,他五官上的优势全显现出来了。

还是教中文系的,身上自带一种文人墨客的君子气质,只是安静站在那里,都叫人移不开眼。就这么一会功夫,身旁一堆小丫鬟都在往他偷看着,脸红一片。

沈熙之似乎不明白她在看什么,略低下头来,轻声问:“怎么了?”

苏青衿眨眨眼,示意他俯耳过来。

他蹙眉,还以为有什么要紧,正把脸低了过去,就觉苏青衿一口气吹在他耳畔:“沈老师,你今天好帅啊。”

她痒酥酥的声音,一下从耳内打进他心间,沈熙之瞬时愣了一下。

只见苏青衿一本正经,一双小鹿眼忽闪忽闪,定定地看着他:“真的。”

沈熙之只觉得心中哪个地方轻轻一跳。

他回神过来,面不改色地转过身,留给她一个不太搭理的背影。

早料到他这个反应。苏青衿勾起嘴角,贼兮兮笑了两声,继续让身旁的小丫鬟往脸上扑粉施红,半天拾掇好了,也闪身出来。

走出房间,看到院落里停着一辆马车,车边围着好些个小丫鬟,正在往马车里搬运回府准备的礼品。沈熙之正站在房檐下看她们,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青衿垫着脚,从身后偷袭,把他扑得一愣。

她装模作样地搀住沈熙之的胳膊,在他肩侧,悄咪咪一笑:“走啦沈老师,回娘家玩咯......”

这番动手动脚的嬉闹,即刻吸引了院落众人的视线,苏青衿偷偷一望,正看见那个叫阿秋的也在往二人看,眼神躲躲闪闪,好生怪异。

她微微蹙眉,细声道:“是那个人,看到没。”

沈熙之目光飘了过去,定下脸容,轻声:“你可有发觉什么?”

苏青衿轻声:“暂时没有,找着机会,试探一下。”

“你能确定是她?”

“确定的,我虽然眼神不好,但只要是认真留心过的面孔,一般都不会记错。”

话到此处,苏青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啊沈老师,你都能记住我的考号,你记性肯定比我好吧?”

沈熙之愣了一下。

“我自己那考号,我现在都只能记得前三位......”她茫然看他一眼,疑声:“她跟我也是一个考场的,你对她没一点印象么?”

“......”

苏青衿一头雾水,轻晃他的胳膊:“沈老师?沈老师?”

沈熙之低眉垂眼,默默地看她一会,忽而抬首,声音往众人一放:“收拾妥当了么?”

几个小丫鬟忙站出来,齐声:“妥当了。”

“那走吧。”沈熙之一手搀住苏青衿的肩膀,没待她反应过来,便把人往车上搂了进去。

坐进车里,迷糊了好一阵,苏青衿还想执着那个问题,却看沈熙之依在车室,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她只好讪讪地收了嘴,思绪开始往别处烦扰起来。

想着马上又要去见那伙不安好心的姐妹了,心里顿时有些不快。好在那苏府还有剩两人给自己惦念着,一有个苏老太太,二有个苏白月,回门也不是全无好处。

一想到苏白月,不由又开始担心她的处境。无论如何,总是她搅了男女主的坏事,原本此时此刻,苏白月合该是躺在男主的怀里,和男主你侬我侬,浓情蜜意,而不是继续在苏府里煎熬着,日日忍受着亲人间的勾心斗角......

苏青衿叹一口气,总想要寻个法子,能把苏白月从那牢笼里解救出来。

心绪重重地到了苏府,打眼就瞧见一堆小厮丫鬟在门口候着,拖了沈王爷的福,苏府里这些人内心再看轻她,明面上也不敢怠慢。

和沈熙之并肩下了车,被迎进府内,还没两步,就见沈氏从哪里咋呼了一声,惊喜交加道:“哟,可算来了!”

毕竟人身在外,沈熙之这回可算是给了她面子,恭而有礼地回了声招呼:“表姑母。”

她哎一声,一脸堆笑地往两人迎上去,瞧见苏青衿在沈熙之身后探出个头来,眉头一挑,也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小姐今天穿得真漂亮。”

话音未落,又接了句:“哎呀,一路上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苏青衿愣一下,心想她今天转路线了,改阴阳怪气了。

沈熙之看她一眼,轻声道:“没有的事,衿衿很听话。”

沈氏眼神一顿,疑似给他那个称呼噎了一下,很快反应回来,眉语目笑:“真好啊,我们在府里都听说你二人处得不错,我可真是放心了!”

苏青衿听着她那语气,心中有了个先扬后抑的预感,果不其然,这人立马开始装腔:“——熙之啊!你可不晓得,当初二小姐一听说她要嫁人就又犯病了,那日一回来,在府上连续闹腾了三天三夜,哎哟喂,搅和得我们是......”

沈熙之突然道:“姑娘嫁人一向如此,衿衿也是舍不得家,让表姑母操心了。”

原本舌头里候着一嘴夹枪带棒的嘲讽,这当口就给他一下子打断了,沈氏支吾片刻,敷衍地答应两声。

此时有小厮从房内出来:“夫人,老爷叫小侯爷带着二小姐进去呢。”

沈氏只好含笑接声道:“光顾着说话了,老爷可从一大早就等在堂里了!快进去吧!”

沈熙之点点头,这才领着苏青衿步进厅堂。进去后,就见苏老爷正候在里头,瞧见二人身影,噌地从座上站起,“可算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他靠近几步,拉着沈熙之的手就开始说亲道热:“侯爷这脸色真是见好了,我瞧着可比上次见精神多了!”

苏青衿呆了一下,心里暗笑,这什么爹啊,养了十八年的闺女嫁出去才回门,第一眼关注点全在那只见了几面的女婿身上,真是好有意思。

沈熙之轻声道:“是我有幸,蹭到衿衿的一点福气罢了。”

苏老爷又笑,却是不以为然。他的想法和苏府里大部分人一样,只觉沈熙之这病情有所好转,更多是他吉人自有天相,他这二女儿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好在给自己撞出个人情,这才能好好利用起来......

他拉着二人坐下,家长里短地聊了半天,没多久就转到那升职的话头,正有意无意地往他打探着下个巡抚的人选,沈熙之也是心知肚明,很有耐心地敷衍着他。

苏青衿被冷落在一边,听了半天的打太极,觉得十分无聊,便随口道:“我想出去玩。”

沈熙之愣一下,回头看她。苏老爷全副精神都在他那一官半职上,哪有闲心理她,只连声道:“去吧去吧。”

苏青衿粲然一笑,扭头就跑。

她放心地把沈熙之扔在厅堂里应付苏老爷,自个跑出去,穿廊绕柱,想要去找苏白月,没走出去几步呢,忽而听见几声轻微的哭喊。

她微微一愣,听着那哭喊声沉闷,但异常凄惨,几乎是一种痛不欲生的声腔。

苏青衿蹙起眉头,顿住脚步,循着哭声找去,走着走着,竟是一路找回了自己的院落里。

她有些吃惊,但心中已然浮现出一种预感。

小心翼翼地靠近,从月洞里探出个头。

果不其然——她瞧见院落里,正站着苏紫曦的身影,她正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噼里啪啦”地往地上一人抽打着,那人一面痛哭,一面求饶,苏紫曦还是不为所动,只顾恶狠狠地甩着手里的软鞭。

苏青衿看着骇然,就瞧她那架势,简直不是在教训奴隶,简直是恨不得把她抽死似的!

却看那苏紫曦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下一下地抽打,表情阴森可怖。苏青衿看了好几眼,察觉出不对劲,便见着随着鞭子的起伏——那地上人忽一抬脸,惨叫一声。

她怔了下,看见她的脸,却觉有些眼熟。

思索片刻,她忽然想了起来,唰地抬眼,目瞪口呆。

那被抽得皮开肉绽的丫鬟——不正是被沈澜之看上的那个侍女么?